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導演跟化妝師一再的強調，要給黎荊化的大氣一些，千萬不要小家子氣，劉導是女的，她對男生的審美一直在線，她給化妝師講的很仔細：“化妝的時候要注意一些，男的就是男的，我的這部劇雖然是耽美劇，但你從我選角色中就看的出來，兩個男主都高大帥氣，他們不分伯仲，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男人之間的愛情。不要矯揉造作，所以黎荊的妝容要符合他自身的人設，清冷、酷帥，我這麼說你懂嗎？”
化妝師眨了下眼：“懂，導演放心，我少化點兒。”
“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等化妝師領悟他的話去裏間化妝后，周副導演有些遲疑的問：“劉導，咱們這是定妝照，得好好化化妝吧？”
劉導輕輕擺手：“不用，我要的就是自然的陽剛之氣。”
“可是，觀眾會挑挑剔男主不夠漂亮精緻吧……”
聽周副導演這麼說，劉導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跟他說：“你沒有看最近央視批評的話嗎？他們批評咱們娛樂圈裏男的沒有一點兒陽剛之氣，十個男的九個娘炮，沒有一個不描眉畫唇的，把觀眾審美都帶歪了。”
劉導今年五十多歲了，跟秦女士是同學，難為她還知道‘娘炮’這個詞。
秦越一邊聽着她的話一邊想，央視批評的話沒有人不知道的，批評完之後很多人把鍋都扣在了同性戀的頭上，但實際上跟同性戀有什麼關係呢？
那些人也不想想根源是什麼，觀眾喜歡看美男，每年都要評比天涯十美，前幾名的全都是白的會發光的，不夠白、不夠精緻的全都上不了榜。
一部電視劇播出，首先吐槽的就是顏值，清一色的：這種顏值也敢出來挑大樑，這種臉型也敢演古裝？這一屆的男色拖垮啊，不看看當年天涯四美是什麼顏值。
所以劇組就會一層層的往上加濾鏡，不僅女主要白的會發光、男的也要顏值不輸女主。每一個上台精緻的睫毛都要一根根數清楚。
那都是一張臉，化成這樣不就是差不多嗎。
他們叫這種精緻為娘炮，他們分不清男女就說男的裝扮太娘炮。
秦越有時候會想，為什麼男的不能精緻一些，鬍子邋遢就是陽剛之氣了嗎？如果那樣的才算男人那還是算了。盛百仟要是鬍子邋遢的，他絕對不會對他一見鍾情的。
秦越把盛百仟名字甩出腦子去，最近罵盛百仟次數太對，盛百仟都陰魂不散了。
周副導演還在憂慮，跟劉導委婉的說：“劉導咱們這部劇是耽美劇，耽溺於美，觀眾對雙男主的挑剔比挑女主還要過分，有一方要是不好看，這部劇就完了，我不是說黎荊不帥，我是說他太酷了，咱們整體的造型還是能精緻就精緻一些吧。”
“你是說要分清楚攻受是嗎？你說說黎荊不夠受是嗎？那誰像，秦越？”
劉導說著就指到秦越這裏來了。
她還知道攻受，秦越嘴角撇了下，劉導跟他母親關係不錯，所以毫不客氣拿他舉例子。
但問題是他也不太樂意聽別人說他娘炮啊，特別是跟黎荊對比的時候，劉導這個意思是，黎荊酷，不像受，他就像了，他直接說他是娘炮不就行了？
大概是自己眼神不善，劉導輕咳了聲跟他說：“我不是說你娘炮，你跟那些穿女裝、化彩妝……的傢伙不一樣，我就拿你打個比方，老周你是不是喜歡他這種精緻的長相？”
老周看向了秦越，秦越的好看是眾人一眼就看出來的，就跟花瓶一樣，有骨有相，外表無可挑剔。
但就是只能表面看，讓秦越拍寫真、坐着別動就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擺件，但到演戲上不行了，秦越演技不好，表演大多誇張，老周很遺憾的道：“是啊，我想要他這樣的長相，要是他的演技……”
幸好老周及時的把話截住了，秦越就只看着他，要不是不想說話，他也想跟劉導說，他就是她說的那種人，他以前穿過女裝，cosplay的時候選的都是妖，妖里妖氣。
