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提了檸檬水回去,顧放故作不經意提起:“我剛遇見路肆了,他在奶茶店兼職。”

“這都能遇上?”樂嘉瑜邊戳吸管,邊挑起眉,“不過也是,他打那麼多份工,學校附近遇上很正常。”

顧放吸了口檸檬水,眉尖隨即蹙起。

……澀。

可能是剛吃了奶糖的緣故。

他不動聲色摸摸兜里的奶糖,毫無跟樂嘉瑜分享的自覺,捂着口袋,彷彿隨口打聽:“他打的工很多?”

樂嘉瑜輕飄飄嗯了一聲:“據說他周末還在做家教,家裏雙親離異,具體沒怎麼聽說,不過家境應該不怎麼好。”

顧放目光散掉,心臟驀地被掐了一下。

他抬眼望向斜對面的奶茶店,一會兒工夫,又來了幾個客人。

這麼說來,路肆的周末便是白天各處兼職,晚上還要在livehouse演出。

檸檬水澀進了他喉嚨。心臟被掐的那一下,力度分明很輕,卻泛起綿密的疼。

也許是心疼。

只比自己大兩個月,也才十七歲而已。

可路肆的青澀似乎只存於仍不算寬闊的肩膀、未褪去稚嫩的身形,和猶未完全成熟的嗓音之上。除此以外,他的世界,好像已與成年人划等號。

午後到家,帘子拉下,陽光濾了一層,懶懶地灑入。

顧放窩進窗邊的懶人沙發里,塞着耳機,邊聽英語聽力,邊握着鉛筆隨便寫畫。

瞟着窗台上那盆薄荷,描着描着,便不知何時睡着。

醒來時太陽已經西斜,耳機也不知落到哪兒去了,他亂着頭髮迷迷糊糊坐起,只記得晚上要聽演出來着。

看了眼時間。

洗把臉,稍微理了理頭髮,顧放拿出阻隔劑在頸間噴了噴,又用阻隔貼把腺體嚴嚴實實遮好。

門鈴響起,顧放去開了門,溫聲招呼:“小謝醫生好。”

一隊白衣大褂的人就這麼進了他家,換上鞋套,並不廢話,有條不紊地擺開儀器。只有小謝醫生笑着回了聲:“小放等會兒要出門?”

負責顧放身體情況的,有兩個謝醫生。一個年已禿頂,資歷高深,一個尚未禿頂,年紀很輕。一般每周六上門體檢,都是小謝醫生在負責。

“晚上去聽演出。”顧放笑了笑。

“哦,還是那個樂隊?”小謝醫生知道這事,這孩子一年前還住院時便喜歡上一個樂隊,偶爾幾次身體允許,還會去現場聽——雖然所謂的現場,也需要遠離人群。

但顧放以前從未表達過想去哪兒的意願,總是乖乖按醫囑待在隔離病房,那偶爾的幾次意外,令小謝醫生印象很深刻。

“嗯。”顧放眼底閃着光,“現在我能離舞台很近了。”

小謝醫生也笑:“那恭喜,追星成功。”

初步得到檢查結果,小謝醫生微微皺了下眉:“這個月的發情期已經來過了?”

顧放眨了眨眼,眼神飄忽:“但我測過,信息素沒超標。”

“嗯。”小謝醫生點點頭,在單子上划拉幾下,“等過幾天,具體的檢查結果出來再看看,應該沒什麼問題,第三次手術很成功。”

晚上演出開始前,顧放叫路柒給他留了束花。

二人在晚涼門口碰面,宋辭青因為大四實習的事,今晚來不了,發消息請他們拍張謝子遙的舞台照——青姐是遙遙子的姐姐粉兼媽媽粉,成分很複雜。

顧放沒說要什麼花,路柒便琢磨着他上回挑花的風格,留了一紮藍星花,系一根藍絲帶。

藍星花的花瓣很簡單,不比玫瑰繁複重疊,只有簡單的一層五瓣,小小的一朵,顏色卻是很純凈的藍,零星點綴綠葉之間。顧放覺得這顏色像水彩,花瓣是洇過水的淺藍,花心反倒筆觸一重,凝出深色的幽藍。

路柒晃了晃簽字筆和卡片:“你要寫張嗎?”

顧放搖搖頭,從衣兜里小心摸出一張,夾進花束。路柒眼尖,掃了一眼問:“這不是上回那張么,還沒送出去啊?”

