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心裏有人
這場面是相當的……一言難盡。
車子停在家門口,車上的人卻是誰也沒有下車,厲褚英站在門口,也沒有動,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大老闆,這種時候也能臨危不亂。
雙方僵持了幾秒,晏渡和厲褚英的視線在空中對接,兩人默契又無聲的交流了一遍。
——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
——你玩我呢?
——我是這種人?
晏父和晏衡坐在三輪車後面,看着自家門口這風度不凡的男人,同樣也是無措的,厲褚英這氣質,也不像偷雞摸狗的人,他身上還穿着晏渡回來時穿過的那身衣服,但那張臉看起來又不像是好人。
“大晏。”晏父叫了聲,“怎麼回事啊?”
晏渡或許是他們當中最冷靜的人了,他拔下了鑰匙,下了車,打破了這凝固的氣氛:“這是我朋友。”
“伯父。”厲褚英接受了“朋友”這個身份,對晏父輕輕頷首打了個招呼。
晏父應了聲,撐着拐杖要從車上下車:“你朋友來怎麼不早說,還沒吃吧?家裏都沒個菜招待……阿行,你上你二嬸家裏買只鴨去。”
“不用麻煩了。”厲褚英不管心底怎麼慌,外表表露出來的神態比他們都要沉穩,“我吃過了。”
晏父忙道不麻煩。
兩人客氣一番,晏渡站在厲褚英邊上,感覺到身後厲褚英的手碰了下他后腰。
晏渡替他解圍了兩句:“我去拿身份證吧,放哪了?”
晏父道升泰知道,讓他跟老三說就行,晏渡應下,問厲褚英還有沒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他進屋順帶把厲褚英也撈了進去,把他從這場面里解救了出來,進屋晏渡便壓不住唇邊的笑了,樂了好一陣,厲褚英眸色深沉,一把勾住他脖子往自己那邊摟。
晏渡被這麼摟脖子也沒太抗拒,覺着自己可能被厲褚英碰的多了,有耐性了。
“好笑嗎?”厲褚英問。
晏渡:“我給你發消息了,你沒看見?”
厲褚英沒看手機,跟司機聯繫上打算出去,哪知道他們又打了個回馬槍,厲褚英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穿的是晏渡的衣服,兜里沒煙。
“現在怎麼辦?”厲褚英吐出一口氣,鬆開晏渡,“你爸會不會多想?”
“不會,朋友來借住一晚挺正常的。”
“我還穿了你衣服。”
“都是男人。”晏渡不在意道,“沒幾個人注意這點事兒。”
厲褚英:“那萬一呢?”
“你都不遠千里大半夜的來睡我了,還怕這個萬一?”晏渡懶洋洋的調子道,“大半夜的,不讓進還要砸我家門呢,嚇死人了呢。”
厲褚英:“……閉嘴。”
心頭那點複雜情緒霎時間散了。
經過晏渡三言兩語的疏解,再下樓時,厲褚英的車已經停在門外了,厲褚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同晏父他們道別,上了那輛低調奢侈的黑色小車。
晏渡開着小三輪去鎮上,和厲褚英同路,兩輛車在路上的距離不遠不近,晏渡始終能看到那輛黑色小車的尾巴。
“大晏,你那朋友,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嗎?”
