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同居
“唉,那個處分公告你看了沒?還真是他啊!”
“不會吧,他不像這樣的人啊。”
“我操,怎麼這樣啊,我濾鏡碎了。”
“我一直都覺得他很陰沉啊,之前我都和你說了,我在湖邊喂貓擋住了他的路,他看我那眼神真的好恐怖,你還覺得是我想多了……”
抱着書的同學從教學樓迴廊下走過,a大校內一份處分公告在同學之間掀起了一陣浪潮,曾經的高嶺之花人設崩塌了個徹底。
當姜聽寒回到學校時,被告知受到處分,流言四起,這一段時間他過得糟糕透頂,身形都憔悴了許多,當他拄着拐杖走在路上,周圍的人好似都在看他,議論奚落嘲笑他。
他彷彿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街上,無處遁形。
就連他上課、吃飯,都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備受折磨,接連幾天過後,他忍不住聯繫了那個人,打了好幾個電話,那邊的人才接。
“我是按照你說的做的,現在這種後果,你不能不幫我。”他道,“我們是一條船上的,我翻了,你也別想好過。”
“夠了。”那邊的人打斷他,“因為你,因為那幾棵破樹,我他媽公司半條命都快賠進去了,到此為止吧。”
“文總。”姜聽寒抬眼,神色陰冷,“別忘了你干過什麼事?”
那邊靜了靜:“你威脅我?嗤,你身上什麼事,咱們心知肚明。”
那邊掛了電話。
“嘭”的一聲,手機摔在地上,屏幕上是蜘蛛紋一般的裂縫。
姜聽寒回了宿舍,608宿舍的氣氛都變得了微妙了起來,姜聽寒和他們本來就不熟,回了宿舍更加不和他們交流。圓遷有次和他說了沒兩句話,他的回應都是陰陽怪氣的。
夜色濃稠,天氣開始升溫了,夜裏也沒有那麼冷了,晚間路邊攤,大學城這邊最是熱鬧,一條夜市街都亮着燈,串串放進油鍋里,炸出來的香味瀰漫著勾人食慾的香。
“你真要搬出去住啊?”馮世鏡咬着土豆串問。
“嗯。”晏渡坐在紅色的塑料凳上,拿紙巾擦了擦手,桌子上帶着一層擦不幹凈的油亮是路邊攤的特色,“住宿舍不太方便。”
馮世鏡知道室友不合的事,說可以申請調宿舍,陳哥那邊的宿舍還有一個沒滿。
“嗯?”晏渡哂了聲,“我說的不方便不是這個。”
姜聽寒回來了對他也沒多大影響,兩人又不睡一個床。他手機響了幾聲,厲褚英給他發了消息,問他在哪。
「校外。」晏渡給他拍了張桌上的夜宵過去,「吃夜宵。」
「厲褚英:和誰?」
「晏渡:室友,兩個,你見過的。」
「厲褚英:地址。」
過了兩秒,他又補了一句:「大半夜出門不安全。」
晏渡把地址發給了他。
“你們倆都不吃啊?”圓遷拿着炸串問,一張桌上三個男大學生,兩個都拿着手機發消息。
“遙遙讓我幫忙帶點夜宵回去。”馮世鏡放下手機,挑了挑嘴角,“沒辦法,有女朋友就是麻煩。”
晏渡挑了下眉梢:“對象查崗,拍個照,包容一下。”
馮世鏡:“……”
圓遷:“……”
這是晏渡第一次在他們面前提起“對象”兩個字,之前的事,他們沒有刻意的問過,晏渡也沒有刻意的解釋。
“所以……”圓遷猶豫開口道,“只有我單身了?”
世道殘忍。
“來,多吃點。”馮世鏡把自己盤子裏五花肉給了他。
晏渡有對象的事他沒藏着掖着過,之前經常夜不歸宿的,有次回來脖子上都還有了痕迹,不過之前他們都當是開玩笑,沒當過真。
畢竟他們沒親眼看到過晏渡的對象。
現在知道為什麼之前一直沒看到了,因為人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沒看出來啊!
三人一道回宿舍時,走了一段距離,後面一輛車緩慢行駛的開在他們身後,跟了幾百米后,馮世鏡他們也發覺了。
這段路人煙稀少,兩邊又都是樹,樹影憧憧的,馮世鏡酒都醒了大半,回頭看了好幾眼,晏渡讓他們先走,車上的人他認識。
他轉頭走到了車邊,聽到車門開鎖的聲音,晏渡拉開後車車門上了車,厲褚英坐在後座,身上散發著酒味,靠在車座上面閉着眼。
“晏先生。”老張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們怎麼來這兒了?”晏渡問。
老張說:“辦點事,剛好看到你們,天黑不安全,我就自作主張跟着了,沒嚇着吧?”
