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叼走師尊
白獻噗地一聲低頭笑了出來,只是有什麼透明的液體隨着動作滴落在地上。
“江銜……”封停桑也笑了起來,伸手錘了一下江銜的肩膀,聲音沙啞地笑罵道:“媽的,這麼久連個真名都不告訴我們,你還是人嗎?”
江銜裝模作樣地嘶了一聲,說道:“白獻,你道侶怎麼一見面就打人,我能還手嗎?”
白獻用手背遮住下半張臉,邊哭邊笑道:“還,儘管還手,出事算他的,不找你麻煩。”
江銜彎了眼眸。
等到封停桑和白獻看起來平靜了一點,江銜這才笑着打趣道:“你小子,一聲不吭地把老宗主的得意門生給拱了,可真行啊。不過話說,道侶大典辦了么?”
封停桑道:“辦了,當然辦了。”
江銜哎了一聲,嘆道:“真可惜,錯過了。等了好久了呢。”
白獻溫柔地笑了笑,說道,“沒關係啊。到時候參加你們的就好了。”
江銜:“啊?”
封停桑:“啊?”
誰們的?
白獻:“……?”
封停桑下意識看向白獻,似乎想用眼神表達疑問,而白獻下意識看向扶飲。
江銜和封停桑的目光也落在了扶飲身上。
扶飲:“……”
扶飲脊背不自覺地僵硬起來。然而他面對着三人的目光,面上仍舊風輕雲淡道:“……白師叔的意思是,若是師尊……或者徒兒有心悅之人,到時候我們舉辦道侶大典的時候,他們還能來參加。”
他那句“我們的道侶大典”說得輕緩自然,乍一聽總讓人錯覺以為帶有什麼別的親昵之意。
然而細細品味一下,卻發覺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
說這話的時候扶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銜的身上,緊緊盯着他面上的神色,像是想通過江銜的神情試探他的反應。
然而江銜不知為何怔愣了半晌,隨後垂下眸光,輕輕地哦了一聲。
他輕聲說道:“這樣啊。那也確實。”
“……嗯。”扶飲道。
扶飲說不清師尊的神情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無端覺得他似乎……說錯話了。
然而,不論如何這個小插曲終究是翻篇了。
扶飲抿了抿唇,一時之間遲疑着沒開口。
白獻看了看扶飲,又看了看神色莫名的江銜,隨即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什麼。
原來還沒表明心意啊,看他們師徒二人的狀態,他還以為早就在一起了。
也是,小扶飲在什麼事情上都莽得不行,當初為了一朵能夠給江銜溫養神魂的霜靈花,扶飲甚至不惜試圖越級擊殺鎮守的妖獸,後來帶着滿身傷回去被江銜板著臉訓了許久。
大概也就在這一方面上小扶飲才慫得不行。
白獻忽然想到了什麼,暗暗捅了捅封停桑,低聲說了幾句。
封停桑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地道:“哦哦哦。”
隨即他十分小心地取出了一片閃爍着淡金色光芒的光亮碎片,然後珍重地遞給了江銜。
看着江銜接過之後,封停桑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神魂碎片,沉默半響,低聲說道:“……謝謝。”
江銜怔了一下。
接過神魂碎片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問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還沒好嗎?”
封停桑避而不答,大咧咧地說道,“哎呀沒關係啦。現在當務之急是你得趕緊把這一塊神魂碎片融合掉再說其他的。”
江銜蹙了蹙眉,看向白獻,而白獻則是沉默地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這塊神魂碎片是唯一一塊不是誰搜集而來的。是江銜在封印煞氣之前提前交給白獻的。
當時煞氣肆虐,封停桑跟他一起奔波在第一線救治被煞氣感染的人,不小心中了招。
那時煞氣才出現不過幾月,修真界還沒有研究出有效的治療方法。
到最後,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連扶飲都沒能避免。
然而他們兩個無論是誰都不肯讓江銜出手。
所以江銜魂飛魄散前,將一片神魂碎片點進了扶飲的眉間,而在更早之前,他早已提前將另一塊神魂碎片交給了白獻,就是為了讓白獻來去除封停桑身上的煞氣。
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顯然封停桑不僅沒有被治癒,傷勢反而越拖越嚴重了。
江銜不自覺地蹙眉,伸手就要去搭封停桑的脈,沉聲說道:“我看看。”
“哎哎哎!”
