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幹啥啥不行,吃飯第一名]
-陳小藝:十一長假出來嗨兄弟們!我有東郊剛開放的森林公園的券,溫泉酒店六折優惠!
-遠子哥:溫泉!
-寄(四聲)哥:酒店!
-陳小藝:六折優惠!
-遙遙子:不是?你管放三天叫長假?
-陳小藝:啊真可惜,我們放四天。
-遙遙子:?你們班真有考進全市前十的?
-陳小藝:卧槽,豈止啊,路哥他同桌真的深藏不露,全市第一,我看他成績我都驚呆了,居然有人語文他媽能上140!外語149!
-遙遙子:卧槽,小漂亮?!
-遠子哥:也許某位這次語文英語都沒及格的同學,更有發言權。
-遙遙子:?諷刺我?
-寄(四聲)哥:?諷刺我?
-陳小藝:誰關心你倆,這明顯諷刺路哥嘛。
-遙遙子:呔!陳藝大膽狗東西!要造反是吧?
-寄(四聲)哥:睜眼看看咱們群名,乾的飯從何處來?
-陳小藝:我錯了路爹!這就麻溜跪下,我的飯還需要您帶!
-遠子哥:父親大人,我諷刺這兩位而已@遙遙子@寄(四聲)哥
-遙遙子:……所以路哥人呢?現在真走高冷風了?
-遠子哥:剛被老杜拉去談話了,就這次成績的事。
-陳小藝:顧放也被叫走了。
-寄(四聲)哥:這是要拉去做對比嗎?
-遙遙子:好殘忍我喜歡。
“路肆,你跟我說道說道,”老杜夾着支煙,“你這腦瓜究竟怎麼長的,我教二十多年書還沒見過數學物理能滿分,語文英語卻連及格線都碰不到的?”
語文老師與英語老師的辦公桌就在對面,邊低頭改作業,邊笑而不語。
這該死的壓迫感。
路肆垂着倦冷的眼皮,手掌搓了搓腦後垂下的髮絲,不知該怎麼解釋。
它就考成這樣,其實他也挺想知道原因的。
“杜老師,”顧放語氣自然地接過話題,“偏科是很正常的,一個人有擅長的,必然有不擅長的。”
老杜說:“所以吳老師跟我反映,你體測測了三回還及不了格是吧?”
顧放:“……”
他默默垂下眼帘,瞬間蔫如一隻小兔子,路肆甚至幻視有兩截長耳朵耷了下來。
“杜老師。”路肆淡淡啟唇。
老杜抬眼掃他,眼神似在說,你小子終於開了金口是有何高見。
“高考不考體育。”路肆語速極快地答完。
老杜猛一拍桌:“高考不考體育你就可以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健康了是吧?以後工作了,你們這些小年輕就知道,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二人默然聽訓,對面的語文老師忽插話:“他倆不是同桌嗎我記得?路肆不是文體部的部長?既然他倆都偏科,乾脆搞個互助小組好了。”
老杜眉毛一跳:“有點道理哈。”
吳老師在角落玩手機,抬頭湊熱鬧:“我覺得成,乾脆顧放也別再找我測了,太折磨人了,叫小路幫他測好了,哪回及格了就登哪回的成績。”
“聽到了嗎?”老杜看向他們。
“聽到了。”顧放說。
“但沒太聽懂。”路肆替他補道。
老杜管他倆聽沒聽懂,大手一揮:“先試驗一個月,你倆有空就輔導一下對方,交流一下經驗,一個月後再看看效果,不行咱們也不勉強。好了,回去上課吧。”
走廊由濃綠的爬藤掩映,抵達二班教室前,路肆先他一步,加快步伐從後門進去。
經過顧放身邊時,路肆聲調微揚,帶着沒睡醒勉強提起精神的慵懶,彷彿貼着顧放耳畔傳來。
“放學操場等我。”
行走間帶起的風是涼絲絲的薄荷味,顧放心臟似乎被輕輕撓了一下,凝滯在原地,深深抬眸,看着路肆若無其事與陳藝等人打招呼。
放學鈴響後,山頂的操場上由夕陽鋪灑下一層金光。
跑道邊,路肆摁下表,對顧放的身體素質有了更進一步的估算。
等顧放第二圈經過時,路肆也跟着他跑了起來,聲音不大,卻足夠他們二人聽清:“聽我的節奏呼氣吸氣行嗎?”
