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讓師尊
等他們走後,封停桑忽然想起什麼似地,疑惑轉頭對白獻說道:“你剛才……為什麼要這麼說?”
白獻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怎麼說?”
封停桑嘶了一聲,“就是,就是……道侶大典。”
白獻恍然,眨了眨眼,沒有說什麼,只是先問道:“你不會告訴明淵吧?”
“那得看是什麼事情了啊,”封停桑理直氣壯道,“小扶飲要是也喜歡明淵,這不告訴明淵說不過去吧。”
白獻:“?你?”
封停桑:“?”
封停桑:“真的啊?我是瞎猜的誒。”
白獻也察覺不對:“什麼叫也?”
所以明淵也……嗎。
封停桑和白獻對視半晌,逐漸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哇。”
“不是不是……怎麼回事兒啊?”封停桑匪夷所思。
他以為明淵只是單相思,沒想到原來雙方都對另外一方有想法!!
白獻低聲說道:“你記得那次明淵帶着松釀雪過來找你喝酒,第一天抓着你問你東西在哪,你還記得么?”
一想到這件事情,封停桑面部就有點扭曲:“記得。當時明淵非說我拽走了滄瀾劍的劍穗,還拿劍威脅我……可是我醒來之後壓根沒看見啊?”
白獻:“……”
白獻:“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我把它拿了出來,準備送回去呢。”
封停桑:“啊這。”
所以他真的把人劍穗拽了下來啊。
這可是小扶飲送給他師尊的,難怪明淵差點動手。
可真罪過。
不對啊。白獻既然送回去了,那為什麼明淵第一天還來找他啊?
白獻像是知道他的疑問,說道:“……因為我沒有送成。”
“所以,”封停桑恍然,說道“你看到了什麼是嗎?”
白獻看了他半晌湊過去小聲說了些什麼,便看見封停桑呆了片刻,隨即瞳孔巨震。
封停桑差點蹦起來了,“這不得趕緊告訴明淵?!”
媽呀。這兩個人里但凡有一方不怕死地先開口,這兩人也不至於到現在都還蒙在鼓裏。
“喂……你幹什麼去!”白獻拽住封停桑,說道,“你好歹等明淵融合完神魂碎片吧?”
封停桑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這不是……這不是早死早超生,早說早結契嗎!這誰等得了啊?”
白獻:“……”
有時候他着實懷疑他道侶的心眼子都被腦子裏的水灌實了。
白獻嘆息,“你能不能好好想想?這種事情難道不是需要他們兩個發現端倪才行的嗎,就你才長了嘴,需要你去跟他們兩個說對方喜歡你,是這樣么?你若當真不信邪,你現在就去找明淵跟他說清楚,說他徒弟對他有點說不出口的想法。你看他是會覺得荒謬然後把你打出去,還是當場跟扶飲說開。”
“哦對了,不用明淵出手,扶飲就先惱羞成怒把你打出去了你信不信。”
封停桑:“……”
行叭。
兩個當事人都不知道,反而是他們這兩個外人拼湊出了全部的信息,他們如果不說,那明淵和小扶飲不是又要多蹉跎一段時間嗎?
封停桑可憐巴巴地說道:“那怎麼辦啊?”
