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畫像師（5）
47.
雲居月下順利入住米花鎮的‘福利公房’員工宿舍，伴林則是早就準備好了住學校宿舍，後來目暮警官出於安全考慮，將他分配到了萩原研二的房子中。礙於這兩天公事應酬太多，萩原研二跟在目暮警官身邊早出晚歸，都沒怎麼在警視廳露面。
搜查一課的新人給沉悶的辦公環境帶來了歡聲笑語。新春新氣象，伴林和雲居月下被安排在臨近的兩張辦公桌。目暮警官對兩位青年才俊讚不絕口，趁這個機會他宣佈兩人就是新成立的‘404’組合。
“404？雲居哥，404不是不存在的意思嗎？”
端坐在桌前的黑髮警官耳邊傳來相機快門聲，側臉躲避的雲居月下審閱着自己的工作資料，“目暮警官說是仿照最近建立的‘機動搜查隊404’成立的。我的職位最低，你是不正規的外編人員，所以不好分類。”
“好的，漂亮的宮本由美姐姐，你的自畫像好了。”伴林聽到點點頭，然後停止了筆。
“小彩虹畫的真是大美女，啊姐姐揉揉臉，手感好好哦——”
掀開臉側的墨綠色頭髮后，交通科交通執行部的女警宮本由美捧住了少年的臉。被擠壓出來小酒窩的伴林配合著晃了晃頭，一排潔白的牙齒半露。任人揉捏的少年像極了正被擼毛的狗狗，只不過他發不出可愛的汪汪叫。
宮本由美心都萌化了，搜查一課來的少年乾淨，有禮貌，嘴巴甜，笑起來就是初戀的味道。19歲的小弟弟是東藝大的高材生還畫畫漂亮，怎麼會不被喜歡呢！
“由美，好了沒有？我們還等在後面呢！小彩虹是大家的！”
宮本由美忍不住又打開相機咔咔幾張照片，後面排隊等待畫像的同事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伴林到來的這幾天因為‘彩虹製造機’的事情被大家愛稱‘小彩虹’，而目暮警官也為了孩子早點適應環境，允許他在午休時為警局的大家畫像。
伴林的要求很奇怪，奈何他的笑容殺傷力太大。少年以自己‘休學復建’的緣由，在自己的辦公桌拉起長龍。
很多女同事蜂擁而來，最近幾天男性比例也在上升，沒有其他原因，就是伴林的畫很棒。不過少年說想要再精修。所以準備都畫完后一起發送給大家。
見過太多人情世故，白衫少年的出現簡直就是心靈凈化。
歪歪扭扭的長隊很是壯觀，搜查一課成為近期‘警視廳網紅打卡聖地’。
就是苦了坐在伴林旁邊的雲居月下，這兩天年輕巡查耳邊都是相機快門聲。
宮本由美鬆開了自己的魔爪，她圓滾滾的眼睛不經意瞥過雲居月下，又是一亮。雲居月下察覺到視線，正好也結束了自己的工作，對着由美微笑示意，美得如山巔雪蓮不染凡塵。
由美：搜查一課是天堂！天堂！都是好看的弟弟！
伴林戴着極其薄的醫學手套，他又完成了幾幅速寫畫。輕聲問候后，少年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煙草氣息。男性荷爾蒙湧進鼻腔，摸向臉部的手碰到了墨鏡。今天的最後一位是老熟人。
“啊，墨鏡警官？”伴林小聲驚訝，墨鏡警官輕嗤一聲，“是我怎麼了？發現是我就不畫了？”
“沒有，沒有，稍等一下。雲居哥，你是準備去買飯嗎？”
伴林一邊揉捏着松田陣平摸起來感覺多情的臉部輪廓，一邊和雲居月下說話。雲居月下小手臂挎着外衣，一邊打開了自己的記事本，他順帶看向被捏的像是‘小熊軟糖’的松田，“松田先生和伴林想吃什麼嗎？我正好準備多轉幾個便利店。”
松田覺得自己被報復了，“喂，小彩虹糖，我好心幫你調查你被偷走的東西，你趁機報復？”
伴林被松田逮住的那個早晨，被人偷了手機和錢包。傻孩子臨時起意，想試經營‘免費畫像’再賺點生活費然後再找警視廳。誰知道他摸臉畫像的方法被人當做猥/褻，接到舉報電話的松田陣平直接出動，將他載到警局。
“雲居哥請幫我帶一份抹茶巧克力蝦條。”
不老實的手被松田陣平拿住移開，男人長腿交疊，“午飯吃這個可是長不高的。”松田揚揚頭，“雲居幫我帶一盒巧克力醬炒麵。”
“墨鏡組合后，你們又成為巧克力組合？”
雲居月下一臉平靜的吐槽，結果惹來了戴墨鏡二人的一同笑。
年輕巡查這幾天的辦公室氛圍不錯，他也在兩人的歡聲笑語中離開了。松田陣平帶笑的嘴角在雲居月下離開不久后緊繃，僵硬的下頜線以及冷酷的眼神衝著伴林展示。
“伴林，你年紀還小，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們說。就算是雙眼失明，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你這幾天被安排在萩原那個混蛋家中，但是每次在回去后還會再出來到河邊吧？”
面對面坐着的二人距離驟然拉近，松田陣平看到少年唇角顫抖，暗自嘆氣將鏈式墨鏡推到伴林頭頂。墨綠色的發下頭皮滲出冷汗，伴林像是聽到了什麼噩耗。少年想要站起身子，松田陣平按住了他的肩膀。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然而松田陣平卻只在這雙罕見的眼睛中看到了空洞。
墨鏡只是遮掩，笑容之下掩藏的是松田陣平看不懂的愧疚，瘋狂，脆弱。
“墨鏡警官，我，我只是想出來散散心······”
“別騙我了！我都看到你準備下河了！”
