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室外體測里,最受矚目的大概便是引體向上了。

排隊等着做的,是趕鴨子上架,奔赴刑場的悲壯。旁邊做完了、或不必做的,便伸長了鴨子似的脖子,圍看熱鬧,為單調的校園生活添點樂子。

引體向上,一個也引不起來。就看人掛上去,形似各類爬行動物那麼蛄蛹,或者如鯉魚那般打挺。

男生不論第二性別如何,都得做引體向上。

顧放卻還好,他手臂看着沒勁,但天生怪力,薄薄的肌肉下蘊藏着不容小覷的力道。

於是癱在地上的Alpha們,便這麼看着一個漂亮秀麗的Omega抬起白皙的雙臂,往單杠上一掛,哼哧哼哧,絲毫不含糊地做了三十來個才落地,還嘆息着,轉頭問同樣驚呆了的體育老師:“吳老師,我及格了嗎?”

Alpha們:這是Omega嗎,這是綠巨人吧喂!

顧放當然有不擅長的項目。

比如測肺活量。

測肺活量的老師皺了幾次眉:“同學,你有沒有認真吹啊,你這肺活量嬰兒都比不上吧?”

好不容易挨過測肺活量,終於到了最地獄的八百米長跑。

值得慶幸的是,這次分了第二性別,Omega不分男女都跑的八百,否則一千米他得躺那兒。當然,八百米也不樂觀。

畢竟在一些人眼裏,他可是連跑操都得“走關係”翹掉的人。

其實八百米也能翹掉,顧放有病情證明。可是他自認為現已病癒了,看着周圍做熱身運動的同學們,他默然咬緊下唇,決定還是上。

反正只跑這一次,慢些跑總不會出錯。

發令槍響,起點線的眾人箭一般奔出去。

顧放搖搖晃晃綴在尾巴上。

他的信息素分泌綜合症生下來便有。

準確說來,是尚在孕體內,懷他的人服用了過量違禁藥,致使他腺體天生髮育不良。

這種綜合征的主要表現,便是信息素分泌及感知皆不穩定。信息素易紊亂,致死率極高。

他能活到現在,全然歸功於家境為他精心搭造的溫室。

手術成功后發情期才趨向穩定。非發情期時,可以感知他人信息素,卻多數時刻令他不舒服。

發情期時,便極為敏感,仍舊會覺得大多數的人信息素噁心,但同時矛盾地饑渴。那種既噁心又渴求的感覺,是極其消磨意志且令人絕望的。

所以病癒后,他的發情期基本在隔離室度過。

信息素紊亂,也影響了他的呼吸道器官。有時伴隨噁心,他還會出現氣悶、難以呼吸等癥狀。

手術后這類癥狀大幅減少,眼下看起來,似乎只是肺活量比尋常人低。

不過很快,顧放便發覺自己估量錯誤。

跑了不到半圈,他便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肺部似一個容量有限的風箱,連着呼吸好幾次才能抵別人的一次。

要不放棄吧。他不由生出這樣的想法,望見起跑線計表的吳老師。他暗下決心,跑到老師面前便說自己要放棄。

等艱難跑到吳老師面前時。

“顧放加油!”吳老師邊看錶邊激動地朝他吼,彷彿他衝過的是終點線,“你可以的!還有一圈,相信自己!沖沖沖!”

顧放嘴裏的話就這麼咽了回去。

他的步伐還好,並不沉重,只是肺像要炸了。

如果拋開這無用的肺,他應該能跑完八百。

可是……

踩到不知何處踢來的石子,他陡然趔趄一下,沉重的呼吸已耗盡他大半精力,身體便不受控制往前傾。

——猛然有隻手撈住了他。

由於慣性,顧放又朝前趔趄了半步,那人便橫過身擋他,於是顧放半跌半撞進了他懷裏。

熟悉的低磁嗓音由上面傳來。

“你還撐得住嗎?”

顧放的下巴磕在他肩上,沒什麼力氣地側頭,對着他耳朵說:“應該……還行。”

不過,肯定不及格了。

路肆其實沒太聽懂他的話,在熱氣吹進耳朵那一刻,他便頭皮發麻,冷靜也像被吹散了。

聽着顧放在他肩上喘了好一會兒,才忽略掉紅起來的耳根,緊着眉回過顧放話里的意思來。

他居然覺得自己還能跑?