白獻看了他一眼。
*
魔界九重天。
金碧輝煌的宮殿拔地而起,眼前掛着鮫人油點着的琉璃燈,一磚一瓦皆是由白玉製成,走入其中,一眼便能看見其中寬敞而明亮的巨大空間。
床榻雪白寬軟,床邊設了置物架和衣櫃,下方青玉案上四四方方地擺着筆硯,牆側高大的琉璃架上面放了零星幾筒玉簡,似乎是拿來放置書和玉簡之類的。
右側有一處山水墨畫屏風,繞過屏風便是一座足以容納兩三人的白玉浴桶,上邊設了陣法,能夠保持水溫和自動換水。
整座宮殿整潔寬敞,明亮適中,四周角落都設了防塵咒,所以當江銜進來的時候,宮殿內仍然一塵不染,乾淨整潔,只差人住進來了。
除此之外,宮殿的穹頂極高,呈現一個倒扣白玉碗的形狀,此時已臨近夜晚,抬頭望去,穹頂便會自動自發地變成透明的模樣,抬眼便能看見璀璨的星空。
牆壁地面上都刻有繁雜的陣法紋路,江銜一時之間,竟然也只能勉強分辨出其中幾種,分別用以聚靈、守陣和反噬外敵。
而魔域廣袤無垠,九重天上山體綿延,金碧宮殿流殤曲水,九曲連廊亭台水榭都依山而建,延綿不絕,頗有一番趣味。
而此處不過是九重天的其中一座宮殿罷了。
江銜問道:“你平時住哪兒?”
扶飲想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平時……應該是隨便住,累了就在哪歇吧好像?”
除了給師尊準備的寢殿之外,他對住處基本沒什麼要求,累了就隨便找個地方休息,過的很隨便。
江銜點了點頭。
半晌,他冷不丁地問道,“所以,你不是說沒帶外衣嗎?”
扶飲:“……”
扶飲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
他當時只想着不要讓師尊的雪白外衣被髒東西玷污了,哪成想自己一個隨手不過腦的動作,竟然被江銜記到現在來找他算賬。
江銜看見他的表情覺得有些好笑,但是又發覺表露出來不太好,只好忍着笑說道,“逗你玩的,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扶飲假裝若無其事的咳了一聲,嘴硬道:“……沒有啊,徒兒哪裏緊張了。”
江銜輕輕笑了笑,“行,你說沒有就是沒有。”
扶飲:“……”
不過……這樣近乎寵溺的語氣,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了。
雖尬但值。
扶飲抿了抿唇,說道,“師尊,你若有哪裏不滿意,隨時喊我。”
江銜頓了一下,輕聲說道:“你要去哪么?”
扶飲愣了一下,隨即說道,“沒有,我只是在寢殿外等您而已,您在這兒,我不會離開的。”
他當然是要看着師尊將神魂碎片融合完全,這才能放下心來。
江銜微微一怔,回過神來的時候,卻不由得笑了起來。
大概心有安處,便是這種感覺了。
江銜想了想,緩聲道,“你累了嗎?”
扶飲下意識搖頭,“不累。”
江銜沒說話,只是又問了一遍,“你累了嗎?”
扶飲怔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師尊會這麼問,遲疑半晌,還是說道,“不……不累的,對上煞魔,我又沒出什麼力。”
江銜失笑。
怎麼小徒弟平常跟人精似的,打架挑釁毒舌樣樣精通,每回一到他面前卻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之前不是很會撒嬌的么,原來是間接性技能?
江銜看進扶飲瑰麗深邃的漂亮異瞳里,極有耐心地又說了一遍,“真的真的,不累嗎?”
真的真的……不留在這裏嗎?
“……”
扶飲:“!”
扶飲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耳尖驟然紅了,磕磕巴巴道:“我……累、累了,累了。”
啊!!!
他怎麼就沒有反應過來!
江銜沒有忍住笑了起來,然後他走上前,一點一點地將扶飲擁進了懷中。
他將下巴隨意自然地搭在了扶飲的肩上,感受着小徒弟過分瘦削的身形,過了半晌,輕聲嘆道:“飲兒。”
扶飲收緊臂彎,埋在江銜懷裏,傳來的聲音有些發悶,“……嗯。”
放在扶飲背上的手緩緩上移,輕點在他的脊線上。
那裏曾經歷過剜心般的疼痛。
江銜的聲音低了下去,“還疼嗎?”
扶飲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您的神魂還會隱隱作痛嗎?”
江銜無聲彎了眼眸。
這個時候就機靈了。
“不過,”扶飲說道,“我留在這兒,真的不會打擾您嗎?”
