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在北京出差?”盛百仟語氣淡淡的,越發讓人聽着不舒服。這是明知故問。
秦越暗暗的磨了下牙,等面部表情淡定后又轉回來:“你怎麼在這兒?”
盛百仟這傢伙為什麼在這裏?他們家工廠也塌方了?秦越掐了自己一把,他不應該因為氣盛百仟就詛咒工廠,這太不應該了。
盛百仟拉開車門下車,看了一眼秦家的工廠,倒是沒有再追問秦越為什麼在這裏,只跟秦越沉默的站了一會兒。
又一個蚊子來咬,秦越拍了下胳膊,盛百仟才重新拉開車門:“上車上坐着,跟你表哥來的?”
看盛百仟都猜出來了,秦越也就嗯了聲,不過他沒有上車,看盛百仟這個方向是要回市區,就問他:“你要回去嗎?”
現在都快9點了,路上怎麼也要三個小時,秦越總算知道盛百仟這個傢伙每天忙到那麼晚的原因了。這真是個實打實的工作狂。
盛百仟只給秦越扶了下車門:“先進去再說,你什麼時候回去?”
秦越坐進去后看了眼前面開車的助理,林助理認識他,跟他笑着打了招呼:“秦先生。”
盛百仟的助理也都是白領精英,秦越也跟他點了下頭,重新跟盛百仟正色道:“我要在這邊再待一到兩天,你要是忙的話就先回去吧。”
盛百仟沉默了片刻後跟前面林助理道:“今晚在這邊住下,明天再回去。”
林助理跟他笑道:“好啊盛總,正好我們明天還要來這邊工廠,那我讓工廠安排下住處。”
盛百仟嗯了聲,回頭看秦越正狐疑的看着他,問道:“怎麼了?”
秦越想問他為什麼要大半夜再趕回去,是想回去看看自己嗎?這個想法有點兒奢侈。
秦越正想高興下的,就發現不對,他都跟盛百仟說自己今天去北京出差了,誰知道盛百仟趕回去幹什麼。
秦越把將要出口的話咽回去了,他之前自作多情太多次,現在終於長記性了,這次終於沒問出來,免得丟人。
盛百仟看他不說話,逕自問他:“外公也來了嗎?”
盛百仟有時候跟個巫婆一樣,秦越覺得跟他在一塊兒都喪失了說話的機會了。
秦越也乾脆點了下頭,不說什麼了。
盛百仟讓林助理驅車先去陶瓷工坊廠見秦外公,秦越就給他表哥發了個微信,他跟盛百仟先過去。
他們下午出來的時候,這邊房子還有破舊發霉的氣息,但經過周管家的一番收拾,秦越又找回了以前住在這裏的感覺了。
院子裏的草都拔了,殘破的瓷器也都收攏起來,門窗也都擦出來了,看上去有煥然一新的樣子了。秦越在一張竹椅上坐下來,等盛百仟跟他外公打招呼。
秦外公見到盛百仟也有些驚訝的問道:“百仟是來接小越的嗎?”
“不是!”秦越先說到。秦外公總是想的很好。
盛百仟看了他一眼,才跟秦外公解釋道:“我來這邊工廠,回去的路上看見他了。”
秦外公笑道:“這麼巧啊,小越你是不是沒有告訴百仟你要來這邊啊?”
秦越哦了聲:“我忘記了。”
盛百仟並不站秦越這一邊,跟秦外公道:“他跟我說他去北京出差。”
秦越撒謊成性,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就是個小騙子,他寧肯相信監控也不信秦越。
盛百仟這語氣跟告狀一樣,秦越忍不住看他,盛百仟面上帶笑,但一眼都不看自己,這是無聲的譴責他。
因為被他助理親眼看到自己騙了他,覺得失了面子了。
秦越心想他不過是騙了盛百仟地點,又沒有給他頭上戴綠帽子!盛百仟有什麼好告狀的?再說自己不願意跟他說在工廠這邊,不就是想着不給他添麻煩嗎?