顧放額角有汗珠順着滴落,他勉強分出一絲精力,別過頭,藍色眼瞳幽幽注視着他。
放假后的操場沒什麼人,只有體育生在遠處訓練,偶爾傳來呼喊對方名字的聲音。
但路肆已聽不清那些大嗓門的體育生喊的什麼,微風送來顧放緊促滾燙的喘息聲,那雙眸子卻沉靜平和,路肆無法從他的眼瞳深處讀出什麼,只能聽見自己並不平穩的心跳,撲通撲通,對着顧放的眼睛化作兩個字。
——好美。
無論是喘息聲,還是那雙玻璃珠似的藍色眼睛。
路肆目光微散,看見顧放淡紅的唇上下翕合。
“什麼?”路肆半眯了眯眼,回神聚攏焦點睨着他。
“我問,”顧放喘了口氣,重複了一遍,他剛才問的也是:“什麼?”
“跟着我跑步的節奏呼吸,”路肆提眉解釋,“這個節奏最適合你。”
顧放低頭掃了眼路肆的步子,似乎自己的確跟得上,他回過頭看向前方,餘光注意着路肆的腳步——好神奇,路肆像是知道自己下一步會多久邁、邁多遠似的,與他幾乎完全同步,並肩而行。
待他們步子重合,風中送來路肆淡冷的吐字:“呼,吸,呼……”
顧放覺得他好聽的嗓音似有魔力,不知不覺間,操控了他的呼吸,路肆的吐字如指尖在鋼琴上摁出一個一個黑白鍵,顧放的喘息聲猶如他手下流出的音符,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不知是真的有效,還是轉移了注意力,肺部雖仍有灼燒感,腎上腺素卻刺激着顧放不知疲倦地奔跑,與路肆保持並肩。
而路肆的步子以他的體力完全能追上,奔跑的過程中並不覺得疲憊,反而有種成就感,有點興奮。
跑完幾圈下來,路肆擰開一個保溫杯遞給他:“葡萄糖水,溫的。”
“謝謝。”顧放垂眼喝了幾口,原本瓷白的臉上浮着一層劇烈運動后的嫣紅,喉結順着吞咽的過程滾動。
路肆本來正漫不經心地觀察他身體情況,目光移過他白皙脖頸上吞咽的喉結時,滯了一滯,忽然就挪不開了。
片刻,路肆十分刻意地別過了頭,漆黑的眼瞳里複雜難言。
他以前從未體會到,別人口中所說的Omega的美。
可是眼下,挪不開眼的也是他……
眼前這個Omega的美並不具侵略性,相反是一種柔麗且溫和的美。然而叫人一眼瞥去,便不由自主深陷其中,等發現這美中所具有的危險性時,早就為時已晚。
路肆顯然還處於第一階段,但也足夠在踏與不踏這陷阱的矛盾前,陷入糊塗了。
由於他別開了頭,並沒留意到顧放的臉色忽然愈漸燙紅。顧放自己自然感覺到這點,並且也明白原因,臉色微微僵住。
汗液是攜帶信息素的主要載體之一。
從路肆遞來保溫杯時,顧放便聞到了他身上滿滿包裹的一層薄荷味,清涼卻又有股淺淺的甜。這樣若有若無、故作神秘,更引發人心底幽暗的、想要狠狠汲取以榨出一絲絲甜的施虐欲。
可這樣是不對的。
為了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顧放面色平靜地接過了那杯水,一面垂眼喝着,一面暗暗克制。
