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乖
許松荔以為按照陳繼的臭脾氣,道歉會很遲,但沒想到第二天就等來了。
她正悶在宿舍吃着方蓓年給她帶的飯,心情低落又不想接受全班同學的看戲目光,她逃了兩節課,中午下課回來,方蓓年給她帶了干鍋和小米粥,她正吃着,杜稚進來了。
自從她被退婚的帖子在論壇上熱度發酵居高不下時,杜稚完全不遮掩小人得意的嘴臉,慣常冷嘲熱諷,今天也不例外。
杜稚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後背靠着椅背,抬手梳理着長發,哼了兩句《好日子》后,便跟朋友打起了語音電話,“哎呀,我跟你說,風水輪流轉這句話真的在理,前段時間那麼囂張,這幾天還不是跟個縮頭烏龜一樣,連門都不敢出,嗯?我沒說別人,我是說我家那邊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小可憐。”
“真笑死了,明明長的還行,家世也好,但就是被男人那麼直白的嫌棄,真丟臉啊,可能是真的只有一張臉能看,其餘太拉胯,被男人拋棄也正常啦。”
方蓓年忍不住用腳踹了下爬梯,“姓杜的,你嘴裏能積點德嗎?”
杜稚掩着嘴,面上哼笑,“我跟朋友打電話關你什麼事?方蓓年,你別太囂張。”
方蓓年瞪着她戳她心窩子,“你現在純純就小人得意,嘴臉可不要太噁心?你以為陳繼跟荔荔退婚後,能要你?我聽說這幾天陳繼都不太想見你了吧?說別人只有臉一無是處,你自己上趕着做小三,連臉都沒有,怎麼好意思嚼別人舌根!”
杜稚臉色變了,這幾天陳繼確實對她愛答不理了,她握緊手機,心裏恨方蓓年話多噁心,但又無力反駁,餘光秒掃悶頭吃飯的許松荔,她直接又把火力對準許松荔,冷哼:“陳繼跟我冷戰歸冷戰,也比某人被公開嫌棄又呆又傻跟葫蘆一樣好。”
“你嘴裏塞狗屎了吧——”方蓓年往杜稚這邊沖,許松荔擱下喝粥的勺子,起身抱住方蓓年。
方蓓年不滿,“荔荔,你別攔我,我今天非得替你教訓這個嘴臭的狗東西!”
許松荔抱着方蓓年沒撒手,她扭頭看杜稚,“杜稚,同是女生,我不想跟你因為一個男生吵鬧,請你嘴巴安靜會,我跟陳繼的事,不管如何,都輪不到你來置喙。”
杜稚面上譏諷,“許松荔,你現在還來教訓我?自己都被陳繼嫌棄的不敢出門了,有什麼資格來對我說這些話?陳繼說的很對,他看不上你,即便你有一張漂亮臉蛋,但是——”
她學陳繼的原話,嘲笑的語氣,緩慢道:“又呆又傻,像個悶葫蘆,看見就心煩呢。”
許松荔抿緊唇。
杜稚笑起來,得意無比,就在此時,校園廣播突然開啟,刺啦一聲電流聲過之後,並不是往日裏播放歌曲或者宣佈校園文明,裏面傳來的是陳繼的低沉嗓音。
“大家好,我是大二計算機系的陳繼,今天之所以來廣播室是為了跟許松荔道歉。”
“許松荔人很好,是我本人幼稚不成熟,自傲,自以為是,眼高於頂,因為心情不好,便說了退婚那些無語至極的難聽話,在此我深刻反悔,許松荔本人不呆不傻不悶,很漂亮,能跟她有婚約是我陳繼高攀,退婚一事是我不知好歹,一時衝動便把那些不好的詞彙扣在許松荔頭上,在此我陳繼跟許松荔鄭重道歉。”
“並且我深刻反省,在跟許松荔有婚約期間,極其不負責跟一些無知女生糾纏不清,如果我跟許松荔之間存在看不上誰這一事實,也該是漂亮懂禮的許松荔看不上我這個一無是處只知道四處濫情的脾性惡劣男,至於我跟許松荔本人的婚約,如果她還願意接受我,那將是我三生有幸,如果她不打算要這個婚約,那也是我活該,自作自受,最後,許松荔,對不起……”