……也是,好不容易跑到這兒來了,中途放棄路肆也替他可惜。

“還能走嗎?”路肆垂下眼,覷着他紅透了的臉。

顧放漸漸喘勻了氣息,路肆感覺他的下巴在自己肩上點了點。於是路肆慢慢鬆開搭在他腰上的手,顧放站穩后,便往前繼續走去。

四周投來許多圍觀的視線。

路肆眉頭仍沒鬆開,他先冷冷橫了周圍一圈,於是看熱鬧的悻悻扭開視線。而後他跟上顧放,在跑道側默默陪他走着。

到了終點,顧放的臉色還呈不正常的嫣紅。

路肆二話不說,拽住跟記成績的同學說話的吳老師:“吳老師,你看他要不要去醫務室?”

吳老師看了看顧放,還以為什麼大毛病呢,結果就這:“他這就肺活量太小,跑得喘不過氣憋的,去什麼醫務室?過一會兒就好了,先走走,別急着坐哈。”

跑道旁有個課桌放着紙杯,地上擱着桶裝水。

路肆過去,非常大力地抬桶倒了杯水,又瞅了眼隔壁的桌子,正放着一袋葡萄糖,於是不客氣地也拿來倒了。

“肆哥,嘛呢?”謝子遙收起手機,坐在桌后挑起眉,晃着二郎腿,“又來薅我們班羊毛?”

旁邊有七班的體育生也在訓練,這桌子帶葡萄糖都是他們的。

路肆一面晃着紙杯等葡萄糖溶解,一面淡淡睨他:“那你一個藝術生跑來這裏嘛呢,又翹課?”

謝子遙趕忙低下身子,望了眼吳老師那兒:“爹!你是我爹!別這麼大聲嚷嚷!”

路肆抬起紙杯朝他挑挑眉。

謝子遙舉起葡萄糖,狗腿地問:“您還加嗎,無償不限量供應。”

路肆留心着顧放在周圍小範圍晃了一圈,又慢慢走了回來,於是上前將紙杯遞去。

“喝。”他言簡意賅。

顧放臉上的紅已經漸漸褪去,他喝了一口,揚睫瞥着路肆:“你那邊測完了?”

“嗯,剛測完,”路肆與他並肩而立,望着不遠處下一組開跑的學生,“順便過來看看。”

暑熱漸已消散,碧空如洗,這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天很藍,總令路肆想起顧放的眼睛。

有風拂過顧放臉側,忽然感到一處視線盯着這邊,顧放偏眸,便見謝子遙眼睛正散發八卦的光,燈泡一樣直直盯着他倆。

顧放被盯得不好意思,忙撇開了目光。

“別搭理他。”路肆也注意到了那邊,語氣稍頓,又不太確定顧放是不是單純因為見到謝子遙,才不好意思的——畢竟那位可是那什麼超長贅余的小星星。

他心底嘖了一聲,面上無波無瀾,淡聲:“他就那德性。”

顧放抿着那杯薅來的葡萄糖水,乖乖點頭:“不搭理他。”

路肆側頭,垂眼睨着他,神色不明。

動了動唇,似要開口說些什麼。

哨子聲響起,吳老師朝這邊招手:“小路!人手不夠了,過來幫我計一千米的表!”

路肆回神,揚手應了應。

這個九月底註定難熬,體測過後,緊接着便是月考。

雖然並非全市聯考,但卻是全市最好的三所高中串聯起的一場月考——六中、十二中和外中三校聯考。

十二中向來自封三校老大,聯考怎麼也得掙個臉面,高三各班老師考前便動員起大家,尤其是幾個尖子班。

老杜在班會上就放話,全市前十咱們班怎麼也得進一個。

基本上這三校聯考的前十,便是板上釘釘的全市前十了。

可大家都不置可否,反應淡淡。

老杜這話其實很有淵源,在顧放入學時,劉主任就說過,二班平均成績一直是三個理實班裏最好的,但排進全級前十的尖子生不多。

全級前十都不多,更別說全市前十了。

老杜見大家一點激情都沒有,當即怒拍講桌:“怎麼回事你們,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老師沒信心?”

大家異口同聲:“自己——”

“這樣吧,”老杜不得已放出大招,“如果咱班有人進了聯考前十,十一我可以跟年級上爭取,給咱們班多放一天。”

要知道,教務處早下了通知,十一七天假連一半都沒達到,掰着指頭數就三天而已。

多一天便是一分血淚。

大家都驚呆了,立馬變臉,抽出教輔和試卷:“老杜我們這就卷!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老杜很滿意:“那就這樣說定了。”

二班的希望,全寄託於學委一人身上。

學委屬於二班最尖子的成績,全級能排進前五的那種。

一連幾天都有人給學委帶早飯,下課還伺候他老人家捏肩揉腿,學委倒很謙虛,等人捏完了才說:“其實,我覺得吧……我真進不了,沒那個能力你知道吧?”

