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聽到這個熟悉的小名,冉玠微微眯了眯眼。
好久不見?前些日子在寺中剛剛見過。
他輕啟薄唇,緩緩說道:“呦,這不是知州家的大小姐嗎?哦,不對,如今雲大人高升,是禮部員外郎了。”
語氣里多少帶些陰陽怪氣。
周圍的人都有些看不懂眼前的這一幕。
月珠縣主皺眉:“冉玠,你跟她是舊識?”
不然為何這麼清楚雲家的事情。而且,這兩個人似乎很熟絡的樣子。
舊識?冉玠微微一笑:“說是舊識,見外了些。這位雲姑娘可是我的未——婚——妻!”
意晚抿了抿唇。的確,冉玠曾是她的未婚夫。不過,要加個“前”字。
前未婚夫。
冉玠的話一出,周遭頓時一片寂靜,全都用眼神打量着他們二人。
三年前,皇上出宮南巡,帶回來一位姑娘。這位姑娘便是冉玠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冉妃娘娘。冉妃娘娘剛剛入宮時為貴人,兩年前產下一名小皇子,如今已晉陞為冉妃。
“冉玠,你在開什麼玩笑啊,你何時定親了?”六皇子笑着問道。
這話也說出了眾人心頭的疑惑。冉妃娘娘這幾年一直在為弟弟說親,這件事京城世家貴族都知曉。若他真的已經定親,冉妃不可能再為他說親。
冉玠嘴角一勾,眼底儘是諷刺。
“三年前就定親了。不過,一年前被人嫌棄退了婚。如今卻也是自由身。”
意晚秀眉微蹙。
周遭議論響起:“啊?你被人嫌棄?這雲家也不過是從五品吧,怎麼敢嫌棄你?”
冉妃娘娘給弟弟說親,見的官職最低的也是四品官員的女眷,大多是都是勛爵人家。這從五品官員之女冉妃娘娘瞧都瞧不上的。
喬婉瑩心頭也生出諸多疑惑,她在意晚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側頭看向了身側的意晴。只見剛剛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此刻正低着頭紅着臉,一臉尷尬的模樣。瞧着她這副模樣,想來這位冉公子口中的話是真的。
這還真是有趣。
姑母家竟然跟冉妃娘娘家結過親,如今還把冉妃娘娘一家得罪了。
月珠縣主嫉妒死了!這個她瞧不上的女人竟然跟冉玠定過親了!而她想見冉玠一面都難。
“雲家敢退冉家的親?膽子可真不小。不過是區區從五品罷了,真以為來了京城就飛黃騰達了不成?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寡淡的模樣!”
冉玠正欲再說什麼,看着意晚蹙起的眉頭,後面的話憋了回去,輕哼一聲,朝前走去。
月珠縣主瞪了意晚一眼,連忙跟了上去。
很快,雙方人都散了,意晚看着冉玠的背影,眼底有化不開的疑惑。
當初母親明明說冉家飛黃騰達了,瞧不上他們府的門第,提出了退親。為何在冉玠這裏反過來了呢?
究竟誰說的是對的?
前世回到京城后,她深居簡出,很少出門。出嫁前出門的次數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今日的宴席她沒來,故而沒再見過冉玠,也就沒聽他親口說這樣的話。後來再次聽說冉府是他們府上出事了。冉府紅極一時,跌得也快。她都沒來得及再見見他,他便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姑娘,您沒事吧?”紫葉小聲問道。
意晚眼眸微動,思索片刻,道:“沒事。你去給冉公子遞個消息,就說我在長公主府明湖後面的小亭子裏等他,請他務必前來。”
紫葉:“姑娘……冉公子當初退親害您被嘲笑,如今他又倒打一耙,您又何必再找他。再說了,他如今跟皇子公主們在一處,也未必會來。”後面這句話說的聲音很小,像是生怕自家姑娘會難過一般。
意晚:“去吧。”
從剛剛冉玠的話以及他的反應來看,她想,他定會來的。
紫葉無奈,只好去了。
意晚在亭子裏等了約摸一刻鐘左右,一抹紫色的衣角出現在了轉角處,很快,來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雲姑娘不是瞧不上我冉家商賈出身嗎?如今覺得我冉家發達了,想要與我重修舊好?”冉玠出口依舊是諷刺,甚至比剛剛在眾人面前說的話還要難聽。
意晚靜靜看着冉玠,抿了抿唇,點出來一個事實。
“當初我與你定親之時冉家只是商賈,並未與皇室有任何關聯。我雲家是否瞧不上冉家,你當明白才對。”
冉玠瞪了意晚一眼,一撩衣擺,坐在了意晚對面。
“你今日找我何事,若是想再續前緣的話,那就——”
意晚:“你剛剛為何當眾說是我們雲府退的親,退親之事不是你們家提出來的嗎?”
冉玠看着意晚,嗤笑一聲。
“這本就是你們家上門來說的,怎麼,時間長了要推到我冉家頭上了?”
意晚皺眉:“可外面不是這麼說的。”
冉玠:“我姐姐在宮裏成了妃子,我家比你家發達了,世人自然說是我家退的親。實則是你母親親自去的我家,找我爹娘退親!”
意晚大驚:“我母親親自去的?”