“怎麼會呢。”
江銜開始一本正經地瞎編起來,“神魂碎裂后又重新融合起來,為古今難見之事,向來看重天時地利人和,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神魂融合之人本身的意念。”
“我想我生,我便生。我想我死,我便死。”
“天時地利人和已然滿足,”江銜聲音低而輕緩,“而人有了牽絆,便會安寧,便會渴生。”
“……”
扶飲的手不自覺緊攥起來。
他耳邊全是愈演愈烈的心跳聲,扶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江銜的。
這樣不同尋常的氛圍,總是讓人生出嘗試一下的勇氣。
渾身血液沸騰得幾乎衝出體表,每一滴溫熱的血都在叫囂着將內心壓抑多年的旖念全盤托出,然後戰慄期待着死……
或者生。
進一步是餘生相見皆歡,退一步是剜心碎骨至暗。
扶飲……扶飲承受不了失敗的後果,卻又在此時無比渴望着另一個答案。
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滿足於點到為止的師徒情。
扶飲至親至敬,至愛至念的人,終是歷過了生死,安安穩穩地重回了人世間。
他已經把師尊藏進了九重天。這座宮殿四周密密麻麻的符文陣法只要一開啟,這裏就會變成只進不出的金玉牢籠,沒有人能夠闖進來傷害師尊,也沒有人能夠逃出去。
只要開啟陣法,師尊就不用出去管那亂七八糟的爛攤子了,什麼煞氣什麼叛徒,一切紛擾都可以與師尊無關,都不用他親自出手。
而且……扶飲知道自己怕是很難忍住不會對這樣全然信任自己,主動走進牢籠的師尊做些什麼。
橫豎都是死……橫豎都是死。
扶飲甚至能夠預想到若是他當真失敗了,扶飲也能就這樣把江銜鎖在這個牢籠里,即便師尊厭惡至極,也只能完完全全屬於他。
完、完、全、全。
太有誘惑力了。
扶飲的魂靈似乎飄出了軀殼,他就這麼懸浮在半空之中,看着躲在師尊懷裏的自己無聲抬起頭來,張了張口,輕輕喊了一聲師尊。
而與此同時,江銜移開了搭在小徒弟脊背上不自覺顫抖的手,同時輕聲道,“……飲兒。”
扶飲接下來本該順暢流出的話語戛然停了下來,他怔了片刻,再想說出來時,方才魔怔一般的勇氣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張了張口,感受着一瞬間像被冰水澆透結冰的血液,只能擠出幾個字,“嗯……師尊。”
江銜也沒有預料到兩人會同時出聲打斷對方。
他方才發覺被打斷的那一刻,自己的呼吸竟是有一瞬間的紊亂。
於是江銜默不作聲地捏了捏指骨,緩了緩呼吸,說道,“怎麼了?你剛才想說什麼?”
扶飲抿唇,“……沒什麼,您剛才想說什麼?”
氣氛一時陷入沉默的尷尬。
再等等……再等等。
江銜心道。
他還是太莽撞了。
等有更確切把握的時候再開口……會更好吧。
到時候,不至於連師徒都做不成。
就在此時,宮殿的門被人接連幾下敲響了,扶飲驟然回過神來,眼神一瞬間銳利起來,他沉聲道,“誰?”
門外傳來熟悉的嗓音:“是我!封停桑!開開門,有急事找你們!”
“……”
扶飲看向江銜。
江銜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隨後放開了小徒弟,一邊向外走去,一邊無奈說道,“什麼事值得你封宗主親自上門來?”
江銜開門放人進來,才發現門外不止封停桑一人,白獻也跟着來了。
封停桑搓了搓手,不知為何顯得異常激動,然而臨了卻又有些磕磕巴巴:“那個……你倆,一起啊?”
江銜嗯了一聲,又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封停桑忙道,“沒有!沒有問題,只是有點急事來找你們倆。很急很急,你倆配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