像是被什麼刺激到，松田陣平站起身子嗓音沙啞可怕，“初春的水有多涼，你必須自己去試嗎？！伴林，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後天性失明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希望明天，後天，或者大大後天一通電話把我從夢中叫醒，告訴我：請來認領屍體。”
平日裏凜然正義的警官半蹲在少年膝蓋處，他揪着伴林的袖口，似乎是在懇求，聲音有些急促，“我偷偷跟了你兩天。你每次都是踏進去又邁出來，我想上前卻又不敢。你遠離了那條河，是不是說明你還在留戀？小彩虹，我帶你機車兜風，我帶你去喝奶茶。你還年輕，別想不開好不好？”
“墨鏡警官，你有犯過錯誤嗎？”
白衣少年捧住松田陣平的臉，他的手指溫暖着由於驚嚇慘白而冰涼的臉。
他們相距很近，卻又在心靈上咫尺天涯。
唇上像是結了一層冰，一路由內冰涼松田陣平的心中，“有......誰都犯過錯誤。”
伴林的微笑唇綻放出花朵般的笑意，“我還是小孩子，才19歲，你就當我青春期蛋疼犯錯好不好？”
針畫捏捏戳戳，少年垂下眉眼，乖巧聽話，“別告訴萩原哥好嗎？”
“你現在住在他家，他就該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他也是一名警察。你住在他家，他該關心你的身心健康的。”
“大人都喜歡口是心非，是誰說過見過太多騙子了？”伴林在紙上描摹着輪廓，可是他畫出的不是松田陣平的臉，半長的發和多情風流的眼，明明是萩原研二最意氣風發的模樣。
“我都聽伊達先生說了，你們三個是很好的朋友，為什麼現在感覺關係這麼僵硬呢？尤其是你和萩原先生。萩原先生在家裏提起墨鏡警官一口一個對不起，墨鏡先生提起萩原先生一口一個混蛋，壞蛋，不是好人。”
“你叫我放棄自殺，我可以口頭答應然後扭頭一躍而下。你可以答應不告訴萩原先生，然後轉臉就抓着他的衣領爭吵摔打互毆。空頭支票有什麼用？大家都在騙自己而已。”
松田陣平難以置信地站起身子，他居高臨下的俯視少年的頭頂。高低顛倒，少年的一陣說辭讓松田啞言，男人單手揣兜摸出一根香煙卻並沒有點燃，他來回踱步十分煩躁。
“要不是知道你十個指頭那麼乾淨是平時戴了手套，畫畫也很厲害，我都要懷疑你是什麼身份詭異的人了。”
伴林咧嘴一抹略帶深意的笑閃過，“墨鏡警官觀察的這麼細緻，簡直和平時的裝模作樣不是一個人。如果墨鏡警官想的話，我可以成為你想要的任何人。汪——”
“別裝可愛，這對我沒用。”松田怒然，這小子居然在給他打岔！
“裝可愛對我很有用。”
拎着膠袋的雲居月下冒頭，他自然而然地加入兩人的對話，還打了個哈欠，“老了，果然走兩步路就會累。走了好幾個便利店才買齊你們要吃的。”
“騙鬼啊雲居警官，讓我摸摸看你買的什麼......是蛋糕嗎？！”
“檸檬起司蛋糕，是勞累工作后的精神按摩。”
雲居月下還掏出三個小勺子，“我很窮松田先生，錢都是伊達先生借我的，所以這次大家都要把這次的錢還給我。等我有錢了會請你們吃飯的。”
松田陣平煩悶的心情有點舒緩，他扶額，也放棄在雲居月下在的時候和伴林繼續這麼嚴肅的問題，“月下，你說的請客不會都是甜品吧？”這幾天據他觀察，雲居月下嗜甜，辦公室咖啡間的方糖量在迅速下降，基本都是這位巡查警官的‘戰績’。
“月光族雲居月下巡查的蛋糕會很好吃嗎？”
黑髮警官沒說話，打開自己的蛋糕盒子，挖出一塊塞進話多的少年口中，“自己嘗嘗我的蛋糕品味，自己感受。多吃一點甜的，生活的苦也會在舌尖融化掉的。”
白衫少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變，但是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他莫名沉默，拆開自己的蝦條又幫松田陣平拆開炒麵，“平時我最喜歡吃乾乾脆脆的東西。”
“伊達那裏有好多盒牙籤，我去幫你偷過來平時磨牙用吧。”松田陣平開玩笑眉頭的愁緒散去，“月下，你走了多少便利店才逛完買全？是不是覺得關東這邊和關西比不一樣才走這麼多？”
“也不算多，伊達先生他們最近都在排查襲擊者。以毛利小姐遇襲的案發現場周圍直徑一公里。今天中午的話也就三兩個便利店，主要是為了蛋糕。”
“那麼遠？”
松田陣平突然意識到這個範圍完完全全包括了施工的河道，他餘光掠過正在嚼蝦條‘磨狗牙’的綠毛小狗。傻孩子嘿嘿一笑，吃得開心。
雲居月下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可以看出他吃蛋糕吃出了幸福感，“只是在碰運氣，比起我，其實伊達先生他們更辛苦。奇怪的就是，拿着畫像找人怎麼都找不到。”
伴林挺了挺胸口，“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雲居哥，畫像的話不可以。”
黑髮警官笑不外露，“我看你不是懷疑你，吃這麼點會影響個子的。”
“我自有我的長高方法！而且吃那麼多，肯定會吐的。”
“小彩虹，別吐好嘛，吐也離我遠點。”松田投降。
伴林說到做到，因為在下午的工作中他確實沒有吐到松田陣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