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魅魔14

少年現在幾乎已經驚惶得精神快要綳成一線。

他現在終於知道褐發的頎長身影之前在調鬆緊帶的時候慢條斯理的摸索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了。

現在這麼輕易將他的尾巴和手臂一起牢牢禁錮捏握住，另一邊靈巧地以指節將那面紋紙揭下來，幾乎眨眼就完成了。

他的尾巴被握住，飛都無法飛起，被這麼緊握在掌中又會讓他脫力。

這讓小惡魔現在只能睜大莓色的雙眸，然後近乎恐懼地看着那骨節分明的指拈着紋紙向自己露出的小腹寸寸靠近。

那是一位喜歡逗-弄他的魅魔前輩曾告訴過自己的霪紋。

——魅魔們身上會有這樣特殊的紋路，在即將成年的時期，由長輩為他們紋上底紋，然後再在獨自歷練后根據自己的成長方向和增幅構築完成成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紋路是想要變得強大的魅魔們力量增幅所需的咒文，但同時也會一定程度影響魅魔們的思維意志。

有一種例外情況，即是被具有其他相斥的力量體系，無論是會使用魔力的那類人類，還是天使們，在沒有構築成紋的時候被強行印上霪紋——那麼魅魔就會成為對方的附屬品。

寵物，玩具，女又，完完全全成為對方的所有物。

“聽上去確實很糟糕，不過那些蠢東西可沒這種機會——”魅魔前輩不在乎地道，“我們會在那之前就利用后殺死他們，魅族類的幻-術向來一流，更別提想染指我們的所有權。”

“不過像你這樣的小惡魔，可要當心？”魅魔前輩忽然笑了笑，“我都確認不了你的血統——即使是在魅魔里，也少見像你這樣招人疼的。”尾巴也那麼可愛。

一邊說著，一邊伸着白皙勾人的長指來掐小惡魔的臉。

小惡魔雖然被沒輕沒重掐得有些疼，幾乎是立竿見影地被捏出了紅印，但更在乎的是那個讓他有些害怕的話題，“前輩，您是說我可能……會被這樣控制住嗎？”

魅魔前輩摸着下巴回想了一會兒，“我們地獄可沒人類那麼奇怪又精確的血統鑒別。教你們魔法陣的那個教師說你學得還不錯？”

小惡魔點了點頭。

魅魔前輩道：“那麼我想你至少大半是惡魔，不同族類的法術偏向也不同，上次我教你的初級幻術，你還要畫個星陣加成才能用出來，啊，雖然能用出來對惡魔來說就已經不錯，但如果你是只小魅魔，也是只沒用的小魅魔。”

“那，我是不會怕這樣的咒文了嗎前輩？”小惡魔雖然有一點失落，畢竟他有時會被同僚和前輩們調-笑他的尾巴形狀，可他又好像不是魅魔……但不用受到這麼可怕的桎梏還是很高興。

“多半，不過如果你真是個有部分血液的小傻子魅魔，會有些影響，”魅魔前輩不算在意地笑了笑，“比如更聽對方的話，有時拒絕不了對方的要求，但你應該可以自己逃掉不變成對方的小寵物。”

