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秦越沉思的時候聽見黎荊又問他:“他不知道是嗎?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黎荊這個人很少管閑事,但今天能這麼追問他是因為盛百仟。
秦越深吸了口氣:“不用你管。”
黎荊這次竟然笑了下:“這次怎麼不再給我張卡?不讓你媽媽給你撐腰了?”
他把聲音壓低了,但秦越還是本能的看了下周圍,他跟黎荊坐的位置已經靠里了,是他自己做賊心虛。
看黎荊似笑非笑的臉,秦越深吸了口氣,跟他道:“因為我沒有錢了,哦,後台也沒了。”
他倒霉的這些事黎荊早晚都會知道的,與其等到被他笑話的那天,他不如自己承認了。
於是他看見黎荊挑了下眉,他大概沒想到自己還能這麼坦誠。秦越自己也沒有想到,才四年,他們之間的地位就天翻地覆了。
黎荊有一會兒才說:“原來是這樣,”
他不再看秦越,只看向了窗外,聲音很淡:“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人沒有永遠都是好的。希望秦少爺以後別那麼目中古人。”
秦越牙根咬的酸疼,可他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因為他就是那種人,當年拿着一張卡趾高氣揚的讓他離盛百仟遠一點兒,如果他不走,他就揚言讓他在這個學校混不下去。
現在想着特別可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活該啊,秦越。
秦越背挺的僵硬,那邊討論劇本的人不時往這裏看過來,八卦在他跟黎荊的身上,在眾目睽睽下,他不知道怎麼站起來,儘管這一刻他非常想落荒而逃。
他扶着桌面僵聲道:“要是你沒有別的話要說的話,我先走了。”
黎荊回過頭又道:“那盛百仟呢?他不給你錢?”
秦越手無意識的攥緊了,黎荊喊盛百仟的名字非常自然,哪怕是過了四年,也跟以前一樣。
秦越抿了下嘴角,片刻后也跟他道:“跟他沒有關係。”
黎荊雙手交握了下:“看樣子你們關係也沒有多好。”
秦越輕扯了下嘴角,無話可說。
那年黎荊在頒獎過後找他算賬了,跟他說:“表面的東西能搶,但搶過去的不一定就屬於你了。強扭的瓜不甜的,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現在都被他說中了。
秦越使勁的看着黎荊,黎荊那張稜角分明的過於帥氣的臉在他眼裏都有些模糊,因為秦越無比確定,黎荊要比他強太多了。
如果黎荊還記着盛百仟,如果黎荊這一次來就是為了報復他,澄清他當年是怎麼被自己逼走的,那自己這次肯定輸的徹底,因為自己現在確實什麼後台都沒有了。
黎荊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秦越臉色煞白的太難看,那雙以往長在天上的眼睛也黯淡的無一點兒星光,就這麼短的時間,彷彿跟霜打了一樣。
黎荊暗暗的搖了下頭,他跟秦越打交道的時候不多,雖然是一個學校,但不同班級。
他們兩個有交集的時候是因為盛百仟,秦越這傢伙在他前面趾高氣揚,就把一張卡推他面前,輕飄飄的讓他走,那傲慢態度跟刻在骨子裏一樣。
也不知道盛百仟怎麼會喜歡秦越的,盛百仟明明最討厭這種高高在上的少爺。而且看現在這個情況,他們倆關係也沒有多好,盛百仟對秦越沒有多好,要不秦越不至於這個樣子。
那盛百仟既然不喜歡秦越,為什麼要跟他結婚?
