那麼,去卧底吧

那麼,去卧底吧

在成為殺手的第六年,薄荷酒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麼優秀了。

承蒙各位同行的照顧,讓他每天不是被條子埋伏,就是被同伴背刺,消停日子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頂尖優秀的人才總會招來嫉妒。

而他,無論是美貌還是能力,在這個組織里都是獨一無二的,這種嫉妒更會加倍。

啊,沒辦法,這就是陰暗且悲哀的人性呀!

“薄荷酒,這就是你對你任務失敗做出的解釋嗎?”貝爾摩德問。

組織的地下牢房裏,薄荷酒坐在分不清血跡還是鐵鏽的椅子上做了如上闡述后欣然點頭。

他穿着一件青色的襯衫,雪白的長褲沾上了塵土和鐵鏽,一條胳膊放在桌子上,手腕處纏着一圈黑色綁帶,綁帶的膠皮管一直連接到桌上正閃爍着紅燈的測謊儀上。而另一條胳膊,則被牢牢的銬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貝爾摩德撇了眼正在查看測謊數據的卡爾瓦多斯,對方沉默着點頭。

很遺憾,薄荷酒沒撒謊,他竟然真的是這麼以為的!

貝爾摩德不想與他爭辯關於“優秀和嫉妒”的話題,否則這個話題就會沒完沒了地進行下去。

她看了眼時間,頭疼地問:“讓我們回到之前的問題,那位先生派你去殺掉卧底蘇格蘭,你做了什麼?”

“我去了。只是在開槍時,一想到這次任務完成後又要被人針對了,忽然開始傷心,一溜神就打偏了。”

青年殺手被關了兩天一夜,因為斷水,嘴唇已經發白乾裂。一頭原本蓬鬆的小捲毛此刻軟趴趴的,碎發扎進眼睛裏,他時不時就要眨一眨。

“可是這麼多年你從未失手過。”

“是啊,所以我很開心。要知道一個人如果沒有缺點,只能被當成神靈敬仰;只有當他有了缺點,才被當成普通人去愛。”

“......”

薄荷酒對貝爾摩德的無語視而不見,他的嗓音有點沙啞,音色中仍有少年人未蛻的稚氣:“你們真的沒必要懷疑我。”

“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不是叛徒,為什麼要擺出這副噁心的表情。”

此刻的薄荷酒正將視死如歸的氣質展示的淋漓盡致。芝蘭玉樹般的少年嘴角掛着慘淡的笑意,氣息不勻,泛紅的眼角訴說著堅定與不甘。

“你不覺得......”他的表情暫時恢復正常,試探着問,“在地牢裏用這副表情,才更像主角嗎?”

一旁的卡爾瓦多斯忍不住吐槽:“如果不是你從被關進來開始,就一直擺出這副樣子,也許你早就被放出來了。”

“那又有什麼關係。”薄荷酒笑着看着兩人。

貝爾摩德與青年殺手對視,他深棕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幾分天真無辜,任再高明的偽裝大師從他的眼中也找不出欺騙性。

她當然知道,這麼多年薄荷酒沒少和各國警方結仇,通緝令上的那串數字加起來甚至能買下富士山。他不可能是叛徒。

不過按照那位先生的指示,對於犯錯的小朋友適當敲打一下總是沒錯的。

她先讓卡爾瓦多斯解開薄荷酒身上的束縛:“好吧,這次放過你。我會向那位先生說你最近只是太累了狀態不佳。但是...”

薄荷酒抬起手臂,在燈光下認真觀察着自己手腕上的勒痕:“但是什麼?”

貝爾摩德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扔給他一瓶消腫藥:“你要將功補過。具體的細節,還要等你見到一個叫蓮野誠的小警察之後才能確定。”

“警察?”薄荷酒驚恐,“我為什麼要去見警察?”

難道是看自己任務失敗,組織要把自己賣給警方嗎?不至於吧!

“等一會他來到這裏,你就什麼都知道了。”貝爾摩德看了眼時間,“現在,他乘坐的從群馬縣到東京的列車就快到了,我們得去把他……”

“請過來。”

-

第二日,東京警察廳。

窗明几淨的辦公室散發著打印油墨味,來往人群忙碌地專註自己手中的工作,誰都沒注意到一個穿着普通的青年帶着厚厚的文件,走進人事課辦公室。

青年頂着黑眼圈,一雙眼睛透着哀怨:“您好,我叫蓮野誠,群馬縣警署調任來的,這是我的檔案與調任令。”

人事課的老警官戴上老花鏡,抬起頭。他覺得這個青年不像是來警察廳任職的,倒像是被哪家夜總會逼良為娼敢怒不敢言的。

從縣區調到警察廳,這麼好的事情竟然還苦着臉,真是奇怪。

老警官審閱着他的資料,在看到年齡一欄時露出瞭然的神情,不由得譏諷起來:“22歲?可真是年少有為啊,不像我們老一輩只知道循規蹈矩。”

“多謝誇獎。”

“咳。”

老警官一聲嗤笑,心中對這個第一天進警察廳的年輕人已有了大致的勾勒——沒腦子、沒禮貌,又是個來混資歷的富二代。

估計是被家裏逼着來的,所以才是這副不情願的表情吧。

不過不用擔心,警察廳的工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做的。相信他的同事們用不上多久就能教會他職場險惡,讓他哭着鼻子捲鋪蓋走人。

尤其是。

警備企劃課。

呵,這個新人還真是不開眼,怎麼選了這個課室。看來他捲鋪蓋走人的時間要大大縮短了。

被強塞進敵方陣營的薄荷酒懶得理會人事課警官的內心戲。他辦好入職,按下14樓的電梯按鈕,不鏽鋼可視面照出他的身形。

貝爾摩德的速成培訓怎麼教的來着,哦對,身體綳直,頭抬高,盡量顯出天真與熱忱,就像每個晨間動畫的男主角一樣。

薄荷酒摸了摸自己的臉,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覺得反派的人設更適合自己。

顯示屏上出現了數字14,叮的一聲電梯打開。風見裕也站在電梯口,已然等候多時。

“是蓮野君么?”

