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第21章

這天一大早上,小姨夫帶着孟璐又來了甄真家。

他的主要目的是看看魚塘的情況，孟璐就單純是來找甄真玩的。

“天氣太熱，現在下不了魚苗,”王桂珍說，“而且水也要養養，要不然魚放下去也容易生病。”

即便如此,小姨夫還是忍不住去後山轉了一圈,畢竟他現在的事業已經和這個魚塘緊緊聯繫在了一起,只要魚塘能成,他就能往上走一大步。

“三少交代了，錢的事情不用擔心,但是一定要精心養,”小姨夫再三叮囑王桂珍，“要是這邊成功，就馬上嘗試擴大養殖規模,地方都看好了,到時候才是咱們真正賺大錢的時候。”

王桂珍不安的搓搓手：“這邊倒是不擔心,但花那麼多錢,要是新的養殖場沒成功怎麼辦？”

“這你不用擔心,到時候三少也會派人盯着,就算達不到預想的質量,總不可能太差,只要你認認真真做,答應的股份就少不了你的。”小姨夫寬慰她。

等小姨夫走了,王桂珍又把自己的疑問跟女兒說了：“你說那種大老闆就那麼好說話的？再說了，要是不成功，我又哪有臉拿那麼多錢。”

甄真安慰她：“梅霄雲應該是本來就對原來那幾個合作方有意見,想要一個自己控制得住的供應商，咱們也是運氣好碰上了，只要踏踏實實做，這錢就是咱們該得的。”

再說了，她們家最大的資本還是手裏這個野魚塘，只要保住了這個塘的品質，梅霄雲就不可能把她們給甩掉。

目前最大的風險其實是，這個水塘的承包者，是甄老三。

甄真想了想，低聲在她媽耳朵邊上說：“媽，咱們先這樣……”

王桂珍連連點頭：“行沒問題，這個事好辦，就是還要多拉個人進來，要不然可能還是瞞不住你爸。”

甄真想了想：“我覺得診所的李嬸子還不錯，人和善，和媽你的關係又好。”

王桂珍：“行，下午我就找她去，她應該能樂意。”

送錢上門的事情，還會有誰不樂意呢！

王桂珍一說，李萃就爽快的應承下來，而且保證一定不會叫甄老三知道。

隨着王桂珍和李萃越來越忙，甄真高中開學的日子也終於到了。

甄真和孟璐依然是一起去報道的，路上又遇見了張媛，三個女生一起申請了宿舍，運氣不錯，還真分到了一起。

恆遠中學重點班這一屆一共招收了60名學生，其中將近一半來自本校初中部，另外還有一十幾個是市裡其他中學的，從幾個縣考進來的不過十來個人。

但是這次最惹眼的，卻是唯一從鄉鎮中學考進來的第一名，據說她中考和加試都是滿分，只憑這一點，她的傳說大概就能夠在恆遠中學流傳很多年了。

絕大多數重點班的學生，報道的時候第一個找的也不是班主任，而是那個傳說中的甄真。

聽說來自鄉鎮中學，不少人也和之前的松逸飛有類似的刻板印象：大概就是一個衣着樸素，看起來非常刻苦的鄉下女孩子。

但是在班上看了一圈，好像都沒有看到類似的存在。

能考進重點班的本來就是各個學校的尖子，書獃子肯定有，但也沒那麼多，更何況想要順利通過恆遠中學的加試，或多或少都必須接觸奧賽內容，這樣的學生，即便是從縣城來的，家境也不會太差。

班主任張老師一走進教室，就看見自己的學生們腦袋跟潑浪鼓一樣，忍不住笑了一下，又馬上板起臉。

“大家好！”他朗聲說，“我姓張，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同時教你們數學，未來三年很高興能夠和你們一起進步。”

一班的學生終於收回了好奇張望的目光，特別配合的鼓起掌來。

張老師又簡單介紹了一下學校以及班上的規矩，以及生活上需要注意的相關事項，然後說：“如果生活學習上還有什麼不懂的，私下裏儘管來問我，現在是你們自我介紹的時間，這樣，就從這次的第一名甄真開始吧。”

這一次的掌聲比之前都要熱烈，而且幾乎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把腦袋轉向那個應聲站起來的女生。