黎荊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只是這件事也牽扯到了他,他不得不想了下。
秦越終於等到那邊導演招呼着去開發佈會,他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發佈會的時候秦越找了個角落坐着,不想再跟黎荊挨着了,反正他現在是男四號,就應該坐在邊角。
發佈會現場非常熱鬧,邀請來了很多媒體。
黎荊簽約飛凰,第一部劇就是男一號,飛凰影視公司拿出來十分的誠意。
可以說這個發佈會是為黎荊舉行的。
宣傳部把黎荊簽約跟《音樂生》這部劇放在了一起,噱頭十足。
所以現場除了問這部劇的話題外,還問了黎荊的個人問題。從他的個人專輯到他的個人發佈會。
“黎先生,您為什麼想要拍電視劇,是想三棲發展嗎?據我所知您在音樂領域獨樹一幟,您也一直奮戰於音樂領域……”
記者問的話很專業,黎荊也淡聲道:“我喜歡這部劇本,看到這本劇的第一瞬間就想演,劇中主人公的專業跟我的一樣,我會努力把他塑造好,不讓觀眾失望。”
黎荊的回答是早就定好的答案,但秦越差點兒聽成了‘他是劇中主人公’,這讓他坐在板凳上如坐針氈,度日如年。
他想讓記者發佈會快一點兒,他一點兒都不想來這個發佈會,但趙菲說他已經缺席一次了,再不出面別人還以為他怎麼了呢,在這種關頭,他不想再鬧出耍大牌的事情來。
而記者還在有條不紊的問,其中不乏言語犀利的。
這一個行業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寫的就是有爭議的話題,這樣才能吸引讀者。
黎荊在國外大紅,也引起他們的追問。
“黎先生,你當時為什麼選擇出國呢?咱們國內的形勢不好嗎?以您的造詣,在我們國內也一定是翹楚吧?”
這個問題黎荊沉默了下。
秦越心臟驟然緊了,跟被人擰了一把一樣。這感覺很不好,他暗暗的吸了口氣,不想讓他們看出他的失態。他現在體會到了前怕狼后怕虎的滋味了。
他有時候想速戰速決,把所有事情都捅開,這三年鈍刀割肉,把他都快磨麻木了,可是每到關鍵時刻的時候,他心還是疼。
而黎荊,顯然把握好了這個尺度,遊刃有餘的折磨着他。
黎荊這個人從不多言,亦不虛偽,看不慣的事不會多說,但只要說,那每一句話都真實到扎心。
秦越太怕他會說出什麼來。
秦越麻木的坐着,他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麼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大概是報應吧。
黎荊像是折磨透了他,在他心悸的時候淡淡是回答:“這是我個人的原因,恕我不方便告知。”
他停頓了一下又把定好的台詞念完了:“但我一直想念着我的母校,我也一直期望有一天能回來,而現在終於回來了,我希望以後創作出更多的作品,來回饋大家,也謝謝你們的支持。”
掌聲熱烈,黎荊確實如趙菲說的那樣,長得好,做事有分寸,從不多事,讓怎麼說就怎麼說,不給經紀人添麻煩。
秦越全程走神,他知道自己被黎荊牽着鼻子走了。
新聞發佈會結束后,秦越沒有再回公司,他直接回了家。
家裏依舊沒有人,但他得到了喘氣的機會,他在客廳里赤着腳走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靜下心來看那本讓他壓力備大的劇本。
他必須要克服怕劇本的心理,要是連看都不想看,那還演什麼?
他不想等到了片場,在面對黎荊的時候失態的讓所有人懷疑他。
他也知道他自己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偏執性格很不好,但這二十多年已經養成這種性格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了。
看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台詞沒背過多少,但腿都麻了,這會兒一動跟針扎似的。
正起到一半的時候聽見門響了,秦越坐原地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盛百仟回來了,他看了下時間,晚上8點,周六,是盛百仟回家最早的時間。他都忘了今天是周六了。
盛百仟換上拖鞋,走出玄關就看秦越正看着他,眼神跟看陌生人似的。
盛百仟手在領帶上微微停頓了下:“怎麼了?”
不認識了?連招呼都不會打了?
秦越站起來,腿上的麻也轉移到腳了,地毯上白毛都成了針一樣,這疼終於讓他回神了,跟盛百仟打了個招呼:“你回來了?”