顧放紅潤的唇輕抿,半晌才道:“這回一定送出去。”

這回他們來得早,順利搶到了前排的位子。但演出開始,樂迷們一旦躁起來,便是群魔亂舞。路柒煩惱地抓了把劉海,放棄繼續舉着手機,伸手拍了拍顧放的肩。

顧放疑惑地嗯了一聲,音樂與人群太喧鬧,他彎腰偏頭才聽清。

路柒在喊:“你幫青姐拍照,我太矮啦!”

也許是喜歡畫畫的緣故,顧放一般不愛拍照。他喜歡用腦子去記憶一些具有光影美、色彩美和結構美的畫面,然後空閑時在紙上復刻下來。

路柒把拍照的任務交給了他,顧放模樣嚴肅地點點頭,掏出手機,找好角度和光線,任周圍群魔亂舞,自巋然不動,嚴陣以待。

上一出的rapper下場,燈光暗下時,顧放便知道輪到TS出場了。他唇角抿直,眉凝重地蹙起,舉着手機,光線驟然一亮時,他便對準謝子遙咔嚓了一張。

也是不常用,不知摁到哪,手機居然閃了下光。

嚇得顧放趕忙低下手機,周圍好些觀眾投來視線。

謝子遙正調試架子鼓,也感覺那突然竄出的閃光燈對着自己,頭也沒抬,對着話筒嘿嘿道:“看來,今晚我這個髮型染得很帥嘛,有沒有被我迷倒?”

小O們捂嘴光笑,捧場的都是花臂大哥:“帥死了!被你迷慘啦!遙遙子!”

當然也有膽大的Omega,不過都喊:“路肆哥哥你也好帥!”

年齡都比路肆大就是了。

路肆這場站的位子就在謝子遙略斜一點的前面,閃光燈亮起,大家笑過嚷過以後,路肆細長的眼尾眯了眯,眉梢向上輕挑,目光落在臨近台邊的那個男生身上。

沒戴眼鏡,但路肆認出了他。

挺神奇的,男生站的角落明明挺偏,舞台的燈光打下時,只照出他斜半張臉——光線順着他右耳滑落,沿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落至雙唇緊抿的下頜,形成一條很美的弧線。

僅憑那斜半張臉,路肆便認出了他。

但令路肆莫名不愉的是,吸引他發現顧放的根源,是那道朝着謝子遙的閃光燈。

在台上演出的人會有這樣的感受,除了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四周全是黑暗的海洋。對沒戴眼鏡的路肆而言,就連那些揮動的手機燈光,也成了流星一樣模糊的光暈。

所以路肆很少關注台下。

關注了,路瞎子也看不清。

但顧放的位子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當路肆以慣常的漫不經心的眼神,掠過全場時,沒人注意到他目光在角落處微微一頓,眼尾輕眯,流出一道認真觀察某物時才會有的光芒。

隨着四周揮動的熒光,顧放的眼睛便像星星,在發光。

他眼光熠熠望着台上,也許朝着自己的方向,也許朝着斜後方的謝子遙。

不可否認,那一刻,路肆心底滑過了一道奇異的感受。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放,這樣直白乾凈、純粹熱意的眼神有一種魔力,令路肆的心跳隨之加快,崩結他的動作愈發地烈,似要狠狠發泄什麼。

但同時又有什麼極輕柔的東西,在他心臟上撓了一下。

撓了,惹了,卻不得要領。

於是徒勞地發癢。

再於是越狠地崩結他,越狠地發泄。

其他隊友不明緣由,只覺得路哥這場狀態好猛,為跟上節奏,也被他帶得荷爾蒙狂飆,砸場子似的狂嗨。

然後全場都嗨了。

還好TS的演出順序本就靠後,聽完他們的,觀眾已大汗淋漓,沒精力再聽下一出。

散場時,路柒看着顧放手裏原原本本捧着的那束藍星花,嘖了一聲,酷冷地說:“跟我來。”

顧放不明就裏,眼見路柒領着他轉了幾條道,熟練地鑽到舞台後面,又朝門口的保安打了聲招呼,便帶他順利摸進了後台。

路柒指了指走廊盡頭:“就那間,快去送吧。”

這下不送都不行了,不然怪對不起路柒帶他這一通繞的。

顧放硬着頭皮往最後一間走去,停在門口,重新理了理花束,確認卡片放在裏面——他糾結幾個來回,還是決定不取走卡片,反正他寫的都是實話,只要寫的人不尷尬,還怕讀的人尷尬?