小惡魔不知道魅魔前輩是調侃還是認真的，但“小寵物”幾個字一度讓荔吇每天一隻惡魔縮起來睡覺時都擔驚受怕了好幾天。

他不要，不要變成壞人的寵物……

小惡魔在褐發頎長身影的手指將那紋貼毫不遲疑完整覆蓋到自己的小腹上時，莓色的紅眸忽然崩潰地溢出了大顆大顆透明的淚水。

焦子赫本欣賞着自己完成的傑作，他感覺這隻小惡魔最適合這種紋路，青澀誘-人又軟-膩。

他見慣了這隻小惡魔在他面前生氣，彆扭，勉強服軟，不情願，掙扎不休的模樣，卻哪裏見過小惡魔這樣哭？

焦子赫一時愣了，手上的力度不自覺地鬆了，而小惡魔一被放開，就這麼從這個隔間一刻不停地逃了出去。

大課間學校學生們幾乎都在操場，少年頂着惡魔的蝠翼和細長尾巴，尾巴還可以勉強蜷縮進褲子裏，翅膀卻是沒有辦法藏起。

他現在也不能回教室，因為可能碰到未下樓的同學，只能在轉角躲躲藏藏地往更衣室靠近。

小惡魔一到更衣室，就向一個打開的空柜子匆匆跑過去，反關上門縮在了裏面。

不到一分鐘，幾個學生說說笑笑地走進來，三個放球拍，兩個換運動服。

小惡魔縮在儲物櫃裏面，能從金屬櫃門的縫隙中聽到外面的動靜。

此時無來由有些瑟瑟地輕顫。他害怕現在被發現，被捉住。

他有點想宿逸，但是他現在身上沒有手機，沒辦法聯繫。

等待學生的聲音遠去后，小惡魔沒多猶豫，咬破了手指，血滴從指-尖滴落在了地面上。

少年從荷包里拿出了一個很小的小封瓶，裏面裝着一小管血液。

那是宿逸讓他隨身帶着的，為了避免可能遇到的緊急情形。

只有宿逸……會給他這樣的東西。

之前失敗的任務世界裏，那些任務目標是絕不會讓他帶着這種隨時可以讓他逃離的物品的。

只有宿逸……

小惡魔這麼想着，又有點想哭。

他用袖子擦了下眼角的淚痕，開始在櫃底用自己的血液摻雜封瓶里的血，畫了一個小型魔陣。

翅膀和尾巴同時隱藏收回去了。

這個時候，小惡魔才能小心地打開櫃門，只勉強胡亂地把櫃底的痕迹擦亂，就再次跑了出去。

“荔吇同學？”有二班的學生看到少年紅着眼眶從走廊跑過去，很明顯認了出來，又對少年像是哭過的模樣有些吃驚，可想關心詢問的時候，少年已經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小惡魔現在必須儘快離開學校，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焦子赫找到，他不想變成聽他的話和命令的……寵物。

到出校后的街道上，少年才感覺不停加速跳動的心臟平緩下來。

小惡魔委屈地扁了扁嘴，袖子再次擦了擦眼角的哭痕，繼續快步往住所走。

烏髮紅眸的漂亮少年這樣剛剛哭過，又獨自一人在街道上行走的樣子，引來了不少路人各式不同探究的視線。

不過少年一直低着頭步速很快，也沒有意圖不明者跟在他身後，那樣太過顯眼。

少年一言不發地乘了往住所的電梯。

他現在沒有其他地方可去。

通過指紋鎖推開門，少年才感覺到了短暫的安全感。

至少……這裏，宿逸會回來，如果他告訴了他發生了什麼，他不會讓壞人過來把他帶走。

少年這樣想着，慢慢走進了前廳。

他想蜷在絨毛被子裏縮着補一會兒覺。這樣匆匆落荒而逃，小惡魔現在幾乎有些脫力。

可剛從前廳往裏側房間沒走幾步，他隱約聽到一聲咖啡杯擱置在書桌上的輕響。

少年腳步立時停了，單薄的背脊莫名一顫。

果然，隨着那擱下的聲音，從書房傳來不重不輕，不疾不緩，隨着地板輕微響動漸近的足步聲。

小惡魔完全僵在原地，然後看着仍着西服外套，眉目沉黑的肅冷男人從書房走出，視線掃向他站立的方向。

“進來。”男人冷漠地轉身。

小惡魔猶豫了一會兒，才小步小步跟隨在身後挪進了書房。

薄沉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理會校方傳來的報告了。

未曾想只是偶然回來一天，便正撞見這隻小生物。

——逃學？

他之前知道這小生物黏人，有時不聽話，但沒有想到這才送去上了多久的學，就學會了曠課逃學。

以後呢？如果人類最標準和循序漸進的集體教育都不能讓他學會安分守己，破壞規則，惹出不可收場的騷-亂來似乎是遲早的事。

況且以薄氏向來的精英教育，薄沉確實從未曾見過像小生物這樣，不到一個月就開始逃課的頑劣存在。

“我以為我對你夠寬容了。”肅冷男人沉黑的眼闔了闔，“我說過你留在這裏要遵循要求。”