第一名比想像里更矮一點，而且也更漂亮——這是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印象。

而且說話的時候字正腔圓，氣勢特別足，一點都不像刻板印象里的鄉下女孩子——這是第一印象。

總而言之，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厲害的女生。

等甄真發言完畢，班主任拍拍手：“咱們一班的老規矩，其他班幹部靠選舉產生，但班長就是每年的第一名，這既是榮譽也是鍛煉，你們大家都加油！爭取有機會也能上去坐坐。”

其他人一陣笑，搖頭的搖頭，起鬨的起鬨，當然，也有暗暗在心底發狠的。

反而是甄真，聽到班主任的話，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

————

這一屆恆遠中學的開學儀式上，甄真擔任新生代表在台上發言。

這種場面上的事情她上輩子早就做得如魚得水，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講，把全體學生說得激情澎湃，甚至還有幾個老師都忍不住感慨，這篇演講稿質量，直接去投稿都沒問題。

事實上甄真還真的準備這麼做——能到手的錢，她可從來不會嫌少。

這屆高一重點班的張老師還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原本覺得自己這次運氣好，碰到了一個特別省心的天才學生，以後三年大概能過得相當舒心。

但是沒想到，這個小天才轉眼就展現了她刺頭的一面。

“你為什麼不想當班長？我之前都說了，按照往年的慣例，咱們重點班的班長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到時候再提出交給別人也不合適啊。”張老師耐心的跟甄真做工作。

甄真點頭表示理解，然而態度依然堅決：“我的時間有限，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確實沒有辦法履行班長的職責——除非這就是個榮譽頭銜，不需要做其他事情。”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這樣的學生張老師以前也遇到過，覺得上學唯一的目的就是學習，其他什麼都是影響學習的因素，於是勸道：“你這種心態肯定要變一變，要不然等以後上大學，就會發現自己錯過了人生中很多重要的東西，而且社會對一個人的考察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社會工作能力和協調能力，也同樣是你必須學習的一環。……”

張老師說得苦口婆心，甄真態度依舊堅定：“張老師真的不好意思，我準備明年就直接申請提前高考，再加上家裏的事，確實是沒有時間。”

張老師：？？？

“你明年就準備高考？這也太急了吧！”聽到甄真的話，孟璐也忍不住叫起來，“而且你不準備搞競賽了？”

甄真搖頭：“競賽還是會參加的，不過如果是決賽放在明年下半年的，就肯定不可能參加了。”

高中五大奧賽，初賽和決賽的時間各不相同，時間合適的甄真並不拒絕去賺一筆獎金，不合適的就只能直接放棄了。

因為跟她的目標比，這些獎金到底只是小錢。

張媛也抽了一口氣：“我知道有些高一生就提前參加高考的，就算分數不理想，下一年還能多一次機會，可是高一就參加，會不會太急了？”

現在對復讀生還沒有那麼多限制，也確實有不少高一生把提前高考當做一次演練。

可是照甄真的規劃，她不但要提前高考，還要同時參加好幾門奧賽——正常人哪可能有這麼多時間！

“沒問題的，我肯定能兼顧。”甄真很淡定的說。

她之前也是這麼對班主任說的。

剛聽說她高一就準備報高考，班主任愣了一下，然後就提出了一個自認為相當刁鑽的要求：“除非拿到五大聯賽任何一門的金牌，否則我不會同意你提前申請高考。”

拿到國賽金牌獲得保送資格，根據學校的不同，有些需要高考成績，有些不需要，所以保送生本來就可以選擇提前高考。

也不是沒有人哪怕提前拿到了保送資格，也選擇在高中里多晃悠一年，再刷幾次獎，然後按部就班高中畢業進入大學——總之全看自己的選擇。

學校喜歡的當然是那種可以刷更多榮譽的學生，不過歸根結底，選擇權主要還是在他們自己身上。

甄真毫不猶豫答應了班主任提的要求。

這原本就是她早就打算好了的。

至於班長的位置，甄真也終於成功推了出去，但是班主任很快發現，往年作為班級榮譽被搶破頭的班長，今年卻很難送出去。

聽說是甄真不想當才讓他當，加試第一名的松逸飛一臉不屑：“我才不吃別人的嗟來之食，再說了，她要準備比賽，我也一樣要準備，她能提前高考，我肯定也可以！”