盛百仟不想幫助秦家,秦越也不想求他。
秦外公在他們倆人臉上看了下,大概知道了是他外孫錯了,因為盛百仟是真生氣,盛百仟這個孩子講原則,講原則的人就最討厭別人騙他了,更何況還是枕邊人。
所以秦外公笑着道:“這就是小越你不對了,以後不能跟百仟撒謊,要不他會擔心的。”
秦越敷衍的點了下頭,盛百仟才不會關心他呢,盛百仟每次都是半夜才回家。
盛百仟依舊沒有看秦越,周管家給他上了茶:“盛少爺,請喝茶,粗茶淡水您請不要嫌棄。”
因為盛百仟很少來秦家,每次來都是標準的女婿,把禮貌刻在了骨子裏,於是周管家也生怕薄待了他。
盛百仟跟他道謝后,環顧了下這間屋子,才跟秦外公道:“外公,這邊條件簡陋,住着不方便,您隨我去工廠那邊住吧。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秦越,跟你表哥說一聲,也一起過去住。”
看樣子盛百仟知道他們工廠斷電斷水不能住人了,但盛百仟顧全他們的面子,說的非常委婉,秦外公笑了下:“百仟有心了,不過我就不去了,作坊這邊有機井水,也有燈,以前的時候就是這麼住的,你不用擔心。哦,”
秦外公看向秦越:“小越,你跟百仟去住吧。”
他也把秦越當成嫁出去的那個,那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秦越知道秦外公什麼想法,以往過年回家,自己想留下來住一晚上,但盛百仟不留宿,於是秦外公也就不留他,生怕讓他們夫夫倆感情不好。
秦外公是看出盛百仟那種說一不二的性格,或者看出盛百仟永遠都是養不熟的、不會成為他們家的人,所以從不強求。
秦外公看的對,他強求不了盛百仟。
秦越沒有去看盛百仟,只跟他外公搖頭:“外公我陪你在這裏住。”他又補充了句:“我是陪我外公來的,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這一句就是跟自己說的了,盛百仟聽秦越這賭氣的話都要氣樂了,今天晚上到底是誰不對?不僅不跟他說自己出門了,還跟他撒謊說北京出差。
不知道反省錯誤,現在他外公面前還開始耍小性子,這是以為有娘家人撐腰了。
盛百仟也不理秦越,只跟秦外公道:“外公,既然您想住在這裏,那我也陪您住這邊,有什麼事也好照應一下。”
“不用。”秦越趕在他外公說‘好’前飛快的拒絕了,不是賭氣。
他現在一點兒都不想跟盛百仟住,黎荊橫在他心裏的這根刺他無法拔出去,就成了橫在他跟盛百仟之間的牆,他在盛百仟的家裏逼着自己早睡晚起,不用面對盛百仟。
到了這裏了,他就想自己住,就想喘息下。他想盛百仟也不喜歡自己,憑什麼跟圈養金絲雀似的把他圈着?為了盛百仟那該死的道德觀嗎?跟他結婚了就要養着他?
可他盛百仟現在都要在外面養別人了。
所以還是算了吧。
看秦越拒絕他,盛百仟看了他一眼:“外公年紀大了,需要有人照應。別任性。”
秦越牽了下嘴角,把心裏那句‘任性你妹’的話咽下去了,他早就過了任性的年紀了,再說任性只有在愛的人面前才有效。
他在盛百仟這裏什麼用都沒有,秦越把臉撇開了。
還是周管家打圓場道:“那我去給收拾下,盛少爺就住小越房間就好。小越,我給你準備了吃的,盛少爺也稍微吃一點兒吧。”
盛百仟跟他笑道:“謝謝周伯,我帶小越去吃飯吧,他不經餓。”秦外公笑道:“快去吧。”
周管家準備的飯菜是從家裏帶過來的,沒有去勞煩別人,秦越低頭每一樣都吃了些,盛百仟在他對面的竹椅上坐着,喝了兩口茶就把茶杯放下了,他大概更喜歡喝咖啡。
秦越吃完了,放下碗筷的時候,聽見盛百仟問他:“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秦越想了下道:“如果再有出差的事,我下次提前告訴你,告訴你實際地址。”
盛百仟看着秦越一本正經的神色嘴角抿了下,他並不希望秦越說出秦家的事,但秦越現在真什麼都不說了。不跟自己說,但親自來做了。
盛百仟緩緩的哦了聲:“你記着就好。”
外面秦瑾、秦璇他們回來了,兩人便起身去了外廳。
但盛百仟也就跟他們倆說了幾句話,周管家給他重新續的茶,他喝了半杯便跟秦外公告別:“外公,你早些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我,我就住在隔壁。”
盛百仟看了一眼秦越,秦越還坐在竹椅上,並沒有想起來的意思,這是還想在這裏,秦越也不想想秦瑾他們肯定有事要跟他外公說的。
盛百仟站起身朝他伸手:“走了?”
秦越啊了聲:“去哪?”
盛百仟乾脆攥着了他的手腕,把他從竹椅上拉起來,手上用了勁,但話還是很溫和的:“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讓外公也早些休息。”
秦越都被他拉起來了,只好跟着他走,周管家送他們倆:“盛少爺,你跟小越住這間東廂房吧,床鋪我已經收拾好了。”
“好的,謝謝周伯,對了,周伯你這裏有蚊蟲叮咬的葯嗎?”盛百仟抓着秦越的手,秦越不想讓他拉,正在往外掙。
周管家忙道:“有的,我這就給你去拿,這邊鄉下蚊子確實很多,晚上你們要關好門窗,蚊帳也要放下來。”
周管家把藥水拿過來,秦越剛洗完澡出來,挽着袖子,周管家看了眼:“小越你這胳膊成蚊子的晚飯了?”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小包,挨的非常密實,咬的真是均勻。
盛百仟接過托盤上的蚊子水,一邊給秦越噴一邊說:“可不,明知道怕蚊子咬還在外面晃蕩。”
“我穿着長袖了!”秦越也很鬱悶,他剛才掀開袖子,也被這一排的包驚了下,那些蚊子就逮着他一個人咬。
周管家跟盛百仟道:“小越就愛招蚊子咬,以前在這邊住的時候,只要他一個人在這兒,別的人就可以放心了。”
“周伯,這就過分了啊。”秦越咬着牙跟周伯說。噴上蚊蟲水后又癢又疼,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周管家又囑咐他:“別抓破啊,再癢也要忍着,要不抓破了可就不好了。”
“好。”
周伯走後,盛百仟要把他衣服撩開,秦越拽着:“幹什麼?”
