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32章】內門弟子

第65章 【第32章】內門弟子

(有部分恐怖描寫,介意慎入。)

宋從心在青銅門后找到了水道隊伍的全部成員,他們有的傷重,有的因溺水而昏迷,但好在都還活着。

呂赴壑是所有人中傷得最重的,他腹部破了一大個口子,被他自己用魚腸線簡單地縫補過了。宋從心檢查了所有的傷口后,也管不了其他,對幾名傷員使用了回春術。她不精於醫術,但為了以防萬一仍舊學了幾個較為簡單的仙法以備不時之需,現在就剛好用上了。

仙術與丹藥雙管齊下,很快,呂赴壑便睜開眼睛,恢復了意識。宋從心見狀,掐了個凈字訣淡去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又用乾淨的水衝掉了地上的血跡。做完這一切后,她感知到外頭隔了一面牆的灼熱氣息漸漸平復了下來。

呂赴壑剛醒來時還有些渾噩,看見宋從心的一系列舉措,他沉默半晌方才氣若遊絲地道:“仙長已經知道了?”

宋從心點了點頭,卻不答話。她處理好所有傷員的傷勢之後,才發現牆外屬於姬既望的氣息消失不見了,她閉眼感知了一會兒,便發現他竟是重新回到了逆海法陣的密室之中,似乎是打算將法陣中的屍體一一清出來。

在等待其他傷員清醒的間隙里,呂赴壑倒是和宋從心說了一些話,主要都是關於姬既望的。

“少城主是渦流教信徒與氐人誕下的血脈,這些外道堅信神祇會伴隨歸墟而降臨於世,因此他們不顧禁忌造出‘聖子’,是為了創造出足以承載神力的容器。”呂赴壑知道眼前這位光風霽月的仙長已經知道了少城主血脈有異,“我們是在渦流教的本部中找到這個孩子的……那時,他被人送上了神壇,負責主持祭祀的信徒是他的生母,正準備將他的血肉之軀進獻給神明……”

“城主救下了他,力排眾議地將他帶回了重溟城,收為嗣子。城主說,不該以未竟之事而定未行之罪,他是無辜的。這些年來,少城主也沒有辜負城主的期許,他鎮守沿海,從不與人交談、親近。他雖有強大的力量,卻將其用於守護而非作惡。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形單影隻,沒有朋友。我只見他對仙長一人露出那般情態……”

呂赴壑說著,卻見這位仙長抬頭,看了他一眼:“仙門斬妖除魔也講究因果,只要他不失控傷人,我不會對他生出惡念。呂將軍,不必如此。”

呂赴壑與她清正的眼眸對視,半晌,才苦笑道:“原來如此,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從心搖了搖頭,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姬既望身為姬重瀾的嗣子,卻始終不曾被海民們接納。他是異人乃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因為,他是渦流教信徒之子,是被他們奉為神祇容器的“聖子”。幾乎可以這麼說,姬既望的存在便代表着渦流教的精神意向。

想到這,宋從心沉默了很久。等呂赴壑稍微緩過勁來后,她才問道:“呂將軍介意跟我說說姬城主嗎?”

“城主嗎……?”提起姬重瀾,呂赴壑便露出了回憶的神色,“我遇到城主時才約莫十二三歲,那時九州各地爆發戰亂,我帶着呂獻到處顛沛流離,以偷盜行乞為生。一路行至陌州,聽說城中以工代賑,我便帶着呂獻來了當時的日照城……”

呂赴壑說的是自己與姬重瀾的過去,他並沒有添加太多自己的主觀感受,而是通過描述一些事件與行為去還原姬重瀾的形象。

從呂赴壑的講述中便可以感受得出,姬重瀾城主是位相當聰明、仁慈且……活潑的女修。和外界傳言有所不同,姬重瀾喜愛看書,也喜歡滿大街地亂竄。她有身為一城之主的仁慈果敢,也有少年人才有的機靈與淘氣,這讓她被重溟城的百姓敬重,又讓身邊人對她生出親近與喜愛之意。