“沒。”
車子在路邊找了個位置停下,老張解了安全帶:“我去便利店買點解酒藥,晏先生需要帶什麼嗎?”
晏渡說不用,老張就下了車,關上的車門車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晏渡摸了摸厲褚英的臉,厲褚英睫毛顫了顫,皺着眉頭不太舒服地睜開了眼,偏頭看到他,眸光靜了靜,問他怎麼在車上。
晏渡:“攔路打劫上來的。”
厲褚英:“……”
晏渡:“你喝酒了?”
“飯局。”厲褚英低聲說,“喝了兩杯,頭疼。”
他讓晏渡幫他按按,晏渡給他按了,厲褚英舒服的哼着,靠在了小男友身上,這陣子事多,但每次一見着晏渡,疲憊都像是散去了。
“你室友都回去了?”他問。
“嗯。”
“老張呢?”
“便利店,給你買醒酒藥去了。”
兩人在車裏待了老半天,也沒見老張回來,馮世鏡他們到了宿舍,給晏渡發了消息,晏渡看了眼,回了個消息。
厲褚英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問他:“你這個點還回宿舍?到門禁了吧。”
“嗯。”
過了片刻,晏渡饒有趣味道:“厲總,你心懷不軌啊?”
厲褚英倚靠在晏渡的肩膀上,聞言,神色怡然自得道:“是又怎麼樣?”
光線暗淡的車內,兩人的眸子都很亮,厲褚英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鳳眸多了絲別樣的滋味在裏頭,手抬起他下巴,薄唇輕輕抿了抿,眼神落到他唇上。
“我頭疼,睡不着。”他摁着晏渡的嘴唇。
晏渡喉結一滾:“我陪你解解悶?”
厲褚英嗓音低低的,帶着暗啞的說行。
兩人心照不宣,一拍即合,這悶解着解着,就解到了厲褚英家裏,衣服從門口一路解到了房間裏。
老張不僅買了醒酒藥,還買了蜂蜜,厲褚英枕着枕頭靠在床頭,看着晏渡端着蜂蜜水進來,他穿着一條運動褲,身材姣好的上半身肌肉結實,一頭黑色短髮凌亂,似一頭獵豹般的透着兇猛的氣質。
他把水杯遞給了厲褚英:“去洗澡嗎?”
“等會再洗。”厲褚英不想動,“你明天沒早課?”
“有。”晏渡說他九點之前得到學校。
“明天我讓老張送你。”
晏渡去洗澡,厲褚英看了眼時間,“嘖”了聲,就凌晨了。
翌日早晨,兩人吃過早飯,晏渡要出門了,他還得回宿捨去拿書,他蹲在門關處換了鞋,直起身轉頭道:“我走了。”
“嗯。”厲褚英應了聲。
晏渡手握在門把上時,又頓了頓,轉頭看向厲褚英,厲褚英嗤了聲,上前親了他一下,晏渡還是沒走。
“怎麼?還有事兒?”
晏渡舔了舔唇,問:“厲總,你——缺同居室友嗎?”
房門“咔噠”一聲合上,厲褚英才回過神,他驀地拉開了房門,踩着拖鞋跑了出去,身上還穿着睡衣,晏渡在等電梯,聽到腳步聲,偏頭往旁邊看了眼。
電梯到了,電梯門在他面前打開。
晏渡的手腕被他抓住,晏渡沒想上電梯,厲褚英扯了他一下,他就順着力道過去了。
“你那話,什麼意思?”厲褚英問。
晏渡說他的走讀申請已經下來了。
申請、同居、住一起、室友,這幾個詞彙盤旋在厲褚英腦子裏。
“我不缺同居室友。”厲褚英挑了挑眉,說,“缺個同居男友。”
晏渡一笑:“那我,能來應聘嗎?”