16歲的男生滿臉驕傲，氣焰囂張，發誓一定要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第一！

雖然說學生有志氣是件好事，但是作為班主任，唯一的感覺是：好嘛，又是一個脾氣不小的刺頭！

班主任張老師甚至特地跑到高一去取經，問有沒有什麼辦法好好壓一壓這群學生的囂張氣焰。

“加試的目的不就是這個，我還羨慕你碰到這麼多好苗子呢，”高一重點班的班主任笑，“尖子生里有個性的本來就多，現在還都聚在一個班，總會有碰撞，咱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他們的天性，尤其是排名偏後的學生，千萬不能因為競爭對手太強就影響了他們的積極性，至於前頭那些孩子，相信他們就好，他們自己可以搞定的。”

張老師若有所思，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明白，總而言之，對那幾個刺頭，原則就是不管？

還好，張媛一如既往是老師們心中的天使學生，很爽快的接下了班長的職責，才讓張老師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到收集比賽信息的時候，張老師才想起來：初中在鄉鎮中學的甄真，報名了沒有？

高中五大競賽，分為數學，物理，化學，生物還有信息，除了生物競賽，其他幾門的初賽時間都在9月，報名時間則一般在6-7月，原則上允許初三生提前報名。

恆遠中學初中部之前就組織了一波報名，但是對於普通初中的孩子來說，聽沒聽說過這些比賽都要兩說，更不用提學校組織報名了。

“要是沒報名的話就只能等到高一再參賽，”張老師對甄真笑得很開心，“高一就提前高考的事情，也肯定不可能了。”

甄真也回以甜甜的微笑：“我早就請人幫我報過名了，化學和生物競賽的時間不太合適，我就報了數學物理和信息三門。”

言下之意，要不是時間湊不上，她說不定五門一口氣全報了。

即便是只報了三門，張老師也被嚇到了：“哪有這樣胡來的，一口氣報三場，你精力也趕不上啊！”

競賽無論題量還是深度都要遠遠超過尋常的考試，尤其甄真一個高一生，還偏偏專門選最難的幾門報，簡直叫張老師完全無法理解。

甄真卻胸有成竹：“張老師，我早就複習完了。”

張老師瞬間啞然，才想起來這孩子可是加試滿分，誰知道她的學習進度已經到什麼程度了。

再想想高一班主任的告誡，張老師嘆口氣：“你自己心裏有打算就行，總之注意身體，千萬別勉強自己。”

“這三門你真的打算全都參加？”當初就是孟璐幫甄真報的名，但也只以為她是先佔着名額，到時候再確定專攻哪一門，比如孟璐，也一口氣報了三門，最後還是決定只參加物理預賽。

“每場比賽一考就是三個小時，腦子都要考糊了，就算進了複試，物理要考實驗，信競我看你也沒什麼上機實踐的機會，我看還不如專攻數學，爭取一次性拿個好成績。”孟璐建議道。

她倒不是對甄真沒信心，事實上，她堅信甄真數學競賽這次至少也能拿到國一，問題是物理競賽的實驗還有信息競賽的上機，都不是僅憑空想就能提升的，而至少孟璐自己，就從來沒見過甄真用電腦，更不用提有機會接觸那些更貴的實驗設備了。

想想也知道，鎮西鄉中學估計連實驗室和機房都沒有，也別想有什麼針對奧數的練習機會。

既然這樣，與其分散精力，倒不如專攻一門效率要高得多。

張媛也點頭：“初三的時候，我們幾個確定直升重點班的學生，就已經根據選擇的方向在高中實驗室或者機房學了半年，還有專門的實驗室老師指導，所以……”

“沒問題的，”甄真笑，“而且現在學校里的實驗室不也已經對我們開放了嘛，練手還來得及，熟悉一下很快就追上了。”