“不是,公司老闆。”
晏父問了他幾句,他們怎麼認識的,厲褚英怎麼來這了,晏渡的回答半真半假,到了鎮上,那輛黑色小車從他視野里遠去了。
小三輪找了個地停車,進了醫院還得辦理手續,年底這種時候,醫院的人也多,晏父進了骨科檢查,門外等候區,晏渡坐在金屬長椅上,彷彿坐了一塊冰塊。
他低頭給厲褚英發消息,問他酒店訂在了哪兒。
這鎮上沒什麼太好的酒店,條件和他們在a市待得地方是沒法比的,厲褚英訂的自然是這鎮上最好的一家酒店。厲褚英說隨意也不怎麼隨意,他說晏渡是講究人,其實他對自己住的睡的用的也都挺講究的,但條件差的時候,又能湊合。
晏渡也沒聽他跟他說酒店怎麼樣,只給他拍了一張往窗外的照片,把酒店門牌號也給了他,看起來是要待上幾天。
晏父的腿傷沒什麼大事,這是一次照例複查,檢查完了腿,三人在外面吃了個飯,晏父嘴裏念着不用費這錢,但在飯店和熟人碰上,還是高興地拍着晏渡跟人說這是他家大兒子。
一頓飯吃完,晏渡把他們送回了家,又出了一趟門。
門牌號都發給他了,他不過去一趟,保不準人要氣上一場。
酒店迴廊響起了敲門聲,晏渡站在門口等了幾秒,門從裏面打開了,晏渡走了進去,厲褚英訂的大床房,窗戶外對着馬路,還能看見對面的店鋪。
“你衣服我送對面乾洗店了。”晏渡收回眼,坐在了沙發上,把手裏提着的袋子遞給他。
厲褚英:“這什麼?”
“石榴。”晏渡道,“家裏帶來的,我聽張哥說,你喜歡吃。”
厲褚英:“你什麼時候跟他這麼熟了?”
老張跟了他這麼久,從來不亂說話,現在這話都跟晏渡說。
“我跟他不熟。”晏渡說,“我是跟你熟。”
厲褚英聽這話聽得順耳,拿了一個石榴過來,剝開裏面是金瑩剔透紅色的籽兒,他剝了石榴遞到晏渡嘴邊,晏渡張嘴吃了。
厲褚英問他怎麼樣。
晏渡:“嗯……挺軟挺香的。”
“軟?”
“嗯呢。”
過了會兒,厲褚英才反應過來,晏渡說的不是石榴。
給厲褚英帶來的石榴他沒吃兩口,晏渡先給吃了一個,厲褚英拿着濕巾紙擦手,門外有人來敲門,是跟他來的老張,老張和晏渡打了個招呼后,說起了正事,說完老張就出去了。
晏渡:“你先辦事兒吧。”
厲褚英:“你要走了?”
“不走。”晏渡說,“晚點再走。”
厲褚英拿着筆記本處理起了正事,晏渡在邊上戴着耳機玩手機,後半程打了會盹,感覺邊上的人起了身,往他身上蓋了一床小毯子。
厲褚英看着晏渡閉着眼靠在沙發上,隔一會兒便看一眼,他坐這兒,厲褚英覺着這心裏特舒坦,前些天縈繞在心口的那點浮躁也散了。
有人在時,晏渡很少會睡得很實,沒想到自己在這沙發上睡實了。
……
一場暴雨突如其來的降臨,從半夜起下到了早晨,上午停了會,下午又開始下了,還伴隨着狂風,下雨天更冷了。
嘩嘩的水流往溝里排着水,晏渡今天本來打算來辦點年貨,沒想到剛上鎮上,天開始下起了雨,他車子開到了厲褚英酒店附近,上樓躲雨。
晏渡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厲褚英遞給他一塊毛巾,晏渡隨意揉了兩下頭髮,脫了外套,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的睫毛上還有點濕意,摸到口袋裏一個硬物,拿出來問:“吃糖嗎?”
“不吃,我又不是小孩兒。”
“又不是小孩才能吃。”
厲褚英道他不愛吃甜的。
晏渡拆了棒棒糖包裝,含進了嘴裏,道:“剛買東西老闆娘送的,還有一個別的味兒的,不甜,吃嗎?”
厲褚英:“你那個什麼味兒?”
“你來嘗嘗啊。”晏渡把棒棒糖拿出來,探出一點舌尖,靠在沙發上仰頭看向身後的厲褚英。
厲褚英垂眸看着他:“……”媽的。
“你從哪學來的
?”