他還記得上次發情期,自己叫路肆放開手時,路肆臉上怔愣的神色。
那實在不是一次很好的經歷,無論是對他,還是對路肆。
因為他停下了喝水的動作,路肆便以為他喝夠了,自然而然伸手來接。
顧放本垂着眼在專心背元素周期表,眼前忽然探來一隻手,還裹滿他渴望的味道,顧放腦子驀地斷路——想也不想便啪地一下,拍開了那隻手。
路肆的手懸在空中。
“喂!到時間收器材了!”體育生在那頭喊同伴。
那喊聲卻如隔雲端,路肆與顧放都已經凍住,四周沉寂下來,一股不知名的尷尬空氣在二人之間流淌。
沒人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顧放垂下眼帘,遮住空藍色的眼眸,輕輕道了一句:“抱歉。”
路肆只是眸色淡淡,遠遠睨着他,沒有回答也沒有上前。
顧放抿了抿唇,不知該怎麼做,把杯子插迴路肆書包邊的網兜里,拎上自己的書包,偏頭又道了聲歉,轉身走了。
步伐盡量走得尋常,不緊不慢,以免讓路肆瞧出異樣。
實際上,顧放現在最想做的,是撲上去叼住路肆的後頸皮深深咬上一口。
這樣醜陋的慾望令他感到羞愧,也無地自容,理智給出的最佳方案就是快逃。
路肆定在原地,那隻懸在半空的手半晌才放下,擱在校褲外側的藍色條紋旁。
他眸色冷冽,長眉仍輕鬆揚着,透出一種克制力極為強大的鎮定。
可那隻放下的手,指尖卻輕微抽動,沒有規律,也不受本人控制。
路肆腦子正高速運轉,很快摸清原因所在,是長跑后他身上散發出的信息素。
……夠了。
理智告訴路肆,原因找到這兒就夠了。這正是他以往一直做的。
不要去想更深的理由。
“部長!”路過的幾個體育生搬着墊子,自然也認識他,“怎麼放假了還不着急走,有事兒?”
冷然站立的路肆抬起眼,略帶茫然地望去。
……至於這麼討厭嗎?他的信息素。
晚涼的五周年慶就在今晚。
作為全市最大、開辦最早的livehouse,周年慶這晚自然吸引了無數樂迷前來捧場,天還沒黑,門口便排起長龍。
路柒拿着手機出了喧鬧的大廳,朝通道口的男生招了招手:“這兒!”
顧放壓着棒球帽,戴着口罩,全身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清亮的藍色眼睛微微霎了霎:“抱歉,之前有點事,來晚了。”
路柒擺擺手不太在意,領他進去找青姐的位置,額外斜去視線在他臉上晃了一圈:“不太舒服嗎?”
“是有點。”顧放下意識摸了摸腦後的阻隔貼,眼睛彎了彎,“不過緩緩就好了。”
這個月已經來過一次發情期了,離開路肆后癥狀也有所減輕,想來問題不大。
路柒居然酷拽張臉,又關切地看了看他:“不舒服就別勉強自己。”
“真沒事。”顧放從兜里掏出一瓶AD鈣,遞給她,用眼睛笑笑,“要麼?”
路柒接過又疑惑地問了句:“你們高中生最近都流行喝這種?”
