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狗崽
系統空間內。
“你、你是誰呀？”
約莫八九歲的女孩怯生生地打量着系統空間,以及站在她前頭的雲昭。
她的眼眸中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空洞、恐懼，渾身髒兮兮的。
雲昭看着眼前只有她腰部高度的小女孩，同樣有些無所適從,“你、你好。我叫雲昭。”
她很少跟人類的幼崽打交道。它們看起來又軟又脆弱,與她完全不同。
女孩磕磕絆絆地說：“我叫……紀明珠。”
她的語言能力還不大熟練,系統便直接將紀明珠的經歷直接傳輸給了雲昭。
這個世界人類在一百多年前，集體覺醒了能夠變換為異獸的特殊能力。這種能力被稱之為“擬態”。
按照擬態能力,人類被劃分為高等種、強化種、以及低等種。
高等種擁有能夠完全擬態成為異獸的能力，他們在人類形態時,力量、敏捷度就非常出眾，而一旦擬態成為異獸,能力還要再翻數倍。
強化種無法進行擬態，但他們身體力量比高等種在人類形態時要稍弱一些，佔據人口的絕大部分。
剩下的便是低等種了。
他們只能完成身體的部分擬態,或者是一隻耳朵、或者是一條腿，多數低等種在擬態過後還會出現無法變回人類的情況，終其一生都以這樣畸形的面貌示人。而且身體力量甚至與百年前的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
所有種族裏,低等種地位最低。在從前，幾乎是任誰都可以踩一腳。
近十年來情況才好一些，帝國發佈了保護低等種的律法條例，用以保護他們的尊嚴和權力。社會對低等種的態度逐漸轉變。
然而在光明觸及不到的地方，仍有不少非法的交易暗中進行着。這其中的買方,以舊派貴族及極端反社會人群為主。
他們習慣於踐踏低等種,在帝國保護條例發佈后便只好在暗中發泄變態的欲-望。
紀明珠生於名門望族的紀家,打從人類覺醒后的百年來,世世代代都是高等種。
原本她這一生都不會與這些骯髒的交易沾上任何關係。
然而在紀明珠八歲那年,她在跟父母外出時不慎與他們走丟,恰遇上幾個通過販賣低等種幼崽牟利的混混……
她尚未覺醒擬態能力，無力反擊。
她被那些人賣給了黑市，關進暗無天日的牢籠中。
前往黑市的人以觀賞低等種們表演為樂，紀明珠與其他被關在那裏的孩子，正是他們觀賞的節目之一。
人類的覺醒一般在孩童時期，通常是六到十歲期間。
紀明珠十歲時，完成了獨屬於高等種的擬態。正是因為這次擬態覺醒，導致了她的死亡。
高等種的稀有程度以及受重視程度非比尋常，一旦被帝國發覺到黑市中有高等種的存在，勢必會威脅到黑市的產業……
與其冒着被帝國發現的危險，不如早日斬草除根。
[你的委託是什麼呢？]面對紀明珠，系統的聲音都沒有對其他委託人那樣冷硬了。
剛剛是什麼東西在說話？
紀明珠茫然無措地看着白茫茫的空間。
“委託是什麼？”她問。
[簡單來說，就是你的心愿。]
[在你死亡的前幾秒鐘，許下了某種願望。正是你的執念將我們引來。]
“心愿……”紀明珠想了想，“那我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可以嗎？”
[……]
系統有點發愁。
紀明珠已經死了，它沒辦法讓她活過來。這也違反世界規定。
它思考片刻，去查詢了紀明珠的父母如今的情
況。
紀明珠丟失后這兩年時間，他們並沒有要第二個的孩子。
目前，他們的年齡還在適育範圍內。
[有辦法了。]系統想到了主意。
[一年後，你會成為他們新生的孩子，他們對你的愛將不會有任何減少。你作為紀明珠的部分意識會保留，但不會是全部，因為那違反世界守則。]
紀明珠聽不懂它口中的世界守則是什麼。
她只清楚，自己真的可以回到父母親身邊。
她在空間內環繞一周，發現沒能找到系統的身影，便朝着虛空中鞠了一躬：“謝謝哥哥！”
頭一次被人類幼崽稱作“哥哥”的系統：……
“我可以再許一個願望嗎？”
[當然，你的願望上限數量為三。]
“我不要那麼多，只要兩個就夠了。”她合十雙手，“我希望胡叔叔能夠死掉。因為他總是打我和其他朋友。”
她的語調是獨屬於孩子的純真，可內容卻跟語氣大相逕庭。
很難想像，這樣的話會是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來的。
“就在剛才，他還在打我。”紀明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已經不疼了，也看不見血。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很是驚喜地說道：“衣服上的血不見了！”