呂赴壑原本不叫這個名字,他姓呂,但“赴壑”之名卻是他成為城主近侍之後,姬重瀾賜給他的。

姬重瀾是符陣雙修,她自創了許多符文與陣法流傳於後世。她曾對呂赴壑說過,天賦不公,有人可以吸納靈炁,有人則不行。與其立下凌於雲端的道統,倒不如留下更多可以被“學習”的知識,這樣一來,總有一天,凡人也可做到移山填海之事。

為了達成自己的宏願,姬重瀾閱遍群書,甚至連異族的碑文與傳承都有所涉獵。符文本是自“文字”脫胎而來,她的符陣之道也自此大成。

“自千年伊始,姬家便與氐人為敵,雙方摩擦不止。”呂赴壑回憶此事,“因為日照城與氐人國同在一片海域,因此難免會有紛爭。但後來,氐人國內部發生了災變,國度崩潰瓦解。氐人似乎觸犯了禁忌,被烙下了詛咒,在其王室將要滅絕之際,氐人找到了姬家,託付了他們的文明。”

姬家與氐人雖然敵對,但某種程度上也稱得上是惺惺相惜。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姬家想要抗擊大海對陸地的侵蝕,氐人的傳承是不可或缺的一筆。因此,姬家在風波平息后重建了城池,將其打造成人類探索深海的前哨城市。姬重瀾繼承大位之後,苦讀氐人國的書籍,也創造出了各種與海洋相抗的符文與法器。

對重溟城而言意義非凡的“平海”,便是自此而來的。

“大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城主才對少城主生出了惻隱之心。畢竟氐人之於姬家,有與眾不同的意義。”呂赴壑結束了對往昔的回憶。

宋從心頷首,她還想再問些什麼,可探索隊中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蘇醒。宋從心沒有繼續詢問,呂赴壑也沒有再多說上位者的過去。對於呂赴壑而言,方才那一分慈父的柔軟不過只是海中轉瞬即逝的藻光,清醒之後,他又是整個團隊的主心骨了。

若不是姬既望親口所說,她甚至不知道令他心神動搖、傷重至此的,便是曾經與呂赴壑相依為命的侄兒呂獻。

就在這時,有人詢問呂赴壑,同伴們的屍骨要如何處理。呂赴壑道:“取未變異的一部分,帶回安葬。”

在這裏的都是傷員,讓他們再入水中顯然不太穩靠,即便鯊皮水靠能夠防水,但帶傷入水也屬實夠嗆。宋從心讓呂赴壑在這裏安置,她和姬既望會負責打開逆海法陣,將海水排出密道。

“……如此,那便有勞仙長了。”呂赴壑不是喜歡逞強的死腦筋,很快便同意了此事。

宋從心留下了丹藥與乾淨的水和繃帶,之後便順着水道重新回到了密室。她穿過陰暗幽深的水道,看見一道游魚般的身影在水中穿梭,將被卷進逆海法陣中的屍骨一具一具地清理出來了。

實話說,那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脊背發寒的場面。因為那些屍骨零零碎碎,已經散亂得不成樣子了。

宋從心沉默地遊了過去,試着將屍骨收入粟米珠中。然而,卻失敗了。

屍骨中殘存着與靈力相斥之物,因此無法被粟米珠收起。如呂赴壑所說的,只能把屍骨中的一部分帶回去了。

看着那些畸形扭曲、完全不成人樣的屍體,宋從心強行摁捺下心中發毛的不適感,伸出手準備和姬既望一同收斂這些屍骨。

然而,她伸出的手,卻被另一隻帶着尖利指甲的手給握住了。

“別碰。”

宋從心偏頭望去,便看見姬既望那雙重新化為藍色的眼瞳,他擁有一雙世界上最美的眼眸,是深邃的海的顏色。

“我來,你不要碰。”他五指往內一扣,尖利的指甲避開了些許,以免割傷她的血肉,“你的琴里,不要有這種潮濕的夢。”