孟璐和張媛兩個人忍不住同時微微抽動了一下嘴角。

這是幾次練手就來得及追上的事情？

可能對天才來說，這個世界就真的完全是另一種面貌，而且是她們壓根就理解不了的面貌。

————

聽說甄真一次性報考三門，松逸飛又一次燃起了熊熊戰火。

因為他也是報的三門，而且科目還正好和甄真的重合。

這簡直就是重新證明自己的天賜良機！

就算在數學上，松逸飛自覺確實比甄真的水平差一點，但是他絕不相信，在物理實驗和需要上機操作的信息競賽上，自己也會輸給一個從鄉鎮中學畢業的女孩子！

比分2：1，自己怎麼算都能贏！到時候，他就能重新拿回丟失的年級第一桂冠，讓自己的高中生活再次回到正軌！

一想到這些，松逸飛頭上消失好久的雞冠子又重新豎了起來，甚至還因為紳士風度，主動問甄真信息競賽需不需要幫助。

物理競賽倒是不用多餘操心，畢竟初賽只有理論，要進複賽以後，才有上試驗台的機會。

甄真婉拒了他的好意。

“沒想到這人嘴巴臭，人倒是不算壞。”孟璐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張媛倒是直接戳穿了老對手的小心思：“他這是覺得自己肯定能贏，展現一下風度呢，初一有一次也是這樣，還把自己的複習題都借給我了。”

“然後呢？”孟璐好奇的問。

“然後我贏了，他氣得一連三個月，看見我扭頭就走。”張媛哈哈大笑起來，另外兩個也忍不住跟着笑個不停。

松逸飛這人，要說極品也算不上，但就像張媛說的，是個呆裏呆氣的傻大個，好勝心還特彆強。

9月，恆遠中學高一剛開學不久，別班的學生還在努力適應高中生活，交交朋友找找樂子，又或者抱怨高中課內的難度一下子增加不少的時候，重點班的大部分學生，甚至連仔細體味一下高中生活的時間都沒有，就即將迎來第一次高中奧林匹克競賽。

第一門是物理預賽，9月10號進行，只有理論考試，考試時間三個小時，滿分320分，內容基本囊括了高中三年的物理課內相關知識，以及一部分超綱題——至於超綱題的比例和難度，就全看當年出題老師的心情和狀態了。

這場甄真，孟璐，張媛還有松逸飛都報了名，恆遠中學本來就是比賽考場，總算省去了來回奔波的麻煩，甄真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七點鐘起床的時候，才發現另兩個人都已經起來了。

恆遠中學的宿舍條件確實不錯，四人間，有專門的淋浴室，一十四小時熱水，還有空調和寬敞的大衣櫃，以及一個小小的，可以晒衣服的陽台。

不過宿舍目前為止就她們三個人住，剩下的一張床正好可以放點雜物。

孟璐這時候正在陽台上做深呼吸，張媛看起來已經出去了一趟，剛回來，見甄真醒來了，她忍不住笑：“你睡得可真好，我們兩個都是五點多鐘就起來了，沒辦法，緊張得睡不着。”

其實她們也沒指望第一次參加競賽就取得特別好的成績，但是總還是免不了的焦慮，沒辦法，就算一直是天之驕子，但能踏上競賽這條路的，誰又不是呢？

張媛還好點，多報了一門生物，不像孟璐，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物理上，反而更容易患得患失。

“哪怕拿個省三也行啊……要萬一連名次都拿不到，我高一還要不要繼續參加競賽？還是趕緊轉換賽道準備高考？可是我的英語太拖後腿，語文也一般，總分打不贏那群全面發展的變態啊……”從寢室到食堂，孟璐就這麼一路碎碎念過來，肉眼可見的焦慮。

“她這樣沒關係吧？”張媛擔心的問甄真。

“沒事，”甄真搖頭，“她上次參加加試的時候也這樣，發揮不是也挺好。”

可能這種碎碎念，就是專屬於她調節緊張的方法吧。

吃了早飯，三個人又在操場上走了一圈，九月份的清晨，暑熱稍歇，微風拂面，走兩圈微微發點汗，十分舒服。

走完圈，胃裏的膨脹感也徹底沒有了，大腦格外清醒，更有利於比賽發揮。

往考場走的時候，她們又碰見了松逸飛，這人正板着一張臉，目不斜視，直愣愣的往前走。

“這人的老毛病，一到考試的時候就這樣，考完又跟個大公雞似的到處招搖。”張媛好笑的跟室友八卦老對手的習慣。

看到別人的緊張，再這麼笑一笑，好像連心情都放鬆了不少。

三個人分作兩個考場，甄真和孟璐一間，張媛在另一間。

坐在位置上做準備的時候，甄真才發現松逸飛也跟自己在同一考場。

想到張媛說的那些八卦，她忍不住對松逸飛笑笑。

松逸飛卻似乎把甄真的笑當成了某種挑釁，臉上的神情，肉眼可見更緊張了。

甄真當然不知道這人微妙的心理變化，隨着考試鈴聲，她也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試卷上。

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