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眾人看向了說話之人。
喬琰寧,永昌侯府二房的長子。
意晚覺得事情挺有意思的,前世她跟表哥不是在這裏見的,是後來在永昌侯府見的面。但他們初見時,表哥也說了同樣的話。至於像誰,她至今不知。因為她也就跟表哥說過那一次話,後來她出嫁了,二人甚少見面,即便見了也不同席。
喬婉琪默默吐槽兄長:“但凡好看的姑娘三哥哥都眼熟。”
眾人聽到這話都笑了。看看喬琰寧,又看看意晚。
喬琰寧抬手敲了一下妹妹的頭,道:“怎麼說話呢?我說的是實話,我是真的覺得這位表妹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又好像長得像誰。”
喬氏眼眸微閃,手中的帕子攥緊了些。
老太太看到了喬氏的變化,皺了皺眉。
喬琰寧長得像已故的老侯爺,性子也像,老侯爺在世時最喜歡這個孫子。老太太愛屋及烏,也極喜歡這個孫子。見庶女心中不知在憋着什麼壞主意,老太太生怕庶女說出來故意引導的話毀了自己孫子的名聲,連忙道:“這是你姑母家的表妹,都是親戚,你覺得像是常事。”
喬西寧看看錶妹又看看堂弟,出來打圓場:“琰寧,走了,男賓那邊要開席了。”
喬琰寧仍在盯着意晚看。他是真的覺得在哪裏見過,可怎麼都想不起來。祖母和堂哥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多留,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這點小插曲眾人沒放在心上,說了幾句話后,長公主來了,隨後便開席了。
意晚這頓飯吃的有些不是滋味。自從剛剛遇到冉玠,她心緒就不像之前那般平和了。她原以為前世只有她嫁入侯府一事是解釋不通的,沒想到她跟冉玠的親事也是這般充滿了謎團。
她側頭看向了母親。
只見母親滿臉笑意,而她的眼睛正在看永昌侯府的方向,確切地說是在看瑩表姐。
此刻瑩表姐正側臉跟老太太說著什麼話,逗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摟着她說話,一副寵溺的模樣。
她恍然間發現,這一刻,母親的側臉與瑩表姐的側臉竟然出奇的像,竟要比坐在身側的二妹妹和自己還要像幾分。
侄女像姑母,血緣可真是神奇。
飯後,賓客們坐着馬車離開。
老太太特意把長孫女喬婉瑩喚到身邊,坐一輛馬車。
“今日祖母從長公主那裏得知皇上有意讓貴妃娘娘為太子殿下選太子妃。”
喬婉瑩頓時心頭一喜:“祖母說的可是真的?”
老太太笑着說:“八九不離十了。”
喬婉瑩:“可有說如何選?”
老太太:“長公主私下透露了一絲消息,說是皇上此次為太子選妃更看重未來太子妃的禮儀才華。”
說著,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孫女的手。
喬婉瑩臉上也露出來一絲會心的笑意。她從小就學習詩詞歌賦,於寫詞作詩上天賦極高,若皇上真重視這個的話,那麼她被選上的可能性極高。
祖孫二人都明白這一點。
老太太又道:“不過,長公主的意思是除了詩詞歌賦可能還會看琴藝、棋藝、刺繡、騎射等等。其他的我都不擔心,只是刺繡和騎射是你的弱項。”
喬婉瑩臉上的笑意減弱了幾分,但眼神依舊堅定:“孫女定會勤加練習的。”
老太太就喜歡大孫女這一點,道:“好。”
另一邊,意晚回到府中之後就回了自己小院。她坐在窗邊的榻上看着窗外,過了一會兒,她起身去了正院。
得知喬氏還在休息,她在外間等了一會兒。
喬氏醒來后,看着坐在外間的女兒,問道:“怎麼沒去休息?”
意晚:“多謝母親關心,女兒不累。”
喬氏坐在椅子上喝了兩口茶醒了醒神兒,看着女兒的神色,問:“有事?”
意晚看了看屋內伺候的人,道:“嗯。”
喬氏看懂了女兒的暗示,頓了頓,讓屋內的人都退下了。
“說吧,何事?”
意晚抿了抿唇,問出了心頭的疑惑:“母親,當初咱們府為何要與冉府退親?”
喬氏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向女兒。
“你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了,可是外面又有人說閑話了?”