系統沒有吭聲。
在剛見到紀明珠時，它就幫她把衣服上的血跡消除了。它不想給這麼小的孩子留下心理陰影，可惜應該是起不到什麼作用的。
在紀明珠僅有的認知中，她甚至沒有辦法意識到，打她的那位胡叔叔是導致她死亡的罪魁禍首。
[殺人？這屬於危險任務，並且會影響我的員工的心理健康，抱歉——]
“無所謂。”雲昭在這時候出聲，“我同意了。”
“謝謝姐姐！”紀明珠的眼睛恢復了一點孩子的童稚光彩。
系統沉默片刻，說道：[好的。你的委託我接受了。]
幾秒鐘后，紀明珠的魂體被系統送出空間，目的地是遠方的紀家。
*
面前的景象一轉，雲昭的視野從純白的系統空間，變成了黑漆漆一片。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很小，幾乎沒有什麼力量。
[這個世界的人類身體結構複雜，而且他們體內的血液也不好模仿。調整複製體的難度太大，只好讓你用原主的身體了。]
[雖然不清楚目標對象的實力，不過有你的精神力在，這具身體的力量很快就能得到強化。應當不必有顧慮。]
[嗯。]雲昭在心裏應了聲，隨後關注起當下的情況。
胃部受到擠壓，身體被什麼人從腰部抱着，一顛一晃，令她感到些許反胃。
頭上大概蓋着麻袋一類的東西，擋住了她的視線。
手連同腰一起被那人用胳膊夾着，動彈不得。
現在的時間點是紀明珠剛走丟被人帶走。也就是兩年之前。
雲昭聽到抱着她的男人低聲對身邊的同伴說著：“張哥，我看這小孩身上的衣服不像是沒人要的低等種，會不會……”
被稱作“張哥”肥胖男人猛地抬手，在他頭上掄了一下。
“去你的！你管她是有人要還是沒人要呢！”
“只要到了咱們手上，那就是撿來的低等種！”
“欸，是……是……張哥說的是。”
男人陪着笑。
雲昭感覺自己被放在了平地上，當身下的“地面”忽然動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某種交通工具里。
車輛東拐西轉，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
約莫一個多小時后，車子停了下來。
她被粗暴地拎下去。
有一道陌生的聲音問：“今天的‘貨’怎麼樣？”
“品相太好了，您瞧瞧……”
雲昭還記得這道聲音，是那個“張哥”在說話。
她頭上矇著的布被人扯掉，眼前重新恢復光明。
不過視野也沒有亮堂多少。
外面原本就是黑夜，這群人交易的地方更是鳥不拉屎，附近連一盞路燈都沒有。能夠視物全仰仗着天空皎潔的圓月。
雲昭仰頭，看見的就是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長了張老實和氣的臉，但仔細一看便能發覺眉目中實際透着奸相。
按照方才說話的方位，他應該就是要買‘貨’的人。
當他在看向雲昭身上的衣服時，粗短的眉毛明顯皺了下，開口報了價：“五百星幣。”
“五百？！”
高聲質疑的是“張哥”，臉上有一道很大的胎記。
“黃瘦子，你這可就不厚道了。你瞧瞧這小崽子的模樣，就給五百？”
“我要的是低等種，你瞧瞧，你給我的這是什麼？”
“這……這崽子不是還小，都還沒開始擬態嘛！”
“是啊，沒開始擬態，你怎麼就知道她是低等種？”
“……”
黃瘦子哼了聲，開口：“你倒是說說，這崽子是從哪來的？”
他混這一道時間久了，人是撿來的還是拐來的，一眼便能分辨得出。何況這小崽子身上的衣服都還沒換過。
那一身油亮亮的料子，從哪能撿來這樣的低等種？
張哥的表情僵了下，“這……”
“五百我都還嫌多了……”
“要是被人發現我這裏有一隻強化種，你猜我跟老胡會是什麼後果？”
黃瘦子儼然把雲昭當成數量最多的強化種了。高等種在人類當中的比例還不到百分之一，任誰也想不到黑市中竟會被拐進來這麼一個珍惜玩意兒。
雲昭聽到黃瘦子口中的“老胡”，立刻精神起來。
紀明珠所說的“胡叔叔”，就是他么？
黃瘦子慢條斯理地給自己點了支煙，一副五百星幣不賣，自己就走人的架勢。
但他壓根沒打算就這麼放過雲昭。
強化種是容易惹來麻煩，他平日裏也只收低等種的孩子，奈何這崽子的模樣確實不錯……白生生的也討喜，多養兩年沒準能成招牌。
張哥自認倒霉地擺了下手。“……成成成，五百就五百。”
要是黃瘦子真的不收這崽子，他也不可能把她還回去了。
與其砸在他手裏，還不如換點錢，能賣多少是多少吧。
黃瘦子那對發黃的眼珠子頓時浮起奸笑，“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