“師尊!”
封停桑和扶飲同時出聲阻攔。
封停桑則反應很大地後退一步,不肯讓江銜觸碰。
他哎了幾聲,不悅地說道:“有話好好說,動手幹嘛呢?”
說的儘是廢話,動手為了什麼封停桑還不知道么?
既然神魂碎片都沒有吸收完封停桑體內的煞氣,那他現在的情況豈不是十分糟糕?
江銜嘆了一口氣,說道,“讓我看看而已——一直拖着,你想死么?”
封停桑熟練地往白獻身後躲,懶洋洋地搭着白獻的肩,樂道:“放心,本宗主是什麼人?幾百上千年都過去了,這不還沒死呢。”
“倒是你。剛魂飛魄散回來,就這麼不長記性么?”
扶飲下意識出手攔住江銜,反應過來后他收回了手,抿了抿唇,低聲說道,“師尊,我來吧。”
封停桑和江銜異口同聲地說道:“不行。”
扶飲:“……”
封停桑嘖了一聲:“我說了算,你們都別來。”
白獻失笑,隨即嘆息一聲:“別吵了。”
他伸手捏了捏封停桑搭在他肩頭的面頰,低聲警告道:“你給我閉嘴。”
封停桑:“……”
他伸手在自己唇邊划拉了一條線,示意自己已經閉上了嘴。
隨即白獻又轉向江銜,說道,“明淵,不用擔心。我們這些年都這麼過來了,不差這一時。重要的是你得將神魂養好,否則神魂之傷一日未曾癒合,便一日後患無窮。”
江銜沉默半晌,說道,“你如何能……”
白獻笑了一下。
他抬手放了禁制,隔絕掉旁人的視線之後,這才伸出手,手心向上攤在其餘幾人的面前。
隨後就見一縷黑氣從白獻的手心鑽出,在白獻的控制下在上方繞了幾圈之後又鑽回了白獻的手心。
煞氣!
白獻平靜地說道:“別浪費了。我尚還能壓制住他體內煞氣,所以明淵,你先不用擔心,照顧好你自己先。”
扶飲瞳孔一縮。
而江銜心中發沉。
原來如此。
怪不得白獻一直遲遲不出手。剛才那個狀況,很顯然白獻已經能夠自如地控制煞氣了。
而只有轉修煞魔道的人,才能夠控制煞氣,就如同常道衡一樣。
然而,一個靈修轉修了煞魔道,不僅代表着曾經的根基盡數坍塌,從此只能依靠吸收煞氣維持理智,更代表着他從此與靈力絕緣。
如今青陽宗所剩的弟子都深知自己的諸多前輩都是死於煞氣之手,因而只要仍舊留存在青陽宗的弟子,無論哪一代都對煞氣厭惡至極。
白獻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動了手,那麼他轉修煞魔道的事實便必然會暴露。
宗主道侶轉投了與他們有着血海深仇的煞魔道,青陽宗的弟子們會作何反應?
難怪……
而扶飲沉默了半晌,隨後低聲說道:“抱歉。”
封停桑哈哈一笑,說道:
“小扶飲啊,你有什麼好道歉的?”
“該道歉的是我吧。”
再怎麼樣,封停桑也不可能接受用昔日好友唯一倖存的神魂碎片來治療自己。
特別是他深知吸收煞氣的過程會給江銜的神魂碎片帶來消耗和痛苦。
曾經江銜還在的時候,他用半個時辰就可以完全去除一個人體內所有的煞氣。
然而,神魂碎片起效的要慢得多,畢竟只有一小塊,而且脆弱不堪,吸收煞氣的速度便自然要緩慢的多。
封停桑的身體怎麼樣他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發生什麼變化自然也了如指掌,白獻怎麼可能瞞得過他呢?