盛百仟沉聲道:“背上我看看。”胳膊都咬成這樣,那肯定渾身都是,這混蛋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長時間,自己招蚊子不知道嗎?
秦越轉過身讓他看,背對着盛百仟,他煩躁的吸了口氣,一點兒都不想麻煩盛百仟,偏偏還被咬了一身包,他又一次想自己真是倒霉。
盛百仟噴藥水毫不吝嗇,秦越扭着背躲,被盛百仟捏住了脖子:“別動,太多了。”
這邊的蚊子太歹毒,咬秦越一口立刻就鼓起一個包來,背上肉這麼硬蚊子都給他咬了好幾個。
“別穿睡衣了,脫了吧。”盛百仟放下藥瓶,撩着他衣服,給他從後面往上擼,秦越還拽着,但也就僵持了一秒,秦越擰着眉頭想,光着膀子也沒什麼的,以前脫的比這乾淨的時候又不是沒有。
他就是不想了而已。
“我自己來。”看盛百仟挽他褲腳,秦越把他手隔開了。
“行,都塗上點兒。”
盛百仟把藥瓶遞給他後去沖澡了,水是太陽能水,這個時間點兒還是熱的,盛百仟調到涼水,多衝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秦越正在蚊帳里抓蚊子,看樣子是恨透了,挨着角落查看。
蚊帳放下來了,隔着一層薄紗,讓秦越光着的背有了一層朦朧感,盛百仟邊擦頭髮邊看了他一會兒,等頭髮幹了,秦越一個蚊子也沒抓到,終於躺下睡覺去了。
盛百仟上床,床上鋪着竹席,他把蚊帳掖在了竹席下,希望秦越晚上老實點兒,別蹬開了。
秦越翻了個身,背對着他,盛百仟睨了一眼他背上的幾個紅包閉上了眼。他沒睡沉,秦越睡覺睡的挺快,生物鐘養成了。
睡著了就不老實了,到處抓。
秦越被蚊子咬的那幾個包刺撓的睡不着,那種癢讓他恨不得把那些該死的蚊子擰着頭揪下來,或者一巴掌拍黏他們,但是現在沒有蚊子供他泄憤,他只能抓他自己。
沒有睡覺的時候他還有意志力,知道他身為一個藝人最好是別留疤,不是因為不好看,而是被人拍到,他就會有很多‘被人包養’的傳聞。
誰讓他結婚三年了沒有人知道,哪怕他天天戴着同一款戒指,哦,他手上戴了三個,反正就是沒人知道。
秦越皺着眉繼續抓,在半夢半醒的時候意志力早就沒了,就只想着抓破了一了百了。
盛百仟把他手抓着了:“別抓了,抓破了。”
被抓着不能撓癢,秦越在竹席上扭着想蹭兩下,但奈何竹片磨的非常光滑,蹭着也沒有什麼意思,他煩躁的蹬了幾下,大概蹬着盛百仟了,盛百仟跟他說:“破相了就當不了花瓶了,演不了戲了。”
你才是花瓶!秦越在意識里反駁,有沒有說出口自己也不記得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盛百仟為了方便抓着他,跟自己一樣側着睡,他能貼在盛百仟身上,后腰比較暖和。秦越睡了一會兒。
盛百仟等秦越睡沉了,起身又給他抹了一邊葯,然後得了他一句話。
“盛百仟,你對我不好!”
這句話像是夢裏的囈語,連做夢都在控訴他。
盛百仟看了他一眼,秦越睫毛顫了幾下,但就是沒有睜開,困極了,手還想掙出來抓身上,盛百仟不讓他抓,就牢牢固定着。
秦越掙不出來,就伸腳踢他,盛百仟把他兩隻手握着,空出另一手把他腳握在了掌心裏。
就着這個握着的姿勢,讓秦越把腿搭在他身上,這個姿勢秦越熟悉,於是他終於舒服點兒了。
為了更舒服一點兒,他把頭往床沿上靠,努力的想把手也放出來。
這麼斜着睡,橫佔了半個床,四仰八叉,都快騎盛百仟頭上了。
盛百仟牢牢的抓着他手腕、細腳,冷笑道說:“你說的對,我就是對你不好,我憑什麼要對你好呢?”
就憑你姓秦,就憑你是秦家的人,我就不能對你好。
這句話在他心裏研磨成渣,最後只自嘲的笑了下。
為秦越畫地為牢,已經是他容忍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