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書與鮮花
陳君華轉身,一邊問他：“晚飯吃過了嗎？”
祝憶還沒來得及用晚飯，不過他並不是很餓，便點頭撒了個謊：“用過了。”
然後他就收到了來自陳君華更加犀利的目光。
哎呀,她怎麼生了個這麼蠢的兒子！就不會說沒吃過跟人家姑娘多待一會兒嗎？
祝憶只覺得今天他母親的表情格外奇怪。
但當面對雲昭時,陳君華卻又立刻換上了一副溫柔和氣的面孔，“現在都快十點鐘了。”
“這麼晚了，姝姝乾脆別回家了。在我們家呆一晚上。”
“兒子你說是吧？”她瘋狂給祝憶使眼色。
“我覺得……”
“我覺得……”
雲昭跟祝憶同時開口，不免互相對視了一眼,不過彼此都沒看懂對方眼中的含義。
“不太合適。”
“不太合適……”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說完,他們不約而同地又抬起頭看向對方。
祝憶頓了下，很快別過頭避開她的視線。
雲昭是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對祝憶的父母不想顏姝那樣熟悉。如果晚上留下來免不了要跟他們相處。她不是很擅長跟人交談，萬一露餡了就麻煩了。
所以還是回去比較好。
祝憶則是感覺自己跟雲昭之前還沒什麼實質性的關係，何況一個月後他還打算退親。
就這麼把她留在家裏過夜，對她不大好。
陳君華噎了下：……怪有默契的。
如果是自家兒子說的這話，她非得罵死他不可。可顏家姑娘也不想留，這就……
“可是你們看現在下雨了，晚上的視野不太好。”她試圖再勸一勸這兩人。
祝憶回頭看了眼天色，“沒事，只是小雨而已，不影響什麼。”
“……”
陳君華也惱了，慪氣道：“那行，時間不早了，反正你也不餓，就趕緊把姝姝送回去吧。”
“哦,好。”祝憶應道,絲毫不帶猶豫。
陳君華：……
她捂住心臟,無力地擺擺手，“你們去吧。”
別再讓她看見這笨蛋了，免得被氣出心臟病來。
祝憶回來還沒歇到一分鐘，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就又要出門了。
他從傘架上抽了一把最大的黑傘，雲昭跟在他後面，同樣拿了一把小傘。
祝憶頓了下。
他還以為雲昭會跟他打同一把。
“這把傘挺大的。”他說。
“哦，那……”
雲昭猶豫幾秒，把自己手裏的傘放了回去。
祝憶這才走在前面，開門后撐開傘等雲昭換好鞋子。
他進門不過兩三分鐘時間，外面的小雨已經有了漸大的趨勢。不過暫時不礙事。
雲昭禮貌地跟陳君華道別，轉身出門鑽到祝憶的雨傘下面。
這具身體個子很高，穿上小高跟有一米七還多。
可她鑽到傘下，還是比祝憶低了大半個頭。
雲昭的包背在右側，很容易淋到雨。
顏姝瞅見自己心愛的包包就這樣被雨水淋濕，心痛地提醒道：“別淋到我的包，對它珍惜一點。”
雲昭於是把它挪到了左側，隔在她與祝憶的中間。
注意到她的動作，祝憶不自覺垂下頭，瞥了眼那個正硌着他右腿的東西，然後發現雲昭的《百年孤獨》居然還在裏面，不免輕輕彎了下唇角，笑出聲來。
雲昭疑惑地抬起頭看他。
祝憶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故作無事發生地問她：“你等了很久嗎？”
“我不到五點鐘來的。”雲昭算了算自己來到祝家的時間，“有五個小時了。”
“……抱歉。”祝憶下意識地道歉。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他迅速閉了嘴。
就不該開口的。
這是他第四次向她道歉了。
“沒關係。”雲昭這次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阿姨又沒有提前告訴你。”
陳君華跟林特助打電話的時候，她也在旁邊，知道祝憶在忙。
好吧，她實際上還是挺善解人意的。
祝憶心想。
……
祝憶將雲昭送到顏家門口，看着顏家大門從裏面打開。
開門的是葉琳溪。
瞧見兩人站在外面，她忙讓他們進來歇一會兒。
剛到別人家門口就離開是不禮貌的。這是祝憶二十多年來學到了當地人情中非常重要的一點。
儘管現在已經十點多鐘，馬上就要到他的睡眠時間了，可他還是硬着頭皮進去坐了一會兒。
葉琳溪的性格跟顏姝有些相像，逮住誰便能嘮個一整日也不覺疲憊。
而祝憶骨子裏實際上是個喜靜的人，只是在商業場上呆的時間久了，很少會讓場子冷下來。
然而葉琳溪話題一個接一個地拋，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再側頭看看雲昭。她坐在旁邊偶爾接句話，多數時候是困得垂下眼皮，安靜地聽着他們講話。
祝憶開始想念跟雲昭約會的時候了，與話題終結者交談，比現在要輕鬆多了。
硬是熬了二十分鐘，祝憶低頭看了眼表，像是才察覺到時間不早了，露出恰到好處的訝異神情。
他站起身，“阿姨，我得回去了。”