劉導還跟老周說：“別遺憾了，同性戀是分攻受，但是同性戀也有不分的，沒有必要千篇一律，我要的是這種志同道合的，能並肩作戰，同生共死，如兩棵大樹。《致橡樹》中說的話還記得不？
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
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
彷彿永遠分離，
卻又終身相依。
這才是偉大的愛情，不論異性戀、同性戀都應該要這樣的。”
劉導是拍文藝片出身的導演，她話娓娓道來讓人忍不住就聽到心裏去了。
秦越胸口無意識的抽疼了下，他想盛百仟想要的愛情大概就是劉導說的那種吧。
盛百仟喜歡的是跟他自己一樣的人，如黎荊那樣的。這才是志同道合，同性戀的真正意義，劉導選的黎荊也是想要表達這個。
而他秦越正好相反，如周導說他的那樣，他就是一個花瓶，裝飾在外表。
從一開始就不合適，他想盛百仟這些年還真是委屈了。
秦越深吸了口氣，不再去想了，他不能老給自己添堵。
要想些愉快的事。
“怎麼了？別多想，現在就好好演戲。”劉導大約是看他臉色不好，以為他是因為家裏出事了，就語重心長的跟他說：“一會兒好好拍照，你的這個角色非常重要，劇本中的每一個人都有他的靈魂，不要因為戲份少就掉以輕心，如果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隨時問我，我給你提前講講戲，咱們一定要把演技提上去。”
秦越跟她笑了下：“好的，劉導，我回去好好看看，我一定會演好的。”
演的就是他自己，只要他能放下偽裝，本色出演就行了。
“那行，下午我們開新聞發佈會，一個月後開機，一會兒你去拍定妝照。周舟出來你就去。”
劉導給他開了後門，周舟現在是男二號，自己這是加塞了。實際上秦越一點兒都不想加塞，能晚一點兒跟黎荊碰面最好了。
但他也知道該來的總要來的。
等周舟穿着一身學生制服推開化妝室門出來時，秦越就站起來往裏走。
周舟在門口轉了一圈：“劉導，周導你們看好看嗎？是不是特別像學生？特別可愛？”
他們這部劇先從貴族學校開拍的，道具組給他們準備的學生制服看上去還不錯，有英式貴族風格，墨綠的西服上衣，黑色的領子，黑色的西褲，穿上也跟城堡里出來的王子一樣。胸口處的城堡式校徽設計的也非常好看，銀光閃爍的時候也跟真金白銀一樣。
有校徽，加上領結，於是這身裝扮一下子有了學生氣。
周舟跟秦越差不多年齡，也是南方人，五官多秀氣，有學生的年齡感，果然劉導點了下頭：“不錯，好看，就是表情再正常點兒，對，就是會這樣，自然就是最好的。好了，秦越你也去換上衣服，我看看，一會兒一起拍個合影。”
周舟跟她道：“導演，我們倆一起拍合照，那讓秦越坐着，要不這傢伙肯定把我的風頭給搶了，我們倆一樣高。”
秦越往他身邊走，周舟看了上下打量他：“你怎麼突然間長高了？墊內增高了？”
秦越做了一個手掐他脖子的動作，周舟立刻呵呵笑了，他就知道秦越不可能一夜之間長的比他高，這傢伙鞋子高。
秦越沒心情理周舟，等化妝師給他化完妝，他也換上制服后就要進拍攝間了，拍攝分兩組，一組專門給兩個男一號拍，他們的衣服比較多，要多拍一些。另一組給他們男二號到N號拍攝。都在一個房間。
也就是說進去他就能看到黎荊了。
秦越在門口處停頓了下，深吸了口氣，把門推開了。
第一眼就看到黎荊了，他是男一號，拍攝處燈光充足，他這會兒穿的是校服裏面的白襯衣，西服外套就搭在肩上，身高修長讓他這個斜站的姿勢越發酷帥。
攝影師正在給他各種拍照，他也配合度很高的做出其他不同姿勢。看到自己進來了，朝他這裏看了一眼。
黎荊生了一雙清冷的鳳眼，自帶的冷酷，只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秦越都僵住了。
在辦公室的時候，趙菲讓他看黎荊的照片他不想看，網絡上黎荊的宣傳他也刻意迴避了。所以這是四年後他第一次見黎荊。
四年不見，黎荊殺回時，一如往昔，冷靜自持，睥睨眾生。
他只朝自己看了那一眼，便再也沒有看過他，彷彿當他不存在一樣。