“簡單的遵守不了，薄家有家規。”

小惡魔知道自己來不及辯解什麼了，而他即使說出他遇到了什麼……這個刻板、沉冷得像地獄那座漆黑的石方碑的男人，也不會相信、理會他的。

他身後隱藏的小翅膀展開，就直直往上飛去。可往上就是頂板，而男人的身形本身就高到給人壓迫感。

慌亂地試圖縮躲在書柜上沿的烏髮少年，被男人輕易地伸手捉抱了下來。

薄沉原本取出了一柄十五寸長的戒尺，想起最開始的報告上提到，這隻小生物的皮膚尤其脆弱，即使床被都有可能擦傷，才停了下來。

他停頓思索了一會兒，直接將被束住腕的小生物俯面放到了腿上。

隔音的房間裏響着毫不留情的手掌落下的聲響和小惡魔斷斷續續，從一開始倔強地咬緊沉默，到忍不住疼痛，之後逐漸麻木，氣力微弱的哭聲。

等那青澀細軟的哭音漸漸沙啞，完全失了氣力，只剩微小的呼吸聲，肅冷男人才鬆開桎梏。

被放開后，少年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往解開自動鎖的書房外走，纖長的雙腿顫着，連翅膀都不記得收了，他只想立刻離開這個房間。

已經沒有地方讓他停留了。

——這些人類，這些人類總是這樣……

不給他選擇，不聽他說話，不理會他意願。

少年沒管眼尾之前被迫流出眼淚的濕-痕，幾乎將近半歪跪着徑直順着門廳，擰開把手向外勉強推開。

聽到門的微小響聲，書房裏的男人角度停頓了片刻，才步向長廊。

他看着那個明顯剛剛被步履蹣跚地走過，以至於歪歪斜斜的門毯，此時鋒銳的眉才蹙起，深黑的雙眼顯出微沉。

……

腳步趔趄，只有扶着牆側才能勉強挪動的少年，花了很大力氣才走到了過道。

過道現在亮着蒼白的燈光，他一時覺得有些刺眼，又無意識地抱了抱自己的雙臂。

而這個時候，站都站不穩的少年忽地被剛剛開啟的電梯中，一雙手拉了進去。

被陡然拉進封閉的空間裏，少年在數秒的驚慌后勉強維持清醒的意識覺察了不對。

電梯在移動，但裏面的燈光是全暗的。

這是人類的停電嗎？還是……

於此同時，那微熱的氣息從身後環住了他。

陌生，又像是莫名熟悉的低笑。

“是什麼樣殘忍又不解風-情的人，才會把你這樣被罰到傷痕纍纍的小美人落在門外？”

少年黑暗中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這個聲線，他之前聽過。

少年被牢牢攬縛了腰際，像之前那樣靠在懷裏，這次卻因為剛剛受的懲罰感覺到了一種瞬間劇烈后又綿密的痛感。

他勉強地背靠在人略微繃緊而肌肉堅實的胸膛前，翅膀已經扁收起，小惡魔現在沒有支撐，雙腿無法自己站立。

“真可憐。”那聲線帶着笑意嘆了聲。

少年勉強睜着眸，試圖讓雙眼儘快習慣黑暗，而這時候，他的腰下覆上了一個手掌，以近輕柔的力度順時針揉動着，讓少年一瞬間想發出“嘶”的抽氣聲，又逐漸強迫自己緩下氣息。

他面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熱度，想要掙扎，偏偏沒有力氣，而那種只是被衣料摩擦就針刺般的疼痛感竟然好像在隨着這下-流的動作慢慢緩解。

他一時又局促又羞惱，眼尾眉梢都由淚痕染上了瑰艷的顏色，可惜漆黑的深暗中沒人能看到這般情態。

少年竭力積蓄着倚靠時恢復的稍許氣力，咬了咬下唇，在身後的男人左腳上用力踩下，尤不解氣，足跟碾了碾。

可那清晰的聲線卻沒顯出半分疼痛，反而喟嘆似的貼着他耳際緩緩舒了口氣。

“寶貝小惡魔，你真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