深呼吸一口氣,顧放臉上糾結的神色瞬間煙消雲散,他唇角抻平,敲了敲門,面色極為冷靜。

開門的正是路肆。

“路柒?”

他換下了那件純黑印有TS的隊服,穿着一身簡單的純棉T恤,白色,領口顏色略深。斜分的頭髮自然散落,不知為何,發梢有些濕漉漉的,整個人狀態慵懶且閑適。

“……顧放?”

看清來人,他的語氣多了絲意外。尤其看清他手裏捧着的那束藍色小花后,路肆眉梢透着些興味地挑起。

“來送花?”

顧放再次聞到了他身上摻點清甜的薄荷味。

結合上回,顧放有了經驗。他猜想,路肆臉上釋放過信息素后的饜足,或許是因為演出本身,便是件發泄情緒的事。

在演出過程中,或者結束時,不可避免有信息素外泄。

顧放面色愈發平靜,他的五官屬於精緻柔美的那一掛,即使不笑,也令人覺得親和。

只是那雙背光時幽藍的瞳眸,無端增了一分違和的冷感,五官也因此被眼睛帶累,整張臉襯得很冷。

“嗯。”他生硬點頭,“我來送花。”

“你來得不巧,謝子遙他們仨結伴去廁所了,等會兒才……”

路肆還待說些什麼,顧放卻連前面的都沒聽清,二話不說扯過路肆的手——路肆手掌一僵,也就不再說話。

顧放繃著漂亮的一張臉,仔細掰開他指節分明的手,將花塞進路肆掌心,又一根一根合攏。

做這一系列強人所難的事時,每一動作都拗得認真,甚至讓人找不到理由責怪。

路肆沒什麼動作,或者忘了有動作。他垂着眸,盯着顧放低下的纖長眼睫,心底泛起一股怪異的……愉悅感。一股被人認真以待時,心芽萌生出的舒軟感。

這種陌生的接觸,短時間內帶給他極複雜的衝擊。感官也不太夠用,直到顧放扭頭生硬走掉,他才回味到他柔軟的手,照舊指尖涼,手心暖。

路肆扶着門框長身而立,久久出神。

謝子遙哥仨哼着歌,勾肩搭背,上完廁所回來。

路肆窩在休息室沙發上刷英語試卷,忽然抬腳,勾住謝子遙身旁的椅子,將他攔在路上。

“咋了,爹?”謝子遙發懵。

路肆遞過那束藍色小花,眼皮不抬:“剛有人送。”

“喲,謝哥,”莫寄吹了聲口哨,“今晚桃花運比路爹還旺啊。”

“遙遙子的春天來了。”蕭遠山捏着手機嘆氣。

“那可不,”謝子遙摸了把剛染的金毛,“看來我這門漂染絕技,大有進步……嘖,可惜周一又得染回去。”

謝子遙嘆息着伸手接花。

“爹?”謝子遙說,“放手啊。”

路肆似乎沉浸於英語閱讀,這才恍然回神,鬆了手。

謝子遙看了看:“這花有名字嗎?”

“有。”路肆說。

“啥名?”謝子遙問。

“你問的是,有名字嗎。”路肆淡聲。

“靠。”謝子遙掏出手機,“我自己搜圖去!”

路肆接着做閱讀,卻發覺26個字母排列來組合去,愈發令他腦仁疼。

心底壓着一股煩躁,無意識轉了圈筆,他低頭時,驀地瞥見沙發上落了張卡片。

一張淺藍色的小卡片。

像是……那束花夾帶的?

路肆眼瞼輕撩,不動聲色投向謝子遙。

傻小子還在樂呵呵搜圖。

路肆心道,就看一眼。

畢竟現在的未成年,所謂喜歡都太盲目。

於是借試卷的遮擋,探到那張遺落的卡片。

熟悉的工整小楷,認真寫着“你是宇宙獨一無二放肆發光的星星(小星星)”。

語文尚於及格線徘徊的路肆,都忍不住腹誹,這什麼超長贅余。

他摸着那顆熟悉的小星星,嘆口氣,將卡片收繳入衣兜。

現在的未成年,果然太盲目。

可不能讓謝子遙和心智未熟的小朋友一唱一和,發展出你愛我我愛你的早戀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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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O變A后被我帶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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