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考神19
霽原緩緩睜開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腦袋昏昏沉沉的，一抬眼視線就和正專註看着他的斐撞了個滿懷。
昏睡前的記憶逐漸回籠。
斐說沒有庇護所。
一晚上的休息讓他潛意識裏接受了這個事實。
霽原悶悶不樂地抱膝坐在床上。
他現在已經沒有昨天剛知道消息時那麼崩潰了。
更多的是一種茫然的心緒。
一直推着他前進的動力突然就消失了。
霽原恍惚間想起他在原本的世界中早就死了。
他在無限世界副本中度過的每一天都是白賺的。
——雖然霽原也不稀罕這樣的活着。
霽原又記起他最開始登入無限世界的時候了。
他自知像他這樣智力體力都沒有的小廢物根本不可能在無限世界活下去的。
可系統說不進入副本就要死，而且是以極其慘烈的死法去死。
千刀萬剮，剖骨生花……
系統報出的每一個死法都讓他顫慄。
千刀萬剮，是他簡單腦補一下都會心臟驟停血液倒流的程度。
霽原究極敏感，痛感也比常人發達數倍。平常不小心划傷手指他都要偷偷躲起來抹一把眼淚再強顏歡笑，更逞論千刀萬剮這樣恐怖的刑罰。
霽原想他可以死，但他絕對受不了這樣非人道的死法。
最初進副本時，他是做好了混幾天就乖乖領盒飯當炮灰的準備的。
然而意外靠譜的隊友們讓他燃起了一點關於活下去的希望。
能活着誰會想死呢？
霽原害怕得要死，但這並不妨礙他內心深處也想好好活下去。
但現在，這一點點活下去的火苗也被無情熄滅了。
既然副本註定是死局，那他還掙扎什麼？
乾脆回到他最初的計劃，再混兩天就直接死了算了。
他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根本不再在乎身外之物。
什麼考試啊，上課啊，統統見鬼去吧！
霽原想到他這些天來苦哈哈寫的那麼多卷子就委屈得要命。
他好像那個沒頭腦的大冤種，難怪第一個副本就要掛了。
“親愛的，容我提醒你一句，你已經遲到了。”
斐撐着下巴看他。
這短短的幾分鐘內，霽原臉上已經輪番變換過了好幾種情緒。
表情之豐富，令他咂舌。
他突然發現自己面前這個漂亮的小笨蛋內心的情緒可能比外人揣測的豐富得多。
皮囊漂亮，聞起來很香很香，偶爾天馬行空的思想似乎也很有趣。
如果就這樣死掉，好像確實太可惜了。
“噢。”霽原懨懨地回答。
“遲到可是會記過的哦？”斐繼續提醒道。
“隨便吧。”霽原表情生厭。
這樣厭惡的表情按理來說並不討喜，即使出現在一張漂亮的臉蛋上也容易令人生厭。
可對於霽原來說好像結果全然相反。
這個弱小的，莬絲花一般的美人，一旦露出這樣厭惡的表情，憑空給自己無害的美麗增添了幾分攻擊性。
這攻擊性並不威力十足，卻撓得人心尖發癢。
斐突然就站了起來，走到霽原身旁捧起他的臉，凝視着他的眼眸道：“剛剛的表情，再來一遍。”
“神經病啊。”
霽原只覺得他莫名其妙，伸手推他。
他沒推動，手也被斐握住，於是乾脆直起腰伸腿用腳踹他。
霽原不常運動，就連腳底的肉都是柔軟細膩的。
他本身不算高，所以腳也小小的，踹在斐身上並不像威懾，更像是打情罵俏。
斐用一隻手握住霽原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捏住霽原的腳。
他溫熱的指腹就這樣直接按在霽原微涼的腳背和敏感的腳心上。
這個動作讓霽原彆扭極了，奮力掙紮起來。
他鼓足了勁，成功掙開斐的手。
“你突然發什麼癲！有病就去吃藥好嗎？”
霽原氣鼓鼓地看着他。
斐一隻膝蓋都已經依在了霽原身前的床邊上，順着霽原的力又起身。
他握住霽原腳的那隻手在白大褂的遮蓋下不動聲色地摩挲了幾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整理起了同霽原打鬧弄亂的衣物。
寬鬆的白大褂足以遮住興奮的某處。
“雖然不知道你的小腦袋瓜又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但在這所學校如果被記過了，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斐從手邊的柜子拿起自己的眼鏡，從容戴上。
霽原臉色微變，不知想到了什麼瞬間急忙起身穿鞋。
