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侯府

意晚在床上躺了一日,第二日身上總算舒服了些。她洗漱一番,起身去正院給父母請安。

她剛走到正院門口,就聽到裏面傳出來陣陣笑聲。父親雲文海已經去上朝了,母親喬書瑜正和兄長雲意亭以及妹妹雲意晴在用飯。當她出現在正房時,眾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全都朝着她看了過來。

看着眼前的情形,意晚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外人一般,破壞了眼前溫馨的場面。

喬書瑜放下手中的筷子,拿過來帕子擦了擦唇,緩緩開口:“我聽說你病了,病了就好好在房間裏休息,不要亂走動。”

意晚心中一暖。雖然母親昨日沒有去看她,但還是關心她的。

“嗯,多謝母親。女兒的病已經好了,不敢躲懶,應向母親請安。”

大少爺雲意亭笑着道:“一家人這麼客氣做什麼,既然來了,快過來坐下一起用飯。”說著,他側頭吩咐身邊的婢女去拿一副碗筷。

意晚:“多謝大哥。”

二姑娘雲意晴看着坐在身側的長姐,心裏有些不舒服。今日他們要去外祖永昌侯府做客,長姐長得好、氣質好、學識也好,雖她不愛說話,但有她在的地方旁人向來不會注意到自己,她不想讓長姐跟他們一起去。

母親說好只帶她去的。

意晚坐在飯桌前開始用飯。

今日早膳有粥、餛飩、饅頭和包子。

意晚食慾不是特別好,她盛了一碗粥,又拿了一個紅糖饅頭,小口吃了起來。

她規矩學的好,吃飯時幾乎沒發出任何動靜。即便臉上有病容,但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禮儀。

大少爺雲意亭看着面前的兩個妹妹,視線落在了意晚身上。

“瞧你瘦的,多吃些。這是蝦仁什錦包,味道不錯,嘗一嘗。”說著話,雲意亭用公筷夾了一個包子放在意晚面前的碟子裏。

意晚嚼完嘴裏的吃食,抿了抿唇,笑着道:“多謝大哥。”

二姑娘雲意晴眼底劃過一抹不悅,嘟囔了一句:“大哥倒是會裝好人,這包子是母親特意讓人給我買的,我才吃了一個。”

這話一出,桌上氣氛有些尷尬。

意晚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盤子,盤中還有兩個包子,她把自己的碟子遞到了雲意晴面前。尚未開口,雲意亭就先說話了。

“意晚,你別總是慣着她。”說完,又看向了雲意晴,語氣重了些,“你馬上就要及笄了,竟還想着吃獨食!母親買了四個包子,你一個人也吃不了那麼多。一會兒去了侯府可莫要這般小家子氣,惹人笑話。”

被長兄這般訓斥,雲意晴咬了咬唇,眼眶一下子紅了,抬眸看向了母親。

喬書瑜蹙了蹙眉,看向長子,道:“好了,不過是個包子罷了,何至於這般訓斥。你妹妹還小,你也不懂事嗎?”

大少爺雲意亭沒再說話。

喬書瑜視線看向長女:“你既還病着,一會兒就不要跟着去侯府了,吃過飯就回去歇着吧。”

二姑娘雲意晴的眼淚一下子又沒了,臉上露出來一絲笑容。

意晚心微微一沉。前世母親也沒帶着她去侯府,那時說她身體弱,長途跋涉病了,囑咐她在家好好休養。

她並不喜歡熱鬧,平日也不怎麼跟着母親出門應酬。只是,永昌侯府畢竟是自己外祖家,這些年她又一直跟父親在任上,多年未曾去過,理應前往。聽到母親的安排,她雖有些遺憾,但心裏也感激母親對她的照顧。

如今她卻不這樣想了。母親似乎不太喜歡帶着她出門,尤其不喜歡帶她去永昌侯府,前世她也沒去過幾次。她很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意晚道:“多謝母親體恤,我身子已經無礙。這畢竟是來京第一次拜訪外祖和舅舅,若是不去,難免讓人覺得失了禮數。”

喬書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顯然對長女反駁有些不滿。

大少爺雲意亭也道:“母親,我覺得意晚說的有理。外祖母向來對母親苛刻,若是小妹不去,她難免會指責您。”

聞言,喬書瑜靜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眉頭皺了皺,道:“既然你覺得身子無礙,那就一起去吧。”

意晚以為母親不會答應的,沒想到母親這麼容易就答應下來,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許母親就是心疼自己、知曉她不愛出門,所以平日裏才不叫上她的。

察覺到兄長溫和的目光,她看了過去,收斂自己的想法,對着兄長笑了笑,又看向自己母親,說道:“是,母親。”

雲意晴的臉又拉長了些,飯都不想吃了。

吃過飯,意晚離開了正院。

雲意亭隨她一起離開。

“意晚,昨日大哥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我去書院向夫子請教學問了,不在家,今早方從二妹口中得知你病了。”

意晚抬眸看向兄長,笑着道:“大哥,我沒事的。再過兩個月就是秋闈,科考在即,你理應如此。我盼着兄長能一舉得中!”