冉玠看着意晚的神情,漸漸回過味來:“你不知道?”
意晚搖頭:“不知。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冉玠:“能有什麼誤會?那日我正好在家,親眼看到你母親來府中退親。你母親嘴上說著兩家差距太大,高攀不上我家,實則就是鐵了心想退親,不管我爹娘說了什麼,她都執意要退親。”
意晚不解。
她與冉玠相識多年,知曉他的性子,他沒道理會說謊。可母親為何要在冉家最得勢的時候退親呢?
說起來,她與冉玠定親時,冉家當時是揚州有名的商賈,家裏經營着布匹生意,家中富庶。兩人定親一年後,皇上南巡,看中了冉玠的長姐,帶回了京城,封為貴人,而冉家也成了皇商。再過了一年,冉貴人生下小皇子,晉陞為妃。
就在這時,母親卻突然上門退親……這不合理啊!依着母親的性子,在冉家富貴之後,當儘力維護關係才對,為何反其道而行?
關於她的親事,總是有着諸多謎團。
冉玠:“以前我也想不通為何。如今瞧着你們攀上了永昌侯府、定北侯府、長公主府,漸漸明白了,你們這是看不上我們家了,想攀高枝!”
意晚出口否定:“不是這樣的,我爹娘不是這樣的人。”
若她爹娘想攀高枝,後面就不會把她許配給一個落榜的舉子了。只是,想到後面強行把她嫁入侯府一事又說不通。
冉玠冷笑一聲:“嗤,不是這樣的人?那你母親今日在長公主府是在做什麼?你母親來京之後又做了什麼?”
母親為了父親和兄長的仕途,最近的確一直在京城中周旋。意晚垂眸,沒有說話。
看着意晚的反應,冉玠心中更是煩悶,轉身便欲離開。剛走了幾步,被意晚喚住了。
“阿烈,你等一下!”
聽到這個稱呼,冉玠心頭微顫,人也停下了。
意晚問:“冉府最近是不是正準備跟趙府合作?”
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的話,冉玠語氣不善:“是又怎樣,關你何事?”
意晚:“我聽說趙府有問題,他們府提供的蠶絲是假的,他們的身份也很可疑。若是要合作的話,還是查清楚比較好。”
在冉家出事後,意晚打聽過冉府的事情。她記得當年冉家一直說原材料是趙家提供的,結果這個所謂的趙家竟然並不存在。官府認為冉家故意推脫,最終只能冉家背下了所有。當時都說是冉家升的太快,爬的太高,根基又太淺,生意場上得罪了人,才被人算計了。
冉玠轉身看向意晚:“趙府是長姐推薦的,你覺得我是會信你還是會信我家長姐?”
冉妃娘娘推薦的?意晚有些不懂了。難道當年冉家之所以出事並非僅僅是商戶之間的競爭,還涉及到宮中?
冉玠說完便陰着臉離開了。
意晚回去時已經快要開席了,大部分人已經落座。她一去,就成了焦點。不少人目光看向她,指指點點的。
意晚向來不怎麼在意外人的目光,任由眾人打量,從容地走到席末坐好。
不遠處,喬氏也是焦點。
意晚耳邊傳來了自家母親的聲音:“我和我們家老爺是不怎麼在意門第的,世家也好,商賈也罷,只要人好,孩子喜歡,就定了親事。可誰曾想,沒過一年,人家發達了。這不就……哎……”
“你們當初沒嫌棄他們是商賈出身,如今他們竟然還好意思嫌棄你們?真是不知禮數!”
“退了也好,那樣的人家不能長久的。”
“不就是個商賈么,有什麼可得意的。”
……
喬氏:“哎,人家可是皇商,姐姐又是皇妃,我們就是普通五品官,配不上人家的。”
“我瞧着你家女兒知書達理,長得好性子也好,將來定有好的姻緣。”
喬氏:“哎,多謝各府夫人寬慰,只是我們小門小戶的,得罪不起那些人。還望夫人們莫要再提此事了。”
意晚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母親,她想知道,自己的婚姻在母親心中究竟是什麼?
喬氏利用和冉府退親一事,在貴婦之間打通了話題,拉近了與人直接的距離。回到座位上時,神清氣爽。
意晴都快把頭埋在地里去了,見母親回來了,連忙說道:“母親,您不知道,今日那冉玠說了多難聽的話。處處譏諷長姐不說,還說了咱們府的不是。”
意晚沒做聲,抬眸看向喬氏。
喬氏看了一眼長女,道:“意晚,你不必介意,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了,孰是孰非眾人自有定論。”
那究竟誰是,誰又非呢?
意晚:“嗯。”
看着長女純凈的眼神,喬氏一陣心虛,眼角瞥到永昌侯老夫人時,轉移了話題:“你們外祖母來了,隨娘去給她請安。”
“是,母親。”
老太太的好心情在看到庶女時頓時散了一大半。
喬氏仿若沒看到老太太神色驟變,笑着說:“母親,早就聽說您過來了,只是您一直在長公主那裏,女兒沒能給您請安,此刻見您來了,趕緊帶着意晚和意晴見見您。”
老太太:“嗯。”
“見過外祖母。”
“嗯。”
老太太神色始終淡淡的。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聲響了起來。
“咦,這位表妹好生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