……

開啟逆海法陣的瞬間,藍色的符文瞬間亮起,佈滿了水道的每一寸地。密道中的水被排出,連帶着那些畸形的屍骨,也一起隨着海水而被衝出了水道。水流嘩嘩聲不絕於耳,宋從心卻覺得有些麻木,她背對着姬既望,眼前卻彷彿還矇著那月光般的紗束。

姬既望用縛絲切下了那些殘缺屍骨中較為完整、沒有異變的一部分,或是一截指骨,或是半塊肩部,甚至是一縷頭髮,一顆眼珠……

姬既望的縛絲,不像利斧刀刃一般會發出可怕的聲響。他只需手指輕輕一動,想要切割的地方就會悄無聲息地掉落。而之後,姬既望會用不同顏色的袋子將其裝起,宋從心無意間一瞥,發現那些袋子都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線綉上了各家的名字。

那場景對於宋從心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即便心法不停地運轉,她也覺得,這場東海之行實在是有些太過難熬了。

“姬既望。”看着海水一點點地排出密道,宋從心突然問道,“在你心中,姬城主是怎樣一個人?”

收斂了亡者的屍骨,姬既望站在逐漸退潮的海水中,想了想:“她……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和別人沒什麼不同。總是笑着,不管什麼時候。”

姬既望性情直率,他看待事物的眼光也相當不同:“不過,有些時候,她跟你很像。”

宋從心一怔:“跟我很像?”

“嗯。”姬既望收起了那些布袋,回頭,用一雙漂亮的眼睛直視着她,“有些像,又有些不像。你和她,都是深海里會變色的水母。”

“……是嗎?”

……

密道中的水盡數排出之後,呂赴壑等人的傷勢也在仙門出品的丹藥下好了七七八八。他們從另一條密道往回走,一路上,親眼確認三十年前同伴死亡的眾人雖然心情都有些沉重,但不知為何,他們卻能和宋從心說說話、開開玩笑了。

“三十年咯,該認命的早就認了。現在能把他們接回家,俺也算是沒有遺憾了。”一位滿頭白髮的大漢笑着,說著說著便回身用手臂抹了一把臉,回身時語氣卻是如故,“家裏倆孩子,習武的天賦都比老子高。當初他們隨城主一同出戰,俺心裏是很自豪的。他們保護了這麼多人,為城主戰鬥到最後一刻,他們都是好樣的,俺、俺……”

琉璃古道之上,宋從心看着遠處隨着海水的排出而逐漸上浮的城市。她仰頭,望着屏障之外漆黑的重水,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願我是錯的。宋從心以靈力寫下了一封給予湛玄的信,她朝着信吹出一口靈炁,那信便化作了一隻羽毛雪白的飛鳥,回頭對宋從心發出了一聲清唳,隨即朝着海水飛去。在觸碰到海水的瞬間,那飛鳥又化作了一隻尾鰭漂亮的魚,它承載着宋從心的情報與信息,朝着上方游去。

大量的海水自龍骨閘中排出,匯入黯淡無光的海底。被海水淹沒的城市緩緩上浮,如同即將擦去浮塵、顯露其原本華彩的明珠。

“小心。”宋從心將琴匣背負在身後,站在梵緣淺身旁時,提醒了一聲。

梵緣淺看着上升的重溟城,點了點頭,雪禪菩提子在她的手掌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隱隱有佛光閃爍。

排盡了海水的重溟對接了琉璃常寂園外的古道,伴隨着一聲年久失修的吱嘎聲,那青銅門扉終於在眾人面前緩緩開啟。

然而,伴隨着塵封門扉一同打開的並不是海民們熟悉且懷念的風景,首先映入眼帘的景象,在一瞬間便把所有人的舌頭都給叼走了。

宋從心首先對上的,是數張栩栩如生的驚怖面。那種透骨而來的恐懼,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隨即,她看見了,密密麻麻的、垢滿污泥與某種漆黑油脂的……人的雕像。

他們背對着城門,瘋狂地朝外奔跑,但是卻還是回頭,似乎在與什麼可怕的東西作戰。

臨近城門的人,用手、用脊背,堵住了城門。然後,他們如一樽融化的蠟像般,被定格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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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魁首是如何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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