宿舍里詭異的安靜了幾秒,隨後方蓓年猛地發出一聲爆笑,她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邊大笑邊指着杜稚已經漸漸變僵的臉,毫不留情地嘲諷道:“哈哈哈哈無知女生哈哈哈哈哈說的是哪個沒三觀上趕着做小三的白蓮花女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杜稚,陳繼在廣播裏罵你無知呢哈哈哈哈哈。”
杜稚手攥的緊,指甲都陷阱了掌心裏,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能再難看。
許松荔怔了怔,完全沒料到第二天陳繼就屁顛屁顛在廣播室跟公開道歉了,這不亞於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求她原諒。
她想到昨天陳惘言說的話,要讓陳繼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跟她公開道歉,原來竟然是這種公開道歉,陳繼竟然能聽陳惘言的話,徹底不要自己的臉面。
手機在桌面上響了一聲,許松荔過去拿起看了眼。
陳繼發來的。
陳繼:【許松荔,這都是我二叔逼我做的,我身體上跟你道歉,但是我心理上永遠不會跟你道歉,還有那破娃娃親的事,你千萬別接受我,我真的不想跟你這種沒心沒肺的悶葫蘆結婚,廣播說的話,你最好給我忘了,你如果當真,未免太可笑,我陳繼,永遠不會給你這種又蠢又傻的悶葫蘆低頭!】
另有一條微信跳進來,來自她師傅席又。
師父:【徒弟,聽說你被退婚了?網上鬧得還挺凶?你要不想在學校呆,來師父這裏躲兩天?師父給你支招讓你儘快走出退婚陰影如何?】
許松荔到了席又的山中別院才幡然醒悟,永遠不要對席又這個古怪的小老頭抱有任何情感上的依賴。
她灰頭土臉蹲在別院跟前的土地上,一手拎着一袋花生種子,一手往濕潤土坑裏丟種子,身上的白裙子沾了臟土,她整個人從頭狼狽到腳。
席又把躺椅搬到了別院前的空地上,人躺在上面,搖着蒲扇,拎着紫砂壺喝着涼茶,好不自在。
“師父,您從哪聽說我被退婚了?”許松荔沒種過花生,單純按照席又指導,先刨坑然後往裏丟種子,最後用土埋上,簡單機械化的動作,她做了半個小時后,手臂已經有了肌肉記憶,刨坑丟種子埋土。
席又“嘖”一聲,“我今天去一個大老闆家裏做客,飯桌上聽那家的女兒跟人閑聊說的就是你這事,徒弟,你怎麼這麼慘,被退婚一事都在你們家那個生意圈被當做桌上談資聊來聊去了,丟人是挺丟人的,我一聽完就想着你可能會難過,這不趕緊把你喊過來開導你了。”
“您單純就是想讓我回來當勞動力的吧?”許松荔忍不住腹誹,轉而想到席又前半段話,她生氣地抿唇,本來以為陳繼只是在校園論壇上讓她難堪而已,原來在她爸媽的生意圈也流傳遍了,“臭男人王八蛋!”
她忍不住把坑裏的花生種子當成陳繼,用土埋上后,使勁用腳踩了兩腳。
“哎——你踩那麼實,我的花生怎麼發芽?”席又粗着嗓子制止后,說教她,“你看不慣陳繼那小子,別拿我的花生撒脾氣,徒弟,人生在世,要想過得開心,就得把看淡兩個字刻腦門上。”
許松荔委屈,“師父,我看不淡,我現在就想把陳繼那顆狗頭給擰下來種在花生坑裏。”她從頭到尾沒做什麼對不起陳繼的事,憑什麼要被他這麼對待!
席又表示理解:“你現在畢竟還小,受了委屈看不淡也正常,但是看不淡也不能殺人分屍,師父今天心情不錯,可以教你一招回敬回敬陳繼那小子。”
許松荔下巴沾了塊濕泥巴,風一吹,泥巴干在她瓷白的皮膚上,崩的那塊肌膚難受,她抬手扣掉,問席又:“什麼招?”
席又:“老話說得好,打蛇打七寸,挖樹要挖根,你要讓陳繼吃癟,你就得往陳繼那小子最在意的地方發力,我不了解陳繼,但是你指定了解他,了解他最在意什麼又最怕什麼,所以聽懂師父的點撥了嗎?”
許松荔悶頭思索。
席又看她幾眼,“這事你慢慢想,不過我的花生你今天可得給我種完,不然沒你晚飯吃!”