被人叫住名字,薄荷酒自然地抬起頭。一頭蓬鬆茂密的黑色短髮遮蓋白皙的額頭,雙瞳純潔的像是冬日落在雪上的陽光,光是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他捻了捻指腹,把懷有熱情和緊張情緒的新人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嗯!”

“歡迎加入警備企劃課,我叫風見裕也。”風見裕也朝他伸出手。

“風見前輩,你好。”蓮野誠真誠地握住他的手,“老實說,收到調任令的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也有機會來東京任職呢。”

“很有熱情呢蓮野君,那我先帶你熟悉一下這裏,也方便日後各個課室相互配合。”

“是。”

蓮野誠走在風見裕也的身側,聽對方向自己介紹各個部門。那種與自己天生相剋的氛圍越來越濃,讓他渾身都不自在。

Boss他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還迷百十年前的戲碼,一時心血來潮想在東京警察廳的高層里發展‘自己人’。不過等着組織培養的人打入內部一點點升職肯定是來不及了。

於是打着將功補過的旗號,自己就被派了任務,取代原本剛獲得調任令的普通縣警蓮野誠的名字,來到警察廳赴任。

任務是在15天尋找到一個意志薄弱、貪財、正義感不強適合被控制的公安高層,用任何手段威脅他與組織合作,合作達成后就可以抽身了。

薄荷酒與真正的蓮野誠長相有幾分相似,警務系統中能找到的蓮野誠的照片也都被替換了。

他隱約覺得自己被那位先生和貝爾摩德套路了,這一切都明顯是早就準備好的,怕是早就決定讓自己來當這個工具人了。

昨晚領到任務后,儘管他反覆和貝爾摩德重申自己是行動組的,成為一個兼具浪漫主義與悲情/色彩的頂尖殺手才是他的畢生目標。去警察廳卧底什麼,明顯專業不對口。

卻只換來貝爾摩德一句:“不用擔心,正因為你的身上沒有沾染那種太複雜的東西,純粹的黑色與純粹的白色殊途同歸,都會讓人迷失墮落,永遠失去方向。”

然後,自己就糊裏糊塗地答應了。

(當然,薄荷酒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后,貝爾摩德關掉了寫着‘如何對付中二病’的電腦頁面)

風見裕也完全沒有發覺身邊的新人在想些什麼,仍然語氣認真地介紹着各項事務。

警備企劃課不是一個常進新人的課室,其選拔標準也讓外界琢磨不透。蓮野誠的出現讓風見欣慰,彷彿看到了剛來到這裏時自己的影子。

“我看過你的經辦案件資料,真的不錯,希望日後在警備企劃課能夠繼續發揮你的才能。”

“前輩過獎了。”他微微鞠躬,低頭的頃刻間,大理石地板映出他晦暗幽深的雙眸。

看來真正的蓮野誠並不是靠後台來到這裏的,還真有點本事。

可自己記得昨晚小縣警剛下火車,在車站被他和貝爾摩德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住了。縣警先生差點被嚇到尿褲子。

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蓮野君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薄荷酒的臉上出現了羞澀的笑容,“這裏比我想像的大多了,多少有點忐忑。”

公安還真是敏銳呢。

風見裕也目光溫和:“沒關係,我剛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相信用不了多久蓮野君你也會適應的。”

“嗯,我一定努力進入工作狀態。”

蓮野誠垂下眼睫,“前輩,說起來我一直想問,我的調任令下來的這麼快,會不會不太合規?畢竟直接省略了內部考試和考察期,萬一......”

“不用擔心這個,你只管安心工作就好。”

“明白。”

兩人又聊了幾句,薄荷酒漸漸理出了幾分頭緒。

沒有警察會那麼無聊的去研究平級同事的辦案資料。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風見裕也是受了上司的命令查看蓮野誠的資料的。

讓他猜猜。警備局有上司欣賞蓮野誠的能力,並且還有調任縣警的職權,而風見很可能只是一個執行者。這個上司應該職位不低。而風見話語間故意摘出了這個人,說明這個人很可能負責某些保密任務,不能輕易被人知曉身份。

沒想到小縣警竟然真的吸引過來一頭夠本的獵物。

看來情報組的工作也不是很難嘛!

等風見裕也帶着蓮野誠繞了一圈后,時間已經接近正午。經過的一干課室,朝蓮野誠投來的眼神都不怎麼太友善,不過他都一一微笑回應。

直到,兩人回了警備企劃課。

“各位。這是今天新入職的蓮野誠,群馬縣人。”

“小弟弟這麼瘦,能通宵嗎?”

“哎,臉色不健康,以後可怎麼加班。給你,姐姐這裏有維生素糖。”

“拿好,黑巧克力,以後蹲點50個小時時全靠它頂餓呢。”

“枸杞要嗎?防腎虛。”

不多時,薄荷酒的懷裏就塞滿了前輩們的關愛。

他愣在原地,把這些東西抱緊。他感覺自己不是站在警備局的辦公室里,而是站在十七世紀美國農場主的棉花園裏。

這到底是一個多可憐的部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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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酒超想被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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