該同學立馬變臉,掐住他脖子:“老子白伺候了是吧!不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人威風!這次聯考你不進也得進!”

“真進不了……”學委也很苦澀,“外中都是天賦型人畜,六中都是血汗型牲口,我怎麼卷得過人家,拿什麼去卷?”

該同學死不放手:“拿命去卷!”

學委:“快放快放!再不放真沒命了……”

路肆撐着下頜,斜了一眼身旁。顧放正邊吸AD鈣,邊愉悅地刷卷子。

只有知道這幾次周考成績的路肆顯得沉默,有的人既人畜且牲口,表面看去還與世無爭,這種情況拿什麼去卷?

卷不了的啊。

路肆摁了摁中性筆,不慌不忙,已經制定起這四天假的兼職計劃。

月考結束后,也許是為了給大家一個完美的十一假期,三校老師加班加點,三天內便閱完試卷,搶在放假前公佈了成績。

那天下午,學委一手舉着成績單,彷彿舉着一個十代單傳的嬰兒,連奔帶喘,箭一樣射進教室。

“兄弟姐妹們!成績出來啦!”

教室一霎那安靜,視線齊齊投向成績單。

難得地,大家沒先問自己的成績,而是關心:“四天假有了嗎?”

這回,學委連欲擒故縱的把戲都忘了,眼睛亮着光,偷瞄向角落,某位顧放同學正愉悅地眯起眼啃仙貝。

“你們絕對不敢相信,咱們班居然出了個全市第一——哦不,聯考第一——算了,反正聯考就是全市第一——”

眾人驚呼,連背單詞的路肆都抬起眼皮。

顧放還一門心思偷偷往桌線那邊塞仙貝,自以為悄無聲息。

路肆卻像多長了個眼睛,看也沒看,精準摁住那袋仙貝,向他挑眉:“先別分享了,關心一下你成績。”

“我成績?”

顧放慢吞吞。

學委炙熱的目光同時投來,全班目光跟着投來。

“卧槽——顧放?”

“校草卧槽?”

“沒天理卧槽?”

教室收取卧槽一片。

社恐應付不了這場面,偏頭小可憐樣兒望向路肆。

路肆便問學委:“你確定?”

學委也卧槽了:“路哥你來看成績單,科科第一,霸榜三校聯考,他不第一誰第一?我估計現在六中和外中,已經在我校論壇瘋狂打聽學神了……”

二班又被別人的優秀衝擊過一波,有人掏出手機:“卧槽!真有人在問了,六中和外中的還組團來刷屏?”

有人感慨:“看來咱們班以後口頭禪就是卧槽了。”

又有人說:“學神給咱們揚眉吐氣了,以後見了十二班的,我也天天開口就卧槽。”

十二班是理實班之一,之前全級第一由他們班壟斷。但現在,這個全級第一屬於二班了。

路肆也打開論壇看了幾眼,滿屏的帖子開始還正常,就打聽十二中何時多出位學神來。

但有人爆照后,畫風便漸漸偏移。

更有知情人士透露,本校的學神兼校草,家境還特好特神秘,高三三班的景星野都比不上的那種。

底下一個昵稱叫你爹景星野的,刷了個問號。

一般的優秀也許還會引人嫉妒,如此完美,便生出了相當的距離感。

評論都在直呼沒天理,順便求問軟飯在哪裏,聯繫方式又在哪裏。

路肆看到評論才發覺,身旁這個還在鍥而不捨塞仙貝過來的小漂亮,各方面條件都優越過太多人。

本來看得挺樂的,他忽然覺得沒了意思。

摁滅手機,望向窗外,漆黑的瞳眸微微出神。

“你真的不要麼?”

路肆慢慢回頭。

顧放玻璃珠似的空藍色眼睛輕眨,窗外的風微動,使他髮絲繾綣輕揚:“真的很好吃的。”

這節生物課,老杜正在講台激情飛揚,評講試卷。

顧放長睫微垂,嘴裏是說悄悄話的聲調,隨風聲灌入他耳朵里,卻格外清晰。

路肆後知後覺,窗外的蟬鳴聲不知何時消止,溫柔的風裏已有了秋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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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O變A后被我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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