秦越合了下眼皮，也沒有再看他，到了二組拍攝的地方。
周舟已經拍完一組了，去換下一身衣服了。
秦越只拍這一身衣服，他是男四號，一個造型就夠了。站着的，坐着的，側着的。秦越出道兩年，也拍了無數海報，所以熟悉的擺了幾個POSS。
攝影師跟他說：“小秦哥，來笑笑。”攝影師也是他們公司團隊的，跟秦越合作過多次，秦越長的好，眉目濃秀，膚色白皙奪目，什麼造型都可以，特別是笑的時候，可以燦爛的跟花開一樣。
但這次秦越笑的很不自然，眼神僵硬，攝影師不得不提示他。
秦越回過神后笑了下，攝影師抓拍了幾張，還是覺得不太滿意，想再拍幾張時，換完衣服后的周舟已經來了，助理給他打手勢，攝影師才想起，現在秦越已經是男四號了，不能由着他拍了。
他正不知怎麼跟秦越說的時候，秦越自己下來了，跟他抬了下手道：“可以了，讓劉導挑一張就行。”
周舟還挑釁的問他：“要不你再多拍幾張？”
秦越看着他笑：“不了，一張足以。你要多拍幾張，要不選不出來。”
周舟被他噎住了，秦越這個傢伙過分了，都演男四號了還挑釁他。
秦越沒有再跟他拌嘴，也沒有再看那邊拍攝的黎荊，逕自出了攝影室。發佈會就是下午了，時間也快到了，其他人也陸續拍完，在旁邊的休息室里跟劉導討論劇本。
秦越進去找了個角落坐着，他刷了一會兒手機，黎荊就拍完了，進門的時候眾人都朝他招手，非常熱情。
黎荊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住他們的熱情，沒有跟他們扎堆兒坐，而是到秦越這個角落了。
秦越忍不住坐直了，對着黎荊他總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黎荊比起他就自在多了，他旁若無人的問他：
“你為什麼要演這部劇？”
他的語氣太理所當然，聽着這部劇像是他家的一樣，
秦越握緊了杯子：“你不也演了這部劇嗎？”
“你是男四號，你是想演這個角色？”黎荊又問他。
他用一張冷酷的臉說著平淡的話時格外氣人，彷彿是在說這部劇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
劇情符合，本色出演。
秦越覺得自己火氣又有冒頭的痕迹，他極力的壓回去了，冷淡的跟他說：“跟你沒有關係。”
秦越也想做到跟黎荊那樣淡然，他每當想起四年前的事，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那時候他在黎荊面前鬧的跟跳樑小丑一樣，而無論他怎麼鬧，黎荊都是這副冷酷的神色，彷彿自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時候他確實是個笑話，得知盛百仟喜歡黎荊后，他拿着一張卡讓黎荊離開盛百仟，那裏面是五十萬，他所有的零花錢了，但是黎荊看都沒看，直接轉身走了。
於是他又想了別的手段，逼着黎荊出國了。
他以為把黎荊逼走了，盛百仟就是他的了，後來盛百仟確實跟他結婚了，但這三年的婚姻形同虛設。
他用三年證明了盛百仟不喜歡他，他之前所作的事就是一個笑話。
哈哈。
秦越在心裏大笑了幾聲后，不想再跟黎荊對坐了，正想起身的時候又聽見黎荊說：“你出演這部劇盛百仟知道嗎？”
秦越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他不知道黎荊問這句話什麼意思。
這部電視劇，黎荊是男一號，來他們公司的第一部劇，裏面有非常多的音樂場景，可以說這部劇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但是就算再好，黎荊一個專門做音樂的人也不至於來參演一部狗血電視劇，所以他不得不懷疑黎荊接這部劇是因為這部劇完整的還原了當年的事。
他是要讓盛百仟知道他當年不得已出國的原因嗎？
那盛百仟得知當年的真相會怎麼樣呢？
他們倆大概很快就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