聲音溫柔似水,在炎熱的夏日讓人如沐春風。

雲意亭是家中長子,下面有兩個妹妹,相較於最小的妹妹,他更喜歡跟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大妹妹。

“嗯,我知你最不愛出門應酬。方才聽你主動提及要出門,我便猜測你病應該無礙。”雲意亭的聲音也輕柔了幾分。

意晚眼眸微閃,掩藏了內心真實的想法。

“勞兄長掛心了。”

雲意亭:“我昨日已與父親一起去侯府拜見過長輩,今日就不去了,我一會兒還得去書院找先生請教學問。你與母親二妹妹一同去侯府時,一切都要小心,照顧好自己。”

意晚笑着應下:“好。”

雲意亭抬手揉了揉妹妹的頭,兩人就此分開,一個去了夕晚苑,一個去了前院。

意晚朝前走了幾步,停下步子,轉過身去。看着雲意亭快步離開的背影,眸色微沉。前世兄長在兩個月後中了舉,意氣風發。然而,變故突生。就在兄長和世家公子去登高時發生了意外,兄長從山上跌落,腿被巨石砸到,壓了整整一晚上,第二日清晨才被府中的奴僕在山底找到。

腿就這樣廢了,仕途沒了,人也廢了。

兄長從一個翩翩少年郎逐漸變得陰鬱、暴躁。

今生定不會如此了,她定會幫兄長避開這個劫難。

正院裏,雲意晴正不滿地說道:“母親,長姐病了,您不是說不讓她一起去么,為何又改變主意了?”

喬氏拍了拍小女兒的手,坐在榻上,道:“咱們許久沒回京城,你許是不記得你外祖母了。那個老太太向來不喜我,愛挑刺。正如你大哥所說,若你大姐姐不去,她定要說我。”

一聽這話,雲意晴撅了噘嘴,不滿道:“母親這麼好,她還對母親不滿。可見她是個刻薄的!”

喬氏抬眸看了一眼幼女,提醒:“慎言!這樣的話切莫在外面說,不然人家要說咱們雲家沒規矩了。”

雲意晴吐了吐舌頭,抱着喬氏撒嬌。

“母親,女兒有分寸的,知曉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女兒這不是在為母親抱不平么。您那麼心善又端莊,要是別人說您,那肯定是那個人有問題,絕不是您的問題。”

這話着實說到了喬氏的心坎兒上,面上帶了幾分笑意,看向幼女的眼神很是和煦。

“你呀,就是個嘴甜的。”

雲意晴:“女兒說的都是實話。”

兩刻鐘后,母女三人起身前往侯府。

為了能攀上侯府這門親戚,雲意晴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把她來京城之前最喜歡的一件湘妃色衣裙穿上了。這衣裳襯得她唇紅齒白,嬌俏可愛。

她打量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意晚,見她穿了一身薑黃色的衣裳,確定她今日不會搶了自己的風頭,心中暗自得意。不過,在看到她那張臉時,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就是有那麼一種人,生下來就比旁人好看幾分。即便臉上毫無妝容,素麵朝天,着荊釵布裙,也能把一干人比下去。

她從小就不喜歡長姐。

長姐不光長得好看,學什麼都比她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父親總喜歡拿她跟長姐比,對她很是不喜。

“大姐,你怎麼穿了這麼一件衣裳啊,看起來舊舊的,侯府人見了還不得以為咱家窮得揭不開鍋,是上門打秋風的。”雲意晴忍不住說道。

說完看了一眼喬氏。

喬氏正閉眸養神,想到一會兒要見她那位眼高於頂,向來不喜她的嫡母,她心裏正煩着。聽到幼女的話,緩緩睜開眼,看了長女一眼。

這一看,恍惚間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人,頓時心頭一跳,厲聲道:“太素了!以後出門莫要穿這種顏色的衣裳!你年歲不大,應多穿些與你妹妹一樣的鮮亮衣裳。”

意晚抿了抿唇。母親似乎忘記了,從前她也穿亮色的衣裳,每次出門眾人總是誇她忽略妹妹。她向來不在意這些事情,察覺到妹妹的不悅,後來她漸漸便不穿了。再出門時,旁人也漸漸注意到了妹妹。母親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從那時起,她便只穿素色衣裳。

對於母親偏愛妹妹一事,她心中早就知曉。意晴是她親妹妹,她自然也是愛護她的,不願在此事上計較。只是,對於母親的偏愛,她心裏也會不舒服。

“女兒記住了,母親。”

聽到長姐被訓斥,雲意晴頓時心情變得明媚。還好,在這個家中,母親喜歡她更盛於長姐。

喬氏心情驀地煩躁起來,掀開帘子看了看外面,心中想着,怎麼還不到。

雲家官職低,住的地方雖在京城卻偏僻。永昌侯門第顯赫,離皇宮近。穿過鬧市區,馬車駛向了京城南邊的寧康街,這裏安靜許多。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最差的也是伯爵府。永昌侯府位於這條巷子的中央。

再往南一些,離宮城更近一些的南華巷,那裏住着當朝權貴,比如皇上的妹妹永安公主,再比如意晚前世的夫家定北侯府。

到了侯府門口,一行人從馬車上下來了。

喬氏回娘家早就遞了帖子,因此門口有管事的等着。

“三姑奶奶和兩位姑娘來了,咱們老太太和侯夫人一早就吩咐我們在這裏等着您了。”

喬氏看了眼面前的婆子,這是個眼生的婆子,瞧着身上的衣裳,最多是個二等僕婦。窺一斑而知全豹,她這嫡母對她還是一如既往地不喜。

即便心中膈應,喬氏面上還是溫和:“有勞嬤嬤了。”

嬤嬤:“姑奶奶客氣了,您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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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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