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書

一封情書

一整日,雲昭都沒有開口說過話。

上課期間,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盯着黑板走神,做得第二多的事情是看着窗外走神。

惹得謝渝忍不住偷偷看她,在提醒她和無視她之間反覆糾結。

令謝渝費解的是,雲昭走神得那麼明顯,任課老師卻沒有一個點名批評的。其中還包括非常嚴厲的生物老師。

生物課的時候,他瞥了眼雲昭的課本,甚至連頁數都沒翻對。

一整天下來,莫要說學習了,連字都沒見她寫過。

謝渝一度懷疑,如果雲昭在高中的前兩年都是這種學習狀態的話,她的知識儲備豈不是還停留在初中階段?

那真是件可怕的事,他們很有可能在以後的相處中產生溝通障礙。

A市固然是小地方,教育資源相比大城市也不發達。但十三中在A市是排在前幾的學校,每年的一本率也能達到百分之八十。

這樣的學校,怎麼也不該有完全不學習的學生。

他好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麼,最後卻又默默咽下。

算了,與他無關。

他何必要操這份閑心呢?

明明自己以前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

下午最後一節課,謝渝總算是看見雲昭動筆。

她從筆記本上撕下來一張紙,拿了支黑筆在上面寫着什麼。

她似乎很糾結,寫完一句很快就用筆劃掉。

【你好(被劃掉)……】

【尊敬的(被劃掉)……】

【親愛的……】

最後一句保留了下來,沒有被黑線劃掉。

只寫了這麼幾句,雲昭就沒了耐心,撂下筆,扭頭盯着窗外發獃了。

謝渝看得頻頻皺眉。

她這是在寫檢討嗎?

“喂。”

正出神時,前面的聞萱忽然轉過來喊了一聲。不過她尋找的對象並非謝渝,而是斜對面的雲昭。

“你寫什麼呢?”

雲昭把手底下的紙張翻了個面,沒讓她看。

“沒什麼。”

聞萱皺了下眉,沒有追問。

她把自己的數學習題冊扔到雲昭桌子上,頤指氣使道:“今晚寫作業的時候,順便把我的也填了。”

哪怕雲昭已經不是她的同桌,她使喚起人來也毫無心理負擔。

謝渝撩了下眼皮,側目看向雲昭。

這要求未免太過無理取鬧。

前面的蘇夢聽不下去,不忿地轉過頭,準備開口幫雲昭解圍。

聞萱在這時把手伸進桌洞,再拿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小袋曲奇,包裝上全是外語,塞到了雲昭的手心。

雲昭伸手接過,默默看着她的桌面,彷彿要透過一層木頭看穿桌洞裏面。

“……今天不用幫你寫英語和物理嗎?”

兩人的動作和對話非常熟練,彷彿這樣的場景已經上演過許多遍了。

謝渝:……

蘇夢:……

聞萱攤手,“我今天只帶了一包零食。”

“好吧。”雲昭的表情居然很遺憾。

聞萱揚着下巴,嗤了一聲轉過頭。

“窮鬼。”

蘇夢小心翼翼地問她:“她這麼對你,你不會感覺不舒服嗎?”

謝渝的問法要更加直接,“有個詞語叫嗟來之食。”

他湊近雲昭,好奇地道:“不會覺得自尊心受傷嗎?”

“自尊……”雲昭茫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問自己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又不能當飯吃。”

謝渝沉默地看了她幾秒,蘇夢也半晌沒能開口。

……

放學鈴聲響起,最後一節課結束。

走讀的學生不用上晚自習。

雲昭因為交不起住宿費,加上離家近,就辦了走讀。

至於謝渝,他的自控能力遠超於常人,用不着住在學校約束自己。要跟同宿舍的學生友好相處是相當費力氣的,他並不願意為此多花一份心思。

收拾好書,謝渝側過頭對雲昭道:“我去下洗手間,很快就回來。”

雲昭:?

去洗手間,為什麼要告訴她?

她緩緩眨了下眼睛,“哦”了一聲,背上包準備起身回家。

“等等。”謝渝反應過來什麼,愕然道:“難道說你不打算等我?”

雲昭比他更震驚,“為什麼我要等你?”

“可是我們家住得那麼近……一起回去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以為這是作為人類的基本常識。(實際上並沒有這種常識)

雲昭皺了皺眉,如果只是順路一起回家,好像也不是很麻煩。

轉念再一想,她還要追求謝渝,現在直接拒絕他會顯得違和。

“那你快一點。”她只好重新坐回去。

謝渝一走,蘇夢聲音很輕地問她:“你們關係這麼好呀?”