-
在晏渡從宿舍里搬出來之前,姜聽寒休學了。
他們班班長和他說話,他和人打了起來,事後他認為班長嘲諷辱罵過他,但實際上班長當時只是在問他要不要參加運動會。
他的精神狀態太差,不適合再在學校待下去了。
被仇恨滋養出的野心與陰暗,最終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這事在校內又掀起過一陣小風波,晏渡沒有特意關注他的事,也只是從別人嘴裏聽到過。
運動會當天,厲褚英來了a大,晏渡參加的項目是跳遠,他經常打籃球,運動神經發達,彈跳力也好,跳完了這一項目,馮世鏡誇張的拿着毛巾湊上前,讓他擦擦汗,晏渡笑着道了聲“煩不煩”,拎着毛巾,看到了在一旁的厲褚英。
他東西都清好了,厲褚英說讓老張來接他,結果自己來了,來得還有點早過了頭,時間都還沒到飯點。晏渡要搬出去宿舍了,馮世鏡他們本還想和他一道吃個飯,見他對象來了,以為這飯吃不成了。
沒想到峰迴路轉,晏渡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上回馮世鏡脫單請吃了個飯,趁着他還是608的人,請他們吃個飯。
a大校外,餐廳包廂內,四人聚餐,男人西裝革履的坐在餐桌邊,硬朗的輪廓線條給人一種不太好接近的感覺,氣場很強,但又沒給人太大壓力。
晏渡和他們碰杯時,男人也會跟着拿着酒杯和他碰一下,抿一口,沒端着什麼架子:“這段時間謝謝你們照顧晏渡了。”
聽聽,這話一出,就是家屬口吻,馮世鏡爽朗笑道:“談不上照顧,要不是晏渡,我現在可能都還單着呢,說起來還得是我謝謝晏渡。”
晏渡拿着酒杯的手一頓,瞥了眼旁邊的厲褚英,厲褚英身形亦是很難察覺的頓了頓,偏頭往他這邊看了眼,那兩秒鐘,兩人眼神里含的是什麼意思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是嗎?”厲褚英說,“他還教你追人了?”
馮世鏡:“是啊。”
“怎麼教的,說來聽聽。”他不動聲色道。
晏渡:“……”操。
馮世鏡這憨貨喝酒容易上頭,根本沒點警覺意識,一頓飯吃完,外面的天色由傍晚轉黑,路邊的路燈亮了起來,晏渡不回a大,和他們在校門口道了別。
行人道兩邊高聳入雲的樹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現在的天氣不冷不熱,校外一條街上出來覓食的大學生多,兩人相顧無言,並肩走在石磚路上,走過人群喧鬧處,周圍靜了下來。
“喵~”草叢裏鑽出了一隻小貓,晃了晃腦袋。晏渡在長椅上坐下,看着那隻小貓。
厲褚英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突兀的問道:“你還教過誰?”
馮世鏡那會兒沒感覺出不對,晏渡對厲褚英的了解,當時就預料到他要跟他來算這件事了:“沒了。”
厲褚英咬着煙摸了摸兜,沒摸到打火機,低罵了聲,摘下了煙,“咔噠”一聲,晏渡拿着打火機的手送到了他唇邊。厲褚英煙癮不大,就是有煩心事的時候喜歡抽,抽一根平一平情緒,還有就是喜歡事後抽,回味兒。
“我和他跟咱們倆不一樣。”晏渡說。
厲褚英:“哪不一樣?你教他沒收錢,教我收錢了是嗎?”
“……不是這個事兒。”他抿了抿唇角,“我不是也沒收你錢?”
“你一開始收了!”這話說得委屈又憋屈。
“……”晏渡嘴角抽了兩下。
厲褚英在意的地方居然是這兒。
“好笑嗎?”厲褚英問他。
晏渡:“我沒笑。”
“靠,你別以為老子沒看見!”
“我就長這樣兒。”
兩人吵了幾句,晏渡仰頭看了他片刻,從長椅上站起來,扭頭往回走。
厲褚英夾着煙,看着他頭也不回往a大走的背影,踹了一腳路燈,快步追上他,拽住了他的手腕,氣性都還沒下去的問:“你跑哪去?”
媽的,不就說他兩句,就跑?
晏渡:“我去收學費。”
厲褚英:“……”
厲褚英夾着煙的手抖了抖:“行了,回家。”
晏渡掀了掀眼:“回哪?我沒家。”
厲褚英:“……什麼你沒家,我家就是你家。”
這事厲褚英也知道自己不佔理,那件事的本身也很敏感,他不該提,他就是在意晏渡和別人的關係比他們親近。
兩人回到了厲褚英家裏,晏渡東西不多,一個紙箱子外加一個行李箱,就是他全部的家當。
晏渡清了兩件衣服去衛生間洗澡,兩人從一路回來到現在都沒說過幾句話,晏渡沒介意厲褚英那點事,誰沒點過去,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從前他都沒在意過,現在更不可能在意。
後面純粹是逗厲褚英玩了。他脫了衣服打開了花灑,仰頭長舒一口氣。
搬出來第一天就吵架,多不吉利。
厲褚英在浴室門外晃了兩圈,聽着裏面傳出的水聲,還是走了過去:“晏渡。”
“怎麼?”晏渡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厲褚英說幫他把箱子提房間裏去了。
“好,謝謝。”晏渡說。
厲褚英:“……”謝什麼,晏渡什麼時候這麼客氣了?
