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跨越山和大海08
領證的日子是程奶奶找大仙算過的,對此，林葵表現得很高興，她在視頻里跟阿弟撒嬌：“外婆要是在,也要找人算一算的。”
她真是完完全全遵從了老人家的那一套，程霆忽然想起她給米寶做開封儀式時的模樣，他的語氣軟下來：“明天要不要來找我？”
林葵一直都是很粘人的小姑娘,習慣出門后獨自使用各種交通方式前往公司的過程成了她一個人的大冒險遊戲,她開始習慣這座城市的擁擠,習慣那麼高的大廈,習慣淮海路周末的人潮,習慣上下班時間地鐵變身沙丁魚罐頭,甚至會在不下雨的時候背着小餅乾和美式去人民公園曬太陽。
她從來沒有拒絕過程霆的邀請，因為程霆有一次睡前對她說過，公司里有她在的時候，他的腦子會跟打雞血一樣變成16核CPU。
但是這一次,小姑娘笑眯眯搖頭：“明天不行哦~~~”
程霆想了想：“訂單很多？”
視頻里剛洗完澡，卷捲毛格外爆炸的小朋友眼神閃爍地嘟噥了句：“會很忙。”
程霆沒在意，反思一秒自己是不是太粘人，然後做了一天不隨便給老婆發消息打視頻的懂事未婚夫。直到林葵發了個我要累屎的表情包過來,他才笑着打視頻過去。
林葵沒接,哼哼唧唧發語音：“要睡啦。”
程霆問她：“明天去接你？”
“恩恩！”
事實上，程霆凌晨點從公司離開，回301收拾自己，怕吵到林葵，洗完澡進卧室的時候沒開燈，抹黑爬到床上，那麼高大的人,只佔了床邊一點點位置。
這一躺下去就難醒，依稀感覺到有人膽大包天摸了摸他的頭。
程霆的眼皮動了動，掙扎着。
林葵蹲在床邊，看着他消瘦的臉頰，湊過去叭啾親了一下，又親了親他一直在動的眼皮。
不知道什麼時候取的名字：“婷婷寶，你再睡一會兒，等等我叫你。”
程霆想笑，什麼亂七八糟的，又說不出話，無意識嗯了聲。
他睡的其實不太踏實，擔心去民政局會遲到，又擔心證件沒帶對，甚至擔心沒有停車位，耳邊是浴室傳來的水聲，是小姑娘心情很美的歌聲，他在她荒腔走板的《甜蜜蜜》裏緩緩睜開眼，唇角噙着笑，伸了個懶腰。
“林小葵……”第一句話就是找老婆，拉開門出去，眼前閃過什麼奔跑的小動物。
別的都好說，頭髮怎麼回事？
程霆靠在馬女士卧室門外，很禮貌地敲了兩下門，門拉開一條縫，露出一雙黑洞洞的大眼珠子，眼裏帶着笑，軟兮兮喊他：“程霆。”
然後人從門裏走了出來，亭亭玉立站在他跟前。
天才的腦袋也有卡住的時候，程霆看着突然變成順毛的林小葵，有種老婆被換掉的錯覺。
他就那麼不錯眼地盯着她。
盯到小姑娘懷疑人生：“不好看嗎？我屁股都要坐爛了QAQ很辛苦的QAQ！”
程霆捫心自問，他不是個顏控。
他對一切神明發誓，卷捲毛是很可愛的，但，直男無法拒絕黑長直。
並且是穿了粉紅色新裙子的黑長直。
程霆摟了林葵一下，兩人拖鞋撞在一起，她沒站穩，跌在他身上，爪子扒拉着他的睡衣，很受挫。
程霆攥了一把頭髮在手裏玩，感覺很新鮮，以前小彈簧能在他指頭上掛很久，現在順溜溜的，根本掛不住，瀑布似的往下掉。
他又撈起來，聞了聞，特別香。
小姑娘瞅着他，覺得他有點喜歡。
她滴滴嘟嘟開啟小老太婆嘮叨模式：“樓上503帶我去弄的，你不知道吧，她比我小好多哦！她要叫我姐姐的，她不肯，說你能打過她老公再說。阿弟，你能打得過肌肉大哥嗎？恩，你可以，我相信你！”
程霆好笑：“你到底對當姐姐有什麼執念？”
嘮嘮叨叨葵：“我們一起去她常去的店，那個Tony剛開始還誇我去的好，我的臉就適合直頭髮，做到一半他就改口嘞！叫我以後找別人弄，他腰干廢了。”
小姑娘胸口起起伏伏：“怎麼可以這樣！頭髮多是我的錯嗎？我也很累的！但是我有夢想！我從小就想變成直頭髮！”
“為什麼？”程霆收了收手臂，小姑娘幾乎是半掛在他身上。
“直頭髮都是大美女！”
“你已經很漂亮了。”他又摸了摸她的頭髮，“不過這種驚喜我也很喜歡。”
·
出門前，程霆又颳了一遍鬍子，林葵發現他昨晚帶回來一把新鮮的百合，已經修剪過插在瓶子裏。
程霆站在馬女士相片前，恭恭敬敬鞠了個躬。
春光正好，他們在民政局領了個很吉利的號碼牌，流程都是事先在網上查好的，明明都知道了，但自己真的一遍做下來，就感覺那個過程很漫長，漫長到一輩子都不會忘。
林葵忍了好久，上車的時候哭了。
臉躲着程霆，偷偷擦眼淚。
程霆湊過去逗她：“這麼委屈？”
小姑娘攥着他的手，很用力，生怕他飛走了，她細聲細氣對他說：“程霆，我們在一起那天，我跟做夢一樣，今天也是，想都不敢想會有這麼一天，謝謝你。”