“沒有。”雲昭說完,覺得程度太輕,又補充了句:“非常一般。”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跟你很親近?”蘇夢有點驚訝。

她還以為新來的同學是那種很不好相處的性格,但今天一整天下來,他在雲昭面前似乎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冷淡。

雲昭想了想,說:“大概是為了維持和睦的鄰里關係。”

“如果換成是你和他坐一起,他也會跟你親近。”親近到牽手、親嘴,過幾年還會結個婚。

蘇夢:“……”

是這樣嗎?

她不再開口了,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雲昭臉上,望着她的黑色瞳仁出神。

——“喬雪”變了很多。

她跟喬雪一直都在同一個班。高一初入高中時,她們兩人並不熟悉,只是聽班上的同學提起過喬雪的家庭很複雜。

之後有一次上體育課,她不小心看到了喬雪的后腰,好幾塊紫紅色的淤青分佈在她瘦弱的背脊,有些似乎是新傷,還有一些彷彿已經存在很久了。

那晚回家,她在家附近的藥店買了最貴的特效傷葯,第二天帶給了喬雪,希望她的傷能快點好起來。

可喬雪並沒有收下,反而用一種憎恨的眼神望着她。

被傷害久了的人,通常會有比常人更加敏感的自尊心。被蘇夢如此直白地揭穿了傷疤,讓她感覺無比難堪。

蘇夢也被那雙眼睛裏的惡意嚇了一跳。自那以後的一整個學年,她跟喬雪再也沒有產生過交集。

變化發生在大約一年前。

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喬雪向學校請了好幾天的假。當時班上都是關於她的謠言,說“那個怪物把她的父親打進了醫院,這才沒來上課。”

蘇夢沒有信,因為她見過喬雪的傷疤、被那雙眼睛怯懦地憎恨過。那是一個失去勇氣的人。

幾天以後,喬雪回到了學校。看起來似乎和以前並沒有什麼區別,永遠低着頭不敢與人對視。

因為謠言,班上的同學比往常更加疏遠她,但喬雪卻並沒有察覺到。

蘇夢鼓起勇氣,再一次主動接近她。

‘他們都在傳你打了人……我相信你不會做那種事。如果你願意把事實告訴我,我一定會幫你向大家澄清!’

那個一向軟弱的女生,這次給了她不一樣的反饋。

“喬雪”抬起頭,用一雙毫無情緒起伏的眸子看了她一眼。

……

‘哦,是我做的。’

……

“為什麼一直盯着我。”雲昭忍了半晌,發現對面的人並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

蘇夢猛地回過神,“哦哦,不好意思。”

“因為你太漂亮了,我就看走神了。”

雲昭古怪地抬眼瞧她,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是真的。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眼睛很像人偶娃娃嗎?”

“沒有。”雲昭回憶了下,從這一年的記憶中翻出一些有關旁人對她眼睛的評價,“不過隔壁的趙叔叔說像是女鬼的眼睛。”

“哦,就是謝渝的舅舅。”她補充道。

“……”蘇夢皺眉,“真沒禮貌。”

她對謝渝的印象連帶着減了幾分。

連聞萱都轉過頭,冷聲嘲弄她:“看看你,怎麼總跟低素質的人在一起?”

蘇夢:……

真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這一小會兒的功夫,謝渝也回來了。

正要叫雲昭回去,就被前桌兩個人的目光掃視了一遍。

“怎麼?”

“沒什麼。”蘇夢搖搖頭,轉了回去。

聞萱揚着高貴的頭顱,用鼻孔對着謝渝,發出一聲不快的“哼”。

長得帥有什麼用?素質問題是硬傷!

謝渝:……

他可是新同學,為什麼這兩個人對新同學的態度這麼不友好?他甚至沒跟她們說過一句話。

*

晚上十一點,到了謝渝的休息時間。

他放下筆,收拾好書桌上的習題冊,從房間裏出來,在二樓的平台上轉了轉,假裝目光不經意地往邊上一瞥。

隔壁沒有那道裹着土藍色毛巾被的身影。

她今天不在。

不只是今天,雲昭已經連着好幾日沒有上二樓睡覺了。

雖然在哪裏休息是她的自由,但謝渝還是忍不住會想,究竟是什麼理由讓她捨棄了自己的習慣?

謝渝無法理解,因為他很討厭自己的生活產生變數。

經常有人說,他就像是一個只按照程序做事的機械人,永遠不懂變通。

但他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他喜歡一切被自己牢牢掌握的感覺,良好的作息和飲食習慣讓他在青春期發育得很好,擁有遠超均值的身高,規律的運動也使得他的身體非常健康,近些年來從未生過病。

他不允許有人打破這種平衡,所以在這個男性滿腦子都是愛情和黃色肥料的年紀,他從未考慮過談一場戀愛。

因為如果他的伴侶準備在周末的下午約他看一場電影時,他只會說:

“哦,抱歉,那是我預定好要做物理套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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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人她總在脫線[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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