說完,喬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意晚的心微沉,她垂眸斂了斂心頭的情緒,道:“嗯,今日女兒在長公主府見到了冉玠,他說了幾句話,旁人便議論起我們二人的親事,故而女兒有此一問。”
喬氏放下茶杯,拿起來帕子擦了擦唇,道:“既然兩府已經退親,你也不必太過在意。說起來當初跟冉家定親便是委屈了你。只是當初冉府的親事是劉知府的夫人提起的,劉知府又是你父親的上司,不好推拒。後來我與你父親覺得冉家哥兒是個品貌俱佳的,你性子單純,冉家人口簡單,便同意了這門親事。再後來冉家姑娘成了妃子,又誕下皇子,他們府門楣比從前高了不少,自然就看不上咱們府了。”
意晚抿了抿唇沒說話。
喬氏接着道:“雖說如今冉家門楣高了,但歸根結底還是商賈。如今你父親既已回了京城,咱們又跟長公主府、永昌侯府有了聯繫,自不會再委屈你,把你嫁入商賈之家。母親定會為你說一門好親事。”
意晚垂眸:“多謝母親。”
從正院回來后,意晚便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海棠樹發獃。
黃嬤嬤和紫葉見她心情不好,便吩咐院子裏的人小聲些,莫要吵到了主子。
意晚看着從樹上飄落的海棠樹葉,心裏仍在想今日的事情。她今日去正院時,沒有直接問母親當年是否親自去了冉府退親,而是問他們府為何與冉府退親。
母親當時的反應非常奇怪。
按照母親在外面的說辭,是冉府主動與他們退親,而不是他們雲府主動。剛剛自己話語中暗示的是自家主動退親。按照母親的性子,應該先反駁她才對。可母親並未這麼做。不僅沒這麼做,還非常平靜。
說起來二妹妹的性子很像母親。若是在外面被門第高夫人貴女欺負冷落,回頭定要發脾氣,即便是事情過去再久,提起來此事也會憤怒,說上幾句。比如母親會時不時說永昌侯府老太太的不是。
可今日她問起來時,母親的反應過於平靜了。母親雖然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冉府的身上,但話語中卻沒有一絲不悅。她甚至聽出來一絲輕鬆喜悅,好像對冉府退親一事很開心似的。
母親口口聲聲說會為她找更好的夫婿,若沒有經歷前世的事情她或許就信了。可從結果來看,並未。最終母親為她尋的依舊是普通人家。而那時母親的說辭跟為她與冉家定親一致。
“意晚,你不善交際,不喜熱鬧。梁家人口簡單,正好適合你……”
那時母親很想快些把她嫁入梁家,但梁家堅持要在梁大哥中了舉有了功名之後再來娶她。可在梁大哥中了狀元,梁家來府中商議親事時,母親卻以兄長的病為由,推遲了親事,跟梁家言明等兄長成了親之後再辦她與梁大哥的親事。
沒過多久,瑩表姐死了,她與梁家退親,嫁入了定北侯府。
關於與梁家退親的緣由,她一直認為是母親為了把她嫁入定北侯府。可今日聽了冉玠的話,她發現事情或許跟她想的不一樣。
第一次定親,冉家當時僅僅是商賈,家中無人入仕。退親之時,冉家長女已經成了宮中寵妃,並育有皇子,冉家也成了皇商,家大業大。
第二次定親,梁家雖有一門顯赫的親戚,但他們家只有孤兒寡母,且梁大哥秋闈落榜,只是一名秀才,家中只有幾畝薄田。後來退親時,梁大哥考中狀元,入職翰林院,前途無量。
若只有梁家的事她或許還不會多想,但兩次定親放在一處,很明顯能看出來問題。她發現她兩次親事都是在對方落魄時定親,而在對方發達時退親。
母親是……故意的嗎?
這時,原處突然傳來了滾滾雷聲,意晚心中一顫,清醒了幾分,抬眸看向了天空。
天上不知何時佈滿了烏雲。
深秋的雨說下就下,屋外傳來一絲涼意,豆大的雨打在窗前。
“嘎吱”門從外面推開了,紫葉匆匆進來了。
“姑娘,外面下雨了,仔細染了風寒,您去裏間歇着吧。”
母親口口聲聲說為她着想,以她不善交際、身子弱為由把她嫁入家境普通的人家,但她卻費盡心思把妹妹嫁入了國公府。
母親難道不知二妹妹性子直,更不適合嫁入公爵府嗎?
她那般喜歡二妹妹,卻為了利益把二妹妹嫁入了高門府邸,而不是為她找一門適合她的姻緣。
母親明明更不喜歡她,卻為何單單要在親事上為她着想?
這不合常理。
意晚看着屋外的雨滴、落葉,心情沉重,應了一聲:“嗯。”
紫葉走過來把窗子關上了。
自從見到了意晚,冉玠心情就再也難以平復下來,今日他也早早回了府中。他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醒來時外面天色已晚,甚至下起了雨,他心中更覺煩躁。
“來人!”
“少爺。”
“父親回來了嗎?”
“老爺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與人議事。”
“去書房。”
元寶看了一眼自家少爺,少爺因不滿老爺為其安排的親事,已經跟老爺鬧了小半個月,今日怎得主動去找老爺了。
“是。”
冉玠等父親的客人走後,進入了書房中。
冉老爺今日心情顯然不錯,看到不聽話的兒子也並未發火。
“聽說你今日去了榮華長公主府?可有見着月珠縣主?”
冉玠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道:“父親,我身上一沒有功名,二沒有官職,配不上縣主,此事您莫要再提了。”
冉老爺臉色頓時就冷了下來,正欲訓斥兒子,被兒子打斷了。
“父親,剛剛那位可是趙府的管事?”
冉老爺沒好氣地說道:“是。府中的生意你不用管,你先好好與縣主相處……”
“父親可有查過趙府?”
“……你年紀也不小了……趙府……什麼?”
冉玠一撩衣擺坐下,道:“長姐久居深宮,她介紹的人未必可靠。”
冉老爺眉頭皺了起來:“怎會?你長姐雖久居深宮,但她身份尊貴,旁人不敢欺瞞她。”
冉玠:“或許旁人正是利用了這一點呢?”
冉老爺沉默了。兒子雖然在親事上不聽從他的安排,但在生意上從未出過任何差錯。
冉玠:“父親不必擔心,兒子定會查清此事。不過,在兒子有結論之前,父親先不要與趙府合作。”
冉老爺雖然覺得兒子有些多此一舉,但還是同意了。
從書房出來后,冉玠的神色就不太好看。
一旁的小廝元寶為其打着傘,問:“老爺不是已經同意了么,少爺怎麼還不高興?”
冉玠瞪了小廝一眼。
他的確很不高興,他氣的是,她明明拋棄了他,他竟還會選擇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