“其實人的選擇有一部分關乎客觀條件，更多的是自己內心的渴望，林小葵，每個人都要經歷成長獨立的陣痛，與從小生活的家庭剝離開，組建自己的家庭。但這世上大部分人的路沒有你難，他們在適當的階段遇到了適當的人，因為有夥伴所以容易很多。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奇怪，一開始我有點氣你，因為我捨不得你，後來我決定尊重你，因為我喜歡你，再後來，我相信你，相信你會捨不得我。”
程霆為她扣上安全帶：“同樣想對你說聲謝謝。”
新鮮出爐持證上崗人·妻葵：“QAQ婷婷我能不能再哭一下，我忍不住。”
“哭吧。”程霆摸了摸她腦袋，還是很新鮮，完全不同的手感，滑溜溜的。
小姑娘邊抽抽邊問：“那我們現在回家和奶奶吃飯嗎？”
程霆：“還要先去見個人。”
車從民政局開到了醫學院。
在前面個路口林葵就不哭了，程霆毫不驚訝她會認得這條路，就像林葵不需要對他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認得。
他降了點車速，她開始擦眼淚，檢查自己的狀態，到最後一個路口的時候已經是元氣滿滿的乖小囡，下車的時候，臉上揚着很幸福的笑。
程霆牽着她，只走到了門口。
沒有進去。
他們靜靜看着那扇深藍色的玻璃門，一會兒后，林葵仰頭問程霆：“等我再成熟一點，你陪我進去見外婆好嗎？”
她努力笑着，眼裏卻閃過悲傷：“現在還不行，我會哭，外婆會擔心我。”
程霆點點頭，並不想說安慰的話，進去也好，不進去也罷，林葵心裏的這個傷口永遠不會好。
安慰什麼呢？
輕飄飄說出來的話毫無意義，不如一直這樣陪在她身邊。
小姑娘還是那樣仰着腦袋：“到時候外婆如果怪我不守承諾，我就說是你帶我去的，外婆喜歡你，不會罵你。”
程霆笑了：“拿我當擋箭牌呢？”
“恩！”她還真敢點頭承認。
起風了，風吹過枝頭，也揚起女孩的長發和裙擺。
兩人就這樣在外面站了站，說了幾句話，走了。
隔着這對祖孫的，是生與死，不是那扇門。
走的時候，林葵問程霆：“你說外婆看見我們了嗎？”
程霆點點頭。
林葵安靜了一會，驀地說：“我還是想把外婆文在身上。”
“當然可以。”程霆說，“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她笑了，貓貓一樣眯着眼。
之後是回程家吃飯，程奶奶盼了這麼多年，盼來這麼個孫媳婦，高興得不知道怎麼才好，程父更不用說，父愛爆棚。
吃完飯，老太太牽着林葵進房間，柜子裏拿出一個大錦盒，塞給她，說：“前幾天婷婷回來，跟我們說要結婚，也說了你家裏的事，算起來，是我們高攀了。”
小姑娘趕緊擺手。
程奶奶慈愛地笑了：“囡囡啊，壞的都過去了，以後都會是好事，你是個好孩子，婷婷和你一起我很放心，這裏就是你的家，你要記住。”
林葵紅了眼：“我知道的，我一直就是這麼想的。”
程奶奶把要說的說了，趕她去隔壁房間：“婷婷媽媽也要找你。”
女人們說女人之間的貼心話，外頭，父子倆對坐喝茶，試圖聊了幾句，話題相當匱乏，索性作罷，程父低頭玩手機，程霆處理工作。
程霆帶着林葵從家裏出來的時候，小姑娘寶貝似的抱着一個老鳳祥的大袋子，生怕一個不留神被人搶了。
直到坐進車裏才鬆了口氣。
她問程霆：“你知道奶奶和媽媽給我買這麼多東西嗎？”
程霆點頭：“前幾天打電話問你有沒有耳洞。”
他笑着牽她手：“知道是什麼嗎？”
小姑娘紅了臉。
“是聘禮。”程霆說。
“你，你要是錢不夠我就當掉給你用。”
“奶奶會把我吊起來打。”
“不，不會的。”
“收好。”程霆在紅綠燈前停下，親了親女孩的手心。
聽話的小囡，抱着東西被程霆牽上301，她踢掉鞋子就往卧室鑽，馬女士的衣櫃裏有個特製的保險柜。
程霆靠在門邊，看她一臉嚴肅輸密碼，驀地問：“一起洗澡嗎？”
小姑娘不說話，最後一個數字戳錯了。
程霆：“都結婚了，怕什麼。”
“你不要說話！”
程霆抱臂往外走：“浴室等你，老婆。”
“……”林葵突然記不起密碼是多少。
耳邊，只有水聲。
小姑娘兩顆鼻孔呼扇呼扇，站起來關上門，咔噠上鎖。
程霆對此毫不意外。
他洗了澡出來，街溜子似的對同樣洗澡出來的林葵吹口哨，眼神燙得彷彿有實質，一枚枚痕迹戳在人家女孩身上。
“林小葵，過來，今天我們來講講核磁共振的原理。”
她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
程霆一臉我是認真的表情。
新晉人·妻突然想起這傢伙在確認關係第一天對她做了什麼，害羞低着頭，腳趾頭摳地板。
程霆收斂了外頭那股大佬氣場，又成了撒嬌大犬，這回不是野狗了，脖子上被栓了有林葵牌牌的項圈，眼神里都是渴望，拖着音調：“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