成天騷成這樣。
“逗你玩兒的。”晏渡笑着把棒棒糖塞嘴裏了,“無師自通。”
他身上衣服淋了點雨,沒滲到裏面,厲褚英問他要不要換衣服,晏渡沒換,厲褚英看着他叼着棒棒糖,棒棒糖的棍在外面亂晃。
他低下頭,晏渡半闔着的眼帘打開,兩人一個俯視一個仰視,厲褚英低聲道:“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
晏渡“嗯”了聲。
“你衣服還在我這兒。”厲褚英道。
“那要不……”晏渡尾音調子帶着點曖昧氣息,縈繞在唇齒間,後半句話還沒說出來,旖旎的氣氛突兀的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晏渡摸到手機,上面是老二打來的電話,他眼皮子忽而一跳,晏渡按了按眉間,接了電話。
老三跑後山去了,老三今天跟同學出去玩,看見有人披着雨衣上了後山,有點像上次的人,幾個熱血上頭的少年跟了上去,留了個人去了他們家裏報信。
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
“我知道了。”晏渡讓他別慌,別往外跑,在家看着他爸,教他上他房間去開電腦看監控,上回他找人去那片園子裏安了監控。
“我回去一趟。”晏渡撈起了外套,往外走時厲褚英拽住了他手腕。
“我跟你一起去。”
“厲總——”
“別跟我這麼生分。”
“這不是生不生分。”
“……我不放心你。”
他這話一出,晏渡便說不出推拒的話了。
說老三他們謹慎,他們又貿然的跟人進山,說他們不謹慎,又還知道派個人回來通風報信,晏渡先回去看了一趟監控,監控在下雨天很模糊,裏面沒人。
“哥,我上山去找他吧。”
晏渡看出晏衡擔心得有點急了,以往家裏主心骨是晏父,晏父腿摔了,換晏衡扛了事兒,但在大事兒上,一向還是晏父做主。
父親的態度是會影響到孩子,自從晏渡回家后,晏父對他引以為傲,覺得大學生懂得多,而晏渡也確實靠譜兒,這想法也印在了晏衡的腦子裏,遇事便找了晏渡。
“別急。”晏渡說,“你在家待着,萬一他回家了,你也好給我們報信。”
“我……好。”晏衡神色中還是流露出了不安。
晏渡安撫了拍了下他肩膀:“這種事兒,交給我們大人。”
晏衡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看着晏渡往外走的背影,這一刻,大哥的肩膀似變得寬闊又沉穩,兄弟三人有年齡差,以前的大哥和他們感情沒那麼深厚,而現在,大哥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成熟可靠的大人。
晏渡其實也沒把握,但他不能着急,壞情緒是會相互傳染的,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沉得住氣,讓腦子轉起來,去想解決的辦法。
上山的不止只有他們,厲褚英讓老張叫了人,晏渡出了門,坐上了厲褚英的車,車子一路開到了山腳下,晏渡坐在車上套上雨衣。
雨在車窗上砸開了水花。
晏渡還記得上次老三給他帶的那一條路,地上泥濘不堪,上山處還有泥腳印,陰沉沉的天色讓山裡光線都變得很暗,透着一絲陰森,雨水從樹葉上往下滑落,蜘蛛絲都沾上了雨水。
空氣中瀰漫著雨霧,山路上出現了雜亂的腳步。
晏渡和厲褚英在一塊,厲褚英腳滑了兩次,差點摔了,晏渡走在他前面,雨天不安全,沒走得太快,扶了他一把:“跟我換雙鞋吧。”
“沒事。”厲褚英黑髮落下些許在眉間,狼狽中又帶着不拘小節的英氣。
晏渡往後伸出了手,乾脆道:“你拉着我。”
白凈的掌心裏沾了水,厲褚英抬了抬眼,指尖微動,一
把握住了他的手,獨屬於男性骨節分明的手生得勻稱又漂亮,利落的指尖的回扣住了他的手。
男人比他年齡小,身上又有種令人感到心安的氣魄,烈馬難馴是真的,給人的安全感卻不是一星半點。
征服不了他,那就是被他征服。
厲褚英還沒遇見過像晏渡一樣的人,平日裏看着散漫又不着調的撩人,真遇事了也穩得住,脾氣大是大了點,但沒碰着他底線,他就不會真的較真兒。
他這個人太特別,特別得濃墨重彩,讓人記憶猶新的深刻。
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就把這個人放在心上了,然後反反覆復的,在某些個瞬間為之心動,最終又化成了欲,以至於,曾經讓他一度以為,他對晏渡動的,也是欲。
什麼時候對他上了心,厲褚英自己都不清楚了,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裏面待着了,叫人牽腸掛肚的。
周圍的雨水砸在他們身上,濺在臉上,冬日裏的溫度冰涼,兩人走在山林中,四處尋找着人的身影,晏渡驀地腳下一停,鬆開了厲褚英:“你在這等我。”
他到了一個小小的下坡處,順着往下一滑,身姿颯爽,底下是雜亂的雜草,晏渡彎腰從裏面撿出了一隻鞋,是晏升泰的。
這裏沒有壓過的痕迹,或許是從這路過時不小心掉的。
晏渡拎着鞋上坡,厲褚英蹲在坡的邊上,伸出了手,晏渡握着他的手借力上去了:“他們應該走過這邊。”
“這鞋你弟的?”