許松荔:“……”
她在席又別院住了兩天就回了學校上課。
被退婚一事因為陳繼的廣播道歉,學生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陳繼卑微道歉一事上,沒多少異樣目光看許松荔,但許松荔心裏咽不下這口氣。
讓她被當做談資在上流圈的千金小姐嘴裏講來講去,還有陳繼那條對她毫無愧疚之心的桀驁微信。
夜裏躺在宿舍小床上輾轉反側時,腦中飄過一個畫面。
陳繼給陳惘言下跪。
轉而又想起他發來的微信說他永遠不會給她低頭。
許松荔揪着枕頭邊角,心裏隱隱浮起一個大膽且十分不着調的想法。
隔天她給席又發了問安微信,後面又追了個可憐巴巴的表情包。
席又給她回:【有屁就放,你師父我忙着掙錢呢!】
荔枝甜不甜:【師父,陳惘言在你這買過畫,你對他了解多不多?可不可以全告訴我?】
師父:【陳家那位?我也就了解個皮毛,你要聽?】
荔枝甜不甜:【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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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松荔這幾天上課都心不在焉,方蓓年發現了,戳戳她的手肘,“荔荔,教授點你名呢!”
“到!”許松荔回過神來就是一聲嘹亮的喊到。
階梯教室靜了一秒,前排學生紛紛扭頭看過來。
近現代文學的教授是個鬍子花白嚴肅至極的老教授,被她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到”弄得面色肅然,老態龍鐘的嗓音壓迫感十足,“穿粉色上衣那位女同學你對我的教學內容有什麼異議嗎?”
“……”許松荔瞟了眼捂着嘴附低身子憋笑的方蓓年,撥了撥耳邊碎發,囁嚅道:“教授對不起,我沒任何異議。”
老教授斥道:“那就是故意擾亂課堂秩序,下節課你給我交上來一片五百字檢討!”
許松荔:“……好的教授。”
下了課,方蓓年發出一聲爆笑,“哈哈哈哈荔荔你這幾天怎麼回事,老是出神?”
許松荔把本子和筆塞進書包,忍不住用拳頭懟了下方蓓年肩膀,“你害死我了,檢討書你幫我寫。”
“行,我幫你寫。”方蓓年大手一揮,很夠義氣,挽着她手臂,“一會吃飯的時候跟我好好說說你這幾天都在想什麼?神思不安的,怪讓人擔心的。”
許松荔把包背身上,“我等下不跟你一起吃飯了。”
方蓓年急了,“別啊,我都答應幫你寫檢討書了,你可別因為這個就不要我這個飯搭子呀!”
許松荔晃晃手機,“不是,就這一頓,陳繼她爸媽為了陳繼衝動退婚一事請我爸媽吃飯,我也要過去一趟。”
“好吧。”
“回來給你帶奶茶。”
“嘻嘻,荔荔最好!”
許松荔打車過去了吃飯的酒店,讓服務生帶着去了雅間。
雅間人都到齊了,甚至比料想中的多了一位,陳繼的二叔陳惘言也在。
猝不及防見到令她這幾天都魂游神外的對象,許松荔倏地停門口,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怎麼著,她背着書包扶着雅間的門猛地打了個響嗝。
聲音引得雅間的人都看過來,包括陳惘言。
他坐的是主位,白色襯衣黑西褲,袖口半挽,漏一截勁瘦手臂,肘撐着圈椅,偏頭跟她爸許士安交談,聽聲視線投過來時,面上斯文。
許松荔被那個驚天動地的響嗝鬧了個大紅臉,快步走到葉秀書跟旁,摘掉書包掛在椅背上,坐下時抱着杯白水猛吞了兩口。
孟婉調笑道:“松荔被誰嚇到了?空着肚子都嚇到打嗝了。”
許松荔臉燙着,眼皮撩起偷摸看了一眼陳惘言,后很快收回,撥了撥耳朵旁的碎發,“跑的有點急,孟伯母。”
孟婉見她臉蛋紅紅的小模樣,惋惜,“真可愛,我家臭小子沒福氣,以後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臭男人。”
葉秀書跟孟婉搭話:“害,荔荔結婚得四五年後才考慮的事情呢,萬一這期間,兩人能看對眼,興許荔荔還是你的兒媳呢。”
許松荔心想她可不會跟陳繼那種惡劣男看對眼,她抱着杯子喝水不管兩位大人寒暄,又偷摸瞧了一眼陳惘言。
許士安身邊就是陳惘言,注意到她小動作跟眼神,以為她不認識在好奇,忙敞聲道:“這是陳繼的二叔,陳惘言,前幾天你學校的事,我跟你媽都聽說了,還是惘言幫你解決的,今天來這,是陳繼爸媽請過來監督陳繼的,荔荔,喊人。”
許松荔看向許士安,眨了下眼,“喊什麼?”