厲褚英在外面,一開始是心焦火燎,後來想起晏渡從今天起就住這了,心焦火燎得變了味兒,他擰了下衛生間的門,沒鎖,他說:“我進來了。”
“你進來幹什麼?”
“拿個東西。”
晏渡還沒說下一句話呢,厲褚英已經擠進來了,關上門靠在門上看着他,晏渡站在花灑下,都沒東西擋一下,他也沒擋:“不是要拿東西?拿啊。”
厲褚英:“你還氣着呢?”
晏渡擼了一把頭髮:“啊,氣着呢。”
厲褚英走了過來,拖鞋都濕了,他嫌浴室里悶,解開了襯衫兩顆扣子,走到晏渡旁邊,白襯衫都被打濕了,半濕的襯衫貼在身上,他直言問晏渡怎麼樣才能消氣。
晏渡關了花灑,抹了把臉上的水,別開眼:“我沒生氣,你先出去。”
他越說沒氣,厲褚英越覺他氣了。
口是心非,他懂。
他上前一步,晏渡後退一步,語調輕飄飄道:“別過來。”
厲褚英一手撐在浴室的瓷磚上,把他的臉掰了過來:“你看着我。”
晏渡:“……”垂眸一覽無餘。
穿了比沒穿還——操。
厲褚英嘴巴一張一合的說著話,晏渡沒聽進去,面前一晃,厲褚英親了過來,晏渡喉頭一緊。厲褚英說按照他的方式給他賠罪,晏渡沒出聲,他就當他答應了。
晏渡掐住他下巴:“我真沒生氣,你不用這樣。”
厲褚英面上染着潮紅,神色飄忽不定,說:“你可以,我也行。”
“你當著過家家得扯平呢。”晏渡按了按他唇角,“不用。”
厲褚英抬眸看向他,定了定神,凌厲的鳳眸一眯:“你嫌我活不好?”
晏渡:“……”敢說話嗎?不敢。
沒什麼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
……
兩人從浴室里出來,厲褚英身上那件襯衫都濕透了,還頑強得掛在他身上,只餘下西裝褲落在了裏面,濕噠噠的水浸濕了沙發,床單,厲褚英卧室里的床單被褥都換了一套,換下來都已經到了半夜。
晏渡把行李箱裏的東西整理出來,拿出一張卡放在了桌上,厲褚英坐姿豪邁的坐在沙發上:“幹什麼?給小費?”
“工資卡,你拿着吧,房費從裏面扣。”晏渡道,厲褚英對自己活還挺自信。
厲褚英不收:“我要你這個幹什麼?”
“免得我們以後吵架我沒底氣。”
“……吵什麼架,誰要跟你吵架了?”
鬧騰了一宿,兩人得以休息,看着晏渡上了床,厲褚英格外的心安,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不會有開學或者什麼事帶走晏渡,晏渡會長久的住在這裏。
他把手搭在了晏渡腹部,晏渡翻了個身,側躺着朝向他,嗓音散漫的問他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厲褚英回問他,頭一回覺得這簡單的問話都讓人心裏舒坦。
晏渡閉着眼,聲音里染着睏倦,道:“吃你。”
厲褚英:“……”
晏渡就是輛破破爛爛的皮卡車,也能開成坦克,嘭嘭轟炸別人。
厲褚英閉上眼很快睡沉了,晏渡睫毛輕輕抖動了兩下,視線在夜裏描摹過厲褚英的輪廓。
家嗎。
這種滋味還挺不錯的。
翌日一早,厲褚英睜開眼沒看到人,床上空蕩蕩的,昨夜像是他做的一場夢,他翻身坐起,床單是換了的,但旁邊的地方是涼的,厲褚英坐在床上回了回神。
門外傳來了開門的動靜,晏渡推門進來,他摘了額頭上戴着灰色的運動髮帶,細密的汗水遍佈了頸間:“吵醒你了?”
厲褚英問他一大早去了哪,晏渡說去附近跑了一圈,厲褚英道家裏有健身房,晏渡應了聲,打開了衣櫃,拿了乾淨衣服去洗澡。
衣櫃裏涇渭分明的放着兩類風格的衣服,一類正裝,一類日常休閑裝,厲褚英站在衣櫃前,劃過衣服,指尖碰到衛衣時頓了頓,神色饜足。
房子開始留下了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迹,日子也過得開始像生活,這裏成了晏渡的歸屬,也成了厲褚英期盼回到的地方。
同居生活才剛剛開始,而往後的往後,還有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