後來他們誰也不再糾結了,因為扶飲把極影裂縫之地里鎮着的滄瀾劍拔了出來。
那一刻,封停桑幾乎是慶幸的。
即使後來煞氣的感染讓他的情況不斷惡化,但封停桑仍舊覺得輕鬆無比。
若真算起來,封停桑愧對於江銜,愧對於扶飲,更愧對於白獻。
他為一宗之主,卻失敗到這個地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有臉見他們的。
封停桑眼睜睜地看着江銜的神魂碎片因為吸走煞氣而變得更為蒼白透明,像是輕輕一碰便會消散。
他眼睜睜地看着扶飲發覺師尊的神魂碎片竟然也會遭受着煞氣的侵蝕,於是不顧所有人的反對,發瘋似地把滄瀾劍拔.了出來,隨即把自己的脊椎骨抽出來換了下去。
他看着自己傷勢惡化,神智被煞氣吞噬到渾渾噩噩,眼睜睜地看着白獻劃開了自己的手心,伸手按在了自己煞氣繚繞的傷口上。
從此以後,他靈智聰慧的師弟,次次讓他抱個滿懷任他胡作非為的愛人,再也沒有拿起過曾經的本命劍。
封停桑面上仍舊噙着若無其事的笑,那一刻,江銜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喉間像是堵了一塊陰冷沉甸的石塊,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他哪裏還猜不到事情的經過。
“……”
“哎呀,你才回來多久?板着這張臉給誰看啊?”封停桑嘖了一聲,打破沉寂的局面,熟練地說道,“趕緊的,把神魂養好,我把松峰上面埋的酒挖出來,咱們不醉不歸。”
扶飲偏頭看向江銜,低聲說道,
“融合最後一片神魂碎片不是小事,必然需要一處不被打擾的地方。師尊……跟我回九重天,好么?”
魔界沒有豐富的靈氣,沒有豐富的靈草資源,哪哪都不好,但有一點還算過得去,那就是絕對安全。
沒有靈草沒有靈力扶飲都能解決,而若不是需要奔波尋找神魂碎片,他早就把師尊藏進九重天了。
扶飲一路擔驚受怕着,生怕江銜再出點什麼事。只有在九重天,他絕對掌管的領域,扶飲才敢保證沒有任何能人能夠傷到師尊。
江銜沉默了半晌,輕聲說道:“稍等一段時間可以嗎?”
為了讓扶飲安心,他沒有說要在青陽宗融合,只是想晚一段時間去。
這邊的事情暫時沒有解決完全,青陽中的護宗大陣消耗巨大,封停桑又有傷在身,白獻還因為煞氣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出手,青陽宗此時的情況仍舊不樂觀。
最後一塊神魂碎片的融合和前面幾次都不同,這一回他不僅需要融合,還需要將整塊神魂都溫養到圓潤,需要的時間不是一時半會。
江銜總歸是不放心離開這兒太久。
“快去吧——你留在這佔位置。”封停桑嘖了一聲,嫌棄地說道,“你不趕緊融合神魂碎片還等什麼呢?你重生的消息再晚點就能傳遍整個修真界了,明淵仙尊的名號可是好使得很,我看誰還敢來找茬。”
封停桑道:“而且我只是受傷了,又不是死了。帶傷的大乘期修士那也是大乘期修士,不是廢物。”
正說著,護宗大陣卻是又忽然傳來一陣猛烈的震顫。
四人偏頭看去,卻見不知何時去而復返的煞魔們不要命似地瘋狂撞向逐漸平息下來的護宗大陣。
為首的常道衡竟是沒有離開。從江銜的角度甚至還能看見他的瞳孔略微擴散,眼瞳周圍被黑氣繚繞,像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一樣。
然而下一刻,一支魔氣凝成的箭矢便驟然洞穿了常道衡的胸膛。
常道衡戛然一頓,眼神中的煞氣不受控制地散了開來,神志一下子回籠了不少。
所有煞魔的動作都頓了一下,在化神期的強大威壓當頭壓下的同時,被漫上腳踝的魔氣一點點纏繞上來撕咬吞噬。
而被迫再一次開啟的護宗大陣此刻被魔氣悄無聲息地漫開鋪滿,所有企圖一鼓作氣打破護宗大陣的煞氣都被護宗大陣上蔓延的那一層魔氣吞噬殆盡。
在去而復返的煞魔大軍的背後,是更為肅殺鏘然的魔族大軍們。
“什麼情況?”