他瘸着走了幾步,盛百仟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又姿勢不良的趴在地上。
給秦越撿起扔在地毯上的劇本:“《音樂生》?你又要拍戲了?”
秦越把劇本奪過來了:“不用你管。”
什麼叫‘又’?他今年還沒有拍過電視劇呢,是盛百仟從來不看他拍的電視劇,綜藝節目更不會看。
盛百仟抬眸睨了他一眼:“怎麼了?不太開心的樣子?”
秦越輕扯了下嘴角,做出來個笑得樣子,他是應該開心,好不容易在沒睡着時見到了盛百仟人,以前的時候他都是歡天喜地的迎接盛百仟的。現在就是開心不起來了,他有什麼好開心的呢?
家道中落、演藝事業下滑、情敵出場,沒有一個順心的。
但這些他都不想跟盛百仟說,沒有面子,且他不想讓盛百仟知道黎荊,儘管他可能早就知道了,黎荊回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秦越把劇本合上了,跟他道:“沒事。”
包括這個劇本,他也不想讓盛百仟看到,暫時不想。
盛百仟瞄了眼他快捏變形的劇本,秦越會演戲,以前在他面前裝懂事,裝乖巧,裝開心,但這次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讓他裝不下去了。自他進門到現在神情都是僵硬的。
盛百仟心知肚明,卻裝作看不見,只敷衍的道:“如果不喜歡的劇就不用拍。”反正秦越也沒有拍幾部正經劇。
說完便去卧室換衣服了。
秦越盯着他背影,要是眼睛能冒箭,盛百仟這會兒就被他戳成刺蝟了。等盛百仟進房間徹底看不見后,他才看了下被自己捏變型的劇本,氣的閉上了眼。
他把劇本放進了他書房抽屜里,雖然盛百仟不會看,但他自己想着心煩。
盛百仟換衣服,順便把澡洗了,等換完衣服出來,看秦越還窩在沙發上玩遊戲,腳丫子蹬在大白兔肚子上,毛茸茸的毛把他腳蓋了大半,只露了半截腳腕。
上面帶了一個汝青色的編織繩,中心處掛了一個同色調的汝青葫蘆花瓶,非常小,跟小葫蘆一樣的造型,寓意平安福祿,這個小花瓶是秦越以前就戴着的,他們秦陶燒窯出來的產品。
之前嫌別人說他是花瓶,他不戴了,今天不知怎麼又戴上了,大約想破罐子破摔了。
盛百仟看着那一段蔥白一樣的腳腕喊他:“別玩了,去洗澡,該睡覺了。”
睡覺?!秦越歪在腦袋打遊戲,沒支撐好,手一滑,一個大招沒上去,再跑就來不及了,很快就□□死了,屏幕上掛了。
他把手機拍在沙發上,低着頭往卧室走,盛百仟站在通往卧室門的中間,擋道,秦越繞開他進了卧室。
他一邊洗澡一邊無聲的磨了下牙,睡覺睡覺就知道睡覺,睡覺前盛百仟都沒有什麼話要跟他說嗎?!
是沒話說,又不是一天沒話說了。現在還能睡他,他是不是得感恩戴德?
秦越在做深度清洗,不適感讓他臉通紅,上個星期沒有睡,半個月沒有做這項活,他有點兒不太熟悉了,洗了好一會兒才把整套流程做完。
剩下的他草草擦了下頭髮就出來了,盛百仟坐在旁邊沙發上看書,秦越餘光瞟了他一眼,沒有喊他,只往床上爬。
他埋怨盛百仟沒有話跟他說,其實他也沒有。
他有半個月沒有見着盛百仟了,晚上偶爾醒來的不算,昏沉間看到的也不算數,沒有交流對不?
所以他不僅看着盛百仟陌生,連交流都不會了。
但他還沒有爬上床的就被盛百仟叫住了。
“過來,我給你吹下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