葉琳溪卻笑眯眯跟着他一塊站起來，“外面太黑了，又下雨。你自己回去太危險了。”
能有什麼危險？
祝憶想。
“我會開得很慢。而且雨也不大。”
祝憶話音剛落，葉琳溪走到窗前按下窗帘的開關，兩道厚厚的遮光簾便隨之打開。
祝憶這才發現，來時淅淅瀝瀝的雨絲不知何時變成瓢潑大雨，地面的積水反着路燈和自然環境的光芒。
“這麼大的雨開車回去我們也擔心，今晚住下來好了。”葉琳溪已經轉身，準備上樓去給祝憶找過夜的被褥。
她這幾日一直在懊惱自己從前犯了傻，還以為“顏姝”對這樁親事不滿意。
直到前段時間，她發現自家女兒莫名其妙地開始看書了！？
要知道，顏姝可是從小開始就不愛讀書。
葉琳溪從顏姝小時候便買各種書籍擺放在她的書架上，指望她哪天忽然感興趣了就想翻開看一看。但是仍然不起效果。
人怎麼可能突然間變了呢？
她旁敲側擊地去問自家女兒，不想“顏姝”耿直地回答她：“我想找一些能跟祝憶聊天的話題。”
葉琳溪這才咂摸過味兒來。
能讓她女兒這樣上心的親事，哪裏是不滿意？沒準“顏姝”那天不高興，就是小情侶間的吵吵鬧鬧，打情罵俏。
她自己也是從那個階段過來的，怎麼就給忘了呢？
祝憶簡直頭皮發麻。
她的爸媽跟他家那兩位，是商量好的嗎？
“阿姨，這麼點雨真的不打緊……”
他拒絕的話還未說完，外面轟地一聲驚雷。
祝憶：……
“你瞧，都打雷了！家裏的空房間多的是，我跟你媽說一聲，她肯定同意。”
“不用不用……”祝憶頓時緊張起來。
要是將這話跟他媽說了，那就不只是一晚上的事兒了。
他只好將目光投向雲昭，卻得來對方一個茫然的眼神。
雲昭：嗯？
祝憶：……
笨死了。
他吸了口氣。
“那就……打擾了。”
最後，他仍然沒有逃離過跟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命運。
*
因為省下了開車返回祝家的時間，祝憶居然在十一點前躺到了床上。
然而陌生的床鋪影響了他的入睡速度。
況且雲昭就與他隔了兩個房間……好吧，兩個房間的距離實際上也不算近了。
可祝憶還是覺得他們有點挨得太近了。
他甚至擔心自己晚上睡覺時會聽到來自雲昭的呼吸聲，又或是擔心自己晚上翻身的動靜會吵到她。
據祝憶所知，他晚上睡覺還算安分。幾乎晚上睡前什麼姿勢，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還是會紋絲不動地那樣躺着。
可這只是他自我感覺。他從來沒跟人同床共枕過，不能徹底排除他會磨牙翻身的可能性。
祝憶顯然多慮了。
這一晚，雲昭的呼吸聲甚至不曾到訪過他的夢中。
他度過了非常安寧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祝憶的生物鐘早早起了作用。
他不到六點鐘就起了床，顏家的傭人們都還沒來上班，只有廚師早早地來到廚房準備早餐。
他有點後悔自己下樓太早。
一個人待在別人家裏實在尷尬，但是就這樣離開顏家又太過失禮。
他正猶豫要不要重新上樓回房間再呆一會兒，等其他人都醒了再下來打招呼離開。樓上忽然傳來門被輕合上的聲音。
祝憶抬頭去看，不想下來的竟然是穿着單薄睡衣的雲昭。
她烏木般的長捲髮在頭頂翹起一點，唇色也不像平常那樣艷。
祝憶思考了幾秒鐘原因，恍然：哦，她也許沒有化妝。
不過，這樣不施粉黛的素凈面容絲毫不影響她的貌美。
“啊啊啊啊，我就說他有可能在的！”
“你居然用素顏見他！！”
雲昭有點心虛，便閉着眼拍馬屁：[我只是覺得，你那樣漂亮，就算不用化妝品修飾也足夠完美。]
系統空間內安靜片刻，顏姝才哼哼唧唧地說：“……好吧，這次就算了。趕緊回去補妝。”
“早上好。”祝憶先打了聲招呼。
“早上好。”雲昭朝他點了點頭，又迅速轉身鑽回房間，按照顏姝的要求補妝去了。
祝憶看着她來去匆匆，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顏家的大門忽然間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位穿着運動衣的中年男人，眉骨壓得很低，看起來頗有威嚴。
他看見祝憶，“小祝這麼早啊。”
“顏叔。”
來人是顏姝的父親顏明。
顏明的作息可謂是如古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晨四點就起床開始晨跑。
昨晚祝憶來到顏家的時候，顏明早已經歇下了。
祝憶鬆了口氣，“顏叔，公司還有事情，我就先……”
他話未說完，口袋裏的手機兀然響起。
是祝父的。
祝憶接通后，壓低聲音，“爸？”
那頭的祝父語氣不容拒絕：“今早的工作，一些簡單的事務我讓小林代為處理了。剩下的會議小林給你挪到了中午。你跟姝姝吃過午飯了再去吧。”
祝憶：……
他木着臉掛斷電話。
只是挨到中午而已。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