他動作慌亂，一隻鞋穿了半天還沒穿上。
斐將他按坐在床上。
“別急，我給你請了假，”
他伸手將霽原的腳托在掌心，另一隻手拿起一隻乾淨的白襪。
霽原微微掙扎，被他強行抓住腳。
先是乾淨柔軟的白襪，再是霽原七倒八歪的鞋子。
斐垂着頭，霽原看不見他的表情。
他這時才發現斐的手很大，張開了手掌甚至堪堪能包下他整個腳。
他的手並不光滑，或許說算得上粗糙。
但不可否認，這是極有安全感的一雙手。
過去也有人給霽原穿鞋穿襪子，可霽原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莫名的感受。
說不上到底是種怎樣的感受，但心裏怪怪的。
很奇怪，他不想掙扎。
“好了。”
斐幫霽原穿好鞋襪，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你該去上課了，明天就是三模，準備得怎麼樣了？”
霽原亂七八糟的想法被他打亂，下意識跟着他的話題，乖乖回答：“準備的還好，但是……”
但是他都要掛了，還管什麼三模？
他都不知道這個三模他還有沒有認真對待的必要了。
斐再次揉了揉他的頭，語氣依舊不甚正經：“那就全力考就好了，多餘的事都不要想了。”
“親愛的，你還有我呢。”
霽原撇嘴，想說自己如果真的要掛了，斐一個NPC能幹什麼。
但下一秒，霽原突然怔住。
他突然後知后覺反應過來，還有一個地方斐從始至終沒有提及。
那就是校醫院。
對於變異的學生而言，校醫院到底是亟需摧毀的灰暗之地，還是靈魂無法觸及的恐怖深淵？
霽原抬頭看向斐。
斐依舊笑吟吟地看着他。
彷彿他現在所想的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他都知道。
……
三模最終霽原還是全力以赴了。
他抓緊了考場的每一分鐘，每一道題都仔細思考過。
交卷的時候內心更是難得的平靜。
他和別的玩家不一樣。
別的玩家是解密加偶爾學習，可他是沉浸式學習。
從進入副本開始，到眼下的三模，霽原每天都在寫試卷。
他把“笨鳥先飛”這個詞貫徹到了極致。
霽原收拾好東西，沒有回寢室，獨自在校園的某個角落待了一下午。
他安靜地等候着夜晚的來臨。
最後一場附加題。
【叮咚~各位玩家請注意，第三場附加題將於今天晚上23:59:59時E棟教學樓307開啟，遲到未進入考場的玩家將被視為自動放棄第三次附加題，請各位玩家不要錯過作答~[已讀]】
【溫馨提示：此次附加題為本場副本最後一次附加題，請各位玩家把握好最後一次加分的機會~】
霽原提着心走在昏暗的教學樓。
這一次他誰也沒有碰見。
進教室時，白夢和胡晨都已經坐在了座位上。
他一入座，系統提示音便再次響起。
【叮咚~附加題正式開始作答，接下來發放考卷！】
霽原臉色微變，扭頭查看周圍。
磨砂結界瞬間升起，但他看清了身邊只有白夢和胡晨兩人。
也就是說，此時副本中僅剩他們三名玩家了。
孟子俊和王斌已經死了？
霽原心下惶惶，不敢相信作為老玩家的孟子俊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了。
現實沒有給他太多時間思考孟子俊的死，第三場附加題的試卷已經攤開在他的面前。
霽原甩甩腦袋，將腦海里混亂的想法統統拋之腦後。
第一題：你是怎麼死的？
霽原愣住。
他是怎麼死的？
霽原抿着嘴寫下幾個字：自殺。
他從前覺得漂亮的Omega都是籠中雀。
可其實他也沒資格嘲笑人家。
他是自由的，但他的自由太過慘痛。
陰差陽錯之下，束縛他的東西也沒了，霽原什麼都不剩了，只有一個早早為他準備好的華貴金籠。
可霽原想他是自由的。
從始至終。
第二題：你喜歡過誰（無血緣關係，有關愛與欲）嗎？
——沒有。
第三題：假如可以回到過去，你最想回到過去的哪一刻？
霽原筆尖頓住，認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鄭重寫道：我不想回到過去。
哪一刻也不想。
在某時某刻之前，他的人生幸福無比。
可最後終究會導向那個結局，所以霽原不想回到過去。
他可以有未來，如果他能有的話。
但他也可以停在現在。
霽原接受副本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