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燦璨的房間在靠近院門第一間,她晾完圍巾后回到房間,捂着嘴巴又偷偷打了兩個噴嚏。

小貓似的聲響,不敢發出太大動靜。

鼻子開始流鼻涕,喉嚨也覺得痒痒的不舒服,燦璨從抽屜里找葯,翻了翻卻發現已經沒有了。

她那年之後身體狀況變得更加不好,冬天稍微受涼就容易感冒,所以家裏經常能找到有感冒藥,可近兩年因為她都很注重保暖,已經兩年沒有感冒過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敲窗戶的聲音,燦璨回頭看,發現有人正站在她房間的窗戶外面,打了下手勢,示意她把窗戶打開一下。

燦璨愣了下,認出來他是昨天晚上的那個人。

他為什麼會到她家裏來。

雖然已經見過他幾次,但燦璨不認識他,不知道他是誰,連名字都不知道,可想起昨晚上的事,想他可能有什麼要說的,於是燦璨就把窗戶打開了。

她的窗戶是老式的玻璃窗,拉開栓子然後向內打開,燦璨開了其中一扇,然後睜眼好奇的看着他,想知道他來幹什麼。

梁今抬手,手上提着袋子,他打開袋子給她看,裏面是感冒藥和棉簽碘伏這些東西。

“來給你送葯。”梁今笑起來,又揚了揚手裏的袋子,和她說話時聲音下意識輕了很多,低頭看向她手上的傷時,說:“傷口要及時處理,要消毒,不然會感染的。”

燦璨卻還只是看着他,沒有接他的葯,反而眼裏疑惑越來越深。

察覺到她的警惕心,梁今於是主動和她介紹,說:“我叫梁今,梁山伯的那個梁,今天的今。”

他聲音揚起笑意,勾着一股少年氣,自我介紹也言簡意賅。

“來謝謝你昨天救了我。”梁今向她解釋。

長相好看的人在某一方面總會更有一些說服力,就像梁今,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裏像有一汪清泉,照射出清晨的日光,讓人不會覺得他會是一個壞人。

可燦璨本來就不太喜歡和別人接觸很多。

她不會說話,打手語也只有爸爸媽媽可以看懂,這一點決定了她幾乎沒有朋友,加上這幾年以來她性格變得越沉悶孤僻,原本有的幾個朋友也不和她往來了。

其實都沒關係,哥哥去世后,燦璨真的就不太喜歡和別人多接觸。

是會覺得,心裏不舒服。

至於昨天救他這件事,燦璨沒覺得有什麼,換作其它任何一個人她都會救。

就像當初哥哥拚死救下她一樣。

所以她也不需要他的謝謝。

於是燦璨擺了擺手,跟他講“不用”。

真的不用。

“我不是壞人。”梁今在想她是不是怕他,可能是前幾次給她留下印象不好,他還是耐心的和她解釋。

“我從市裡過來的,外婆家在這裏,我是過來陪外婆一起過年的。”

“之前的事,要跟你道歉。”

梁今是指,之前兩次遇到她,說話語氣不太好的事。

他以後,肯定好好跟她講話。

燦璨搖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關係,她心底也知道他不是壞人。

可她還是不能夠要他的東西。

看她擰着眉頭十分堅定自己的想法,梁今於是只能說:“我以前跟你哥哥是朋友。”

燦璨抬眼,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看了他兩秒,打手勢問他。

反應過來他看不懂手語,於是燦璨有返回去拿紙筆,在紙上寫:你認識我哥哥?