許士安:“你跟陳繼差不多大,跟着喊叔就成。”
許松荔想說私下都喊過名字了,而且陳惘言看着也不老,可不可以不要喊叔叔,但餐桌上都是大人,她這麼說出來,會顯得她沒禮貌家教不好,她眉頭輕蹙,抬頭看陳惘言,遲疑着緩慢着喊一聲,“叔——叔。”
陳惘言視線掠過來,眸中含着淺淺笑意,應一聲:“嗯。”
“……”喊陳惘言叔叔總覺得好奇怪,許松荔想到自己這幾天還在構思怎麼嫁給他一事,覺得更奇怪了,她忙不迭收回視線,端茶杯喝水抬頭看時,注意到陳繼坐她對面,估計不是自願過來,臉色又黑又沉,瞥着許松荔的眸光帶着不善。
她記起席又的點撥,放下杯子,用兩根手指比作下跪的姿勢扣在桌面上,陳繼面色大變,登時看她的眸光帶了灼灼怒火。
微信上收到一條陳繼的消息。
陳繼:【許松荔,你最好別再提我下跪一事,不然有你好看。】
許松荔沒回,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心下得意,她現在確實知道陳繼最怕什麼最在意什麼。
她拿筷子吃着菜,期間又偷偷看了好幾眼陳惘言。
他今天也沒坐輪椅,席又說過的,他身體有隱疾體虛不能久站,平日裏大多數時間都是在輪椅上度過的,不知道一會離開,他會不會讓人拿來輪椅。
飯局吃到尾聲,孟婉代替陳繼給葉秀書和她道歉,兩家關係匪淺,自然不會因為小輩的一場婚約就老死不相往來,最後孟婉跟葉秀書分別對許松荔和陳繼施壓,讓兩人當面握手說和,至於婚約,雙方家人沒再提。
許松荔還要回學校,孟婉拍了一把陳繼肩頭,“臭小子,你負責把松荔安全送到學校,好好跟松荔相處,既然握手說和了,那就還是朋友。”
陳繼拎着車鑰匙,朝她揚下巴,咬字很重,“走吧,松荔。”
“……”
兩人出了雅間,進了電梯,各自一言不發。
到了外面,陳繼坐進跑車,許松荔站街邊沒動,陳繼鎖着車門,她打不開。
陳繼靠着椅背,上下拋着一個打火機,斜眼睨她,“不好意思啊,我一會得去接我的新女友,你自己打車回吧。”
許松荔抱着書包:“陳繼,你真幼稚。”
陳繼臉黑,“老子就是幼稚怎麼了?許松荔,你別以為我廣播跟你道歉外加看見我下跪就能拿捏住我?你這麼蠢,別試圖挑戰我的底線,讓我聽見你敢在外面說一句我下跪的事,你絕對會吃不了兜着走!”
話落,陳繼開着超跑揚長而去,引擎聲震天響,車尾氣還撲了許松荔滿臉。
“王八蛋!”
許松荔衝著陳繼跑車消失的方向空踹了一腳,剛踹出去,餘光瞥見斜後方的酒店旋轉門出來一人,她猛地把腳收了回來,還抬手撥了撥被車尾氣吹亂的長發。
她站的靠邊,陳惘言並沒注意到她,不一會一輛黑色豪車從車庫駛出停在酒店大門前,駕駛室下來一白手套黑西裝的司機,過來給陳惘言開了後車門,他徑直坐了進去。
眼瞧着再遲疑兩秒,車子就要開走,許松荔一咬牙,抱着書包挪蹭着到了豪車跟前。
抬手扣車窗,不一會車窗徐徐降下,陳惘言那張過目難忘的臉出現在許松荔跟前。
“許小姐。”陳惘言眸光稍稍錯過她,看向她身側,“小繼呢?”
許松荔毫不遲疑告狀,“他說要接新女友,不能帶我。”
車內沒開燈,有點暗,陳惘言襯衣工整,靠着椅背,面上攏在微暗的光線中,看不清晰神色,只聽見斯文低醇的聲:“我幫你把他喊回來?”
“他不樂意帶我,我也不樂意坐他的車。”許松荔指了指天,咳一聲,眨眨眼道:“天黑了,網上說女孩子深夜打出租很不安全,會被劫財劫色。”
陳惘言眸間浮起一點笑意,伸手開了車門,“如果許小姐不介意,我送你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