顧放一怔,望了眼台上的民謠歌手,笑意淺淡地浮在眸子上:“不是有句話嗎——對初中生來說可能有點幼稚,對我們高中生來說剛剛好。”
路柒呵了一聲:“幼稚。”
TS在倒數第三個出場。
青姐搶的位置在中間部分,不上不下,掏出手機在黑暗中揮舞,也辨不清誰是誰的臉。
顧放站在黑暗中,幽深的眼瞳一瞬不瞬望着台中央的少年。
年輕的樂隊隊長寬肩瘦腰,長身而立,唇色冷淡地抿着,鳳眼凌厲地上挑,面無表情繃著手上的結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今晚路肆的臉格外冷些,眉梢壓抑着一股若有若無的煩躁。
可他剋制得很好,結他猛然撥出一串長音,驚起觀眾們歡呼與喝彩,現場愈加躁動,除顧放以外,卻沒人察覺出撥出這些音符的人心底的躁意。
也許還有人察覺出了。
演出中場休息,TS還有一首曲子,路柒扯了扯顧放的袖子,輕聲說:“剛才那首本來是我哥寫了一個多月,為這次周年慶演出排的。”
顧放垂眼幽幽看着她。
路柒壓低聲音:“可能始終覺得不滿意吧,樂隊的其他人都認可,他卻放棄了那首曲子,換了首以前沒表演過的——大概因為這個,最近心情都不太好。”
顧放眼底流出幾分怔忡,畢竟在學校路肆並沒表現半點心情不好。
或許是有的,但路肆從沒在他面前流露過。
顧放心臟被輕輕地掐了一下,泛起又酸又綿的心疼。就算這樣,路肆還是答應了老杜,而自己放學后在操場不經腦子的作為,無疑又給他添了一樁煩心事。
哪怕是普通朋友施予的不痛快,也會加深一個本就煩悶的人心底的苦惱。而路肆恰是那種不會將苦悶發泄給別人,只會傾注於音樂的人。
只是顧放也有自己的煩心事。
星星是美的,而他的慾望是醜陋的。
離星星越近,便越照出他靈魂粗鄙的模樣。
失控,渴求,對着自己最珍視的人衍生的施虐欲,以及骯髒醜陋的慾望。皆是他厭惡之至的東西。
演出繼續,空氣卻愈發的悶熱。
舞台上的燈光在顧放的世界裏一盞盞滅掉,四周一片虛無,是他有限的精力無法關照的人和事,只剩中央的路肆淡淡壓着眼瞼,彈着一首慢節奏抒情曲。
四面八方混合汗液與呼吸的信息素,向顧放一人擠壓而來。
曲調溫柔如月色,顧放只須望着台上的路肆,心便定了下來。音樂過於溫柔,他總覺得路肆下一瞬會唱起來,可卻沒有。
原來是他希望路肆發出聲音,或者只是把冷淡的目光投向他,四周糟糕的信息素便不會那麼令他難挨了。
可這首溫柔的曲子終究獻給所有人。
演出一結束,顧放便跟路柒與宋辭青打了招呼,往衛生間快步走去。
在隔間裏磨蹭了好一會兒,換好阻隔貼和新口罩出來,觀眾已散了大半,餘下多是吧枱喝酒的客人。
顧放提了提口罩,左右望了一圈,垂眼看手機。
-在出口等你,青姐請咱們吃燒烤!
-嗯,馬上來。
顧放剛把手機摸回兜里,迎面幾個Alpha的氣息向他纏了上來,顧放沒多想,壓了壓帽檐欲繞開他們,其中一個卻側身橫住他的道:“你好,有空加個微信嗎?”
顧放淡淡掀起眼帘掠他一眼:“沒空。”
而後慢慢落下眼帘,欲從另一面繞過,卻又被那人同伴攔住:“交個朋友而已,別這麼冷淡嘛,小朋友。”
“小朋友”三個字被那人咬得極輕佻。
顧放站定,棒球帽下眉梢微抬,好脾氣地說:“我未成年。”
那人笑了:“未成年就不能交個朋友了,哪條法律規定的?”
“小朋友,你是Omega吧?”另一人上前幾步,顧放被他逼得退至牆邊,悄悄攥緊兜里的手機,“都聞見你的信息素了,味道怪少見的……”他看向同伴:“是蘭草香?”
“是蘭草吧,”他同伴說,“就是聞不出是哪種蘭。”
客人都集中在遠處的吧枱,附近燈光很暗,若不留心幾乎注意不到這邊的情形。
視野仍有些眩暈,顧放聞到他們身上濃重的酒味,頗感棘手地蹙了蹙眉。
“小朋友,你貼了阻隔貼嗎?”那人忽然伸手探向顧放後頸,“信息素味道好淡……”
顧放眸光沉下,正欲用力攥住那隻手,但還沒等他有何動作,便從旁邊插來另一隻手——輕鬆拎起上面一層衣料,拽着那手轉了方向,重重甩開,頗為嫌棄。
“找我家小朋友,”路肆往顧放身前一橫,強行隔開幾人與顧放的距離,長眉揚了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