“嗯。”
“你……別擔心。”
“沒事。”晏渡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走吧。”
在找人的過程中,晏渡其實沒想太多,他剋制着不去想,只想當下他們可能去了哪,走了哪邊,上下山的人不少,地上腳印太亂,沒法分辨,只能靠大致的感覺。
兩人繞了個大圈,最終的目的地竟又繞到了晏家那片園子附近,厲褚英一個轉頭的功夫,身後的晏渡也不見了。
操,人呢?
“晏渡!”他喊了聲,聽到了不遠處有聲音。
林子邊上,晏渡雨衣帽子掉了下來,跟人打鬥時腳滑了,摔倒在了地上,這人不知道哪冒出來的,看到他就想跑,對方身影壓住了他,他和人打鬥的動作間,頸間的項鏈颳得脖子一疼,動作遲了一瞬。
接着,他只看到旁邊一道殘影襲來,飛在半空,“啪”的把他身上的人踹開了。
我……操?
這他媽都起飛了啊。
晏渡睜着眼睛看着厲褚英,厲褚英喘着氣,雨衣帽子跑過來的時候也掉下去了,他蹲下身看了一下晏渡,晏渡道他沒事。
那人爬起來跑了。
厲褚英腮幫子處咬肌浮現,陰沉着臉色看着那人的背影,起身要去追。
“別追了。”晏渡拽着他手。
那人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夥。
厲褚英感覺晏渡不對勁,沒追過去,晏渡拽了拽衣領口,有點喘不過氣,他屈着食指颳了下脖子,指關節處蹭到了一點血。
脖子被項鏈刮到了。
厲褚英看到他手上那點紅,去扒他衣服,問他哪弄的,窸窣聲從身後傳來,他腦袋往後面轉,身前一陣力道撲過來,他往後躺在了地上,腦袋枕到了溫厚的掌心裏,身上一沉。
一棵樹被風颳倒了,晏渡悶哼了聲,可能天冷,他都沒覺着背有多疼,就是沉得慌,剛才要沒撲這一下,這樹那是直直朝厲褚英後腦勺來的。
晏渡一時有點喘不過氣,說不出話,耳邊也耳鳴了。
“晏渡。”厲褚英叫着他名字,語氣越來越急,都吼了起來,“晏渡!你說話!”
他手不自覺的發顫,指尖冰涼,摸到晏渡的腦袋,沒砸到
,這樹是砸他身上的,他躺着沒敢動,心底頭一次這麼慌,胸口彷彿破了個大洞,東西嘩嘩往外漏,補都補不上。
是無法自控,無力挽回,一切失去掌控的慌,耳邊嗡嗡作響,心臟揪起來了似的,疼得厲害。
“晏渡。”厲褚英抱着他,“你他媽別死啊!”
晏渡:“……”
一回過神,聽到的就這話。
還沒到那程度呢。
晏渡能感覺到厲褚英慌了神。
“你不是想知道我心裏有沒有人嗎?我他媽告訴你,有,有人!”厲褚英咬牙道。
晏渡嗓音低啞,氣若遊絲的問:“誰啊……”
他的聲音不大,雨聲都能掩蓋過去,厲褚英還是聽到了,他連聲問他壓到哪了,哪裏疼。
晏渡小口喘着氣,偏了偏頭,痛感後知後覺的回到身體裏,他沒答厲褚英的問話,重複問道:“誰啊?”