“那是什麼……魔族?!”
“魔尊……?”
弟子們看着自己頭上無形的陣法也逐漸被魔氣覆蓋,不禁有些騷亂起來。
“不是……這是什麼情況?魔尊他不是……阿木……明淵仙尊不是在這嗎,他?”
有人望着那一片黑壓壓的,比漫山遍野的煞魔還要龐大浩蕩的魔族大軍,忍不住喃喃說道,“……他這是要幹什麼啊?”
扶飲見大部隊終於來了,從禁制中走了出來。
沒有痛覺的煞魔被魔氣絞得斷手斷腳,卻還是要伸出斷肢嘗試去夠到扶飲。
而扶飲看也不看,只是將身上的白衣珍惜地收好以免被髒東西碰到。他換上了一身颯然的玄衣,最後走向了癱在地上只剩半口氣的宗岷。
扶飲笑了,說道,
“你們所謂的主上,就這?”
宗岷動了動嘴唇,失血過多和疼痛讓他眼前發暈,說不出話來。
滄瀾劍氣一直纏繞在宗岷的傷口周圍,讓他一直血流不止,眼看就只剩半口氣了。
扶飲才不管這些。他隔空抬手扼住宗岷的脖頸,將他丟給了為首的魔族將領,並不忘叮囑道,“把他帶回九重天,看好別讓他死了。”
“是!”
隨後扶飲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走了回來。
後方還有一些搞不清狀況的弟子,見到這個情況不由得驚疑不定地出聲:“你……你這是要攻打青陽宗嗎?”
扶飲偏頭看了他們一眼,挑了挑眉,忽然說道,“怎麼,不行嗎?”
“這樣。”扶飲微揚下巴示意了一下江銜,玩味而別有深意的說道,“把他送給本座,本座就答應退兵。”
江銜:“……?”
青陽宗弟子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啊??”
“他他他他他這個態度……?!所以那人是阿木還是明淵啊?”
扶飲懶得解釋這麼多,對青陽宗弟子們毫不客氣地說道,“少管。人給本座就行。”
江銜:“……”
青陽宗弟子:“……”
有心人心知肚明的事情,扶飲才懶得多說什麼。而且剛才發生的事情這些人可都看見了,江銜的身份自然不必他來印證。
扶飲甚至還有點擔心這些青陽宗的弟子們不肯放人。為了少點麻煩,還不如現場編個找個理由把師尊拐走。
魔族部分的主力壓在青陽宗這兒,正好可以先擋一下不時過來騷擾一下的煞氣。
煞氣能夠做到無聲無息地潛伏來躲過靈識的巡查,剛才那個情況,顯然煞魔宗的什麼狗屁主上是想要出其不意先把護宗大陣打掉再撤退。
扶飲在用實際行動證明青陽宗短時間不會有事。
為的就是要讓江銜放心。
封停桑的傷勢暫時有白獻幫忙壓制,青陽宗的安全也能夠保障,足夠讓江銜先安穩融合好神魂碎片再操心這些。
當然……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
扶飲走到江銜面前,小聲說道,“師尊,有他們在,您不必擔心。走吧?”
封停桑聞言極其喜聞樂見,連忙把江銜推了過去,對扶飲說道:“送你了,一分靈石都不用,帶走帶走。”
江銜:“……”
江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