“你。”厲褚英是個乾脆人,話說出口,那便不往回收,“我心裏的人是你!”
“是誰?”晏渡偏頭問。
“你!”厲褚英加重了聲音。
“誰?”
“……”
“晏渡!”雨點砸在臉上,厲褚英閉上了眼,“是你,我心裏有你,聽見了嗎?”
晏渡低低笑了聲,胸膛震顫:“啊,聽見了。”
“……”
沒過多久,旁邊傳來了腳步聲,老張老遠聽到了厲褚英的聲音隱隱約約的,順着找了過來。
“厲總!”老張跑上前。
那棵樹不算很沉,只是壓在人身上很難挪,索性兩人沒太大的事,厲褚英扶着晏渡,把他的手架在自己肩膀上,老張告訴他們,晏升泰他們已經找到了,在一個山洞裏面躲雨,他們這群小孩經常上山玩,對山裡也熟悉。
雨衣失去了避雨的效果,晏渡和厲褚英身上都被打濕了,晏渡沒把全身重量放厲褚英身上,厲褚英扶他下山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
“厲總,我來扶晏先生吧。”老張上前為老闆分憂。
厲褚英瞥了他一眼:“沒事。”
下了山,上了車,老張開車直接去鎮上,路過晏家沒有停下,晏渡也沒提,給晏衡打了個電話,確定晏升泰安全到家了,跟他說他先去一趟朋友那邊。
鎮上診所,晏渡脫了上衣坐在凳子上,後背一片淤青,診所醫生給他包紮上,做緊急處理,他脖子上被項鏈刮出一道血痕,不嚴重,只淺淺一道,在厲褚英的要求下,醫生還是給他貼上了紗布。
沒傷到骨頭,不用去醫院,厲褚英問了幾遍,醫生道他們不放心可以去醫院拍個片,晏渡穿上衣服,道:“沒事,先上你那吧。”
他們衣服都還沒換,身上一片凌亂,兩人買了葯,先回了酒店,晏渡去洗澡,酒店是磨砂門,晏渡隱約能看到外面的人影。
後背疼,不太夠得着,晏渡忍着,快速的洗完出去,讓厲褚英進去洗澡,待他洗了澡出來,才重新給晏渡背擦藥,晏渡趴在沙床上,枕在雙臂上,偏頭看着床邊的厲褚英,腦子裏還有點昏昏沉沉的。
晏渡後背那片的淤青駭人,青紫一片,在冷白的皮膚上很刺眼,厲褚英心底記上了一筆,給晏渡擦藥時,晏渡不怎麼吱聲,彷彿擦的不是他的背,但肌肉會緊繃起來。
厲褚英眸中劃過一絲狠厲。
察覺到晏渡在看他,厲褚英一頓:“疼你就說,我輕點。”
“你說點別的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不疼了。”晏渡趴在床上道,鼻間滿是那藥味兒,滿屋子都瀰漫著這個氣味了,感覺自己宛若一條砧板上的魚,厲褚英在給他腌入味兒。
這點疼不算太疼,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厲褚英
:“說什麼?”
“那會兒你在山上說的話。”晏渡說,“我喜歡聽,你多說兩句。”
這話指的是哪些話顯而易見。
厲褚英:“……你當我這批發市場呢?”
“我疼。”晏渡低聲哼哼了兩聲。
這兩聲從鼻間哼出來,撒嬌似的,哼到厲褚英心裏去了,誰能受得了,隔了幾秒,厲褚英低聲說了幾句羞恥的情話:“我那會兒的話都是真的。”
“嗯。”晏渡回應了聲。
厲褚英道:“我沒對誰這麼說過,你是第一個讓我想疼的男人,我知道我有時候不講理,脾氣臭——”
“嗯。”晏渡又應了聲。
厲褚英臉一下黑了,緊抿唇角。
“我喜歡。”晏渡又莞爾道。
這話前後意思聯合起來,厲褚英黑沉的面色霎時間又轉紅,玩變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