這幾年,已經很少有人跟她提起哥哥。

死去的人在別人眼裏總是晦氣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甚至連當初僅有的幾張照片都全被剪掉,是因為爺爺奶奶說,像哥哥這種意外去世的,留照片在家裏,會留下他的魂魄,讓他沒有辦法投胎轉世。

梁今點頭,應道:“認識。”

“我以前也在岷江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向榆哥經常帶我去附近各種地方玩,他……也跟我提起過你。”

燦璨沒有懷疑他說的話有假,因為她想起來,難怪她覺得在哪裏見過他。

他既然認識哥哥,那她見過他也不奇怪。

“所以就當為了向榆哥,收下吧。”梁今把袋子裏的葯一樣樣拿出來,“這個是板藍根,一天三次,一次一袋,這個口服液也一起吃,同樣的一天三次,一次一瓶。”

梁今剛剛特地去藥店買的,他還把頻次都寫在了盒子上,沒有太多,就這兩樣。

最後袋子裏還剩下棉簽和碘伏。

梁今也全都拿了出來,擺在窗台上,低頭看她手心裏的傷,試探的問:“我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燦璨自己有簡單的處理過,但她只是用水沖了泥土,然後簡單的包了包,早上因為洗圍巾手還弄濕了,傷口處現在更疼。

燦璨知道應該要消毒。

她搖搖頭,在紙上寫:我自己可以。

“你一隻手不方便,我幫你吧。”梁今堅持,見她還是皺着看他,他竟難得放柔了聲音跟她說:“放心吧,我輕輕的。”

燦璨除了不想麻煩別人,確實也是有點怕疼的,她看着梁今,覺得他好像是很真誠的想要幫她。

於是她慢慢把手伸過去,張開手心。

梁今這才看清她手上的傷。

手心掌紋處有一道小傷痕,像是被鋒利的銳器划傷的,而小傷痕旁邊緊挨着一道更重的傷,還很新,細看之下,她白嫩的手心裏,這傷口簡直觸目驚心。

傷口邊緣還因為泡水有一點點泛白。

梁今之前打籃球受傷,都是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處理過幾次確實有經驗,可他對待自己手重,疼不疼的事,咬咬牙就過去了。

面前的人應該很怕疼,梁今動作更加小心翼翼,想着轉移她的注意力,邊處理邊問:“受傷了還寫字手不疼嗎?”

燦璨睜着眼睛,圓溜溜的,一點沒動。

她還在想梁今說認識哥哥的事。

她還想問他更多,可沒辦法說話讓她有點着急,手語他又看不懂,於是她左手拿筆,在紙上一筆一筆艱難的寫:能和我說說哥哥的事嗎?

梁今點頭“嗯”了一聲,意思是可以。

等他把傷口處理的差不多了,他動作停下,說:“我那年暑假回的岷江,經常和向榆哥一起踢球,他有次來給我送吃的,也跟我說,要好好讀書。”

嗯,這是哥哥會說的話。

他會經常對人說要好好讀書,無論是對誰他都會說,特別是在燦璨面前。

會一遍一遍的告訴她,讀書這件事有多重要。

讀書是這世界上還難得少有的算公平的事了。

燦璨聽得很認真,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有在認真聽,似乎對她來說,哪怕只是聽別人講哥哥的事,也是很幸福的。

燦璨想了想,又在紙上寫:那他提起我什麼?

梁今回答:“他說他有個很好的妹妹,他要努力讀書掙錢……然後給她治病。”

燦璨聽到這句話,眼尾不由的紅了,但她眨了眨眼睛,又抿起唇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梨渦也跟着乖乖的,雖然聽着話有點小難過,可她還是願意聽的。

有人願意和她說有關哥哥的事她就很開心,不管說的是什麼都不重要,只是想聽別人提一提他。

當一個人不被提及開始,就會慢慢被遺忘,可燦璨不想忘記哥哥。

現在能聽梁今和她說這些,她已經覺得很好了。

真的特別好。

燦璨接着在紙上寫:謝謝你。

梁今看見這三個字,倒是不由愣了一下。

他是過來感謝她的,她昨天晚上拼了命救他,自己手還傷成這樣,他只是給她處理傷口,她卻還反過來感謝他。

梁今一直都覺得,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定純白的物體或人,每個人都是有私心或者意圖,或多或少,有所為,有所求。

可眼前的關燦璨,她真的就是一張純白乾凈的白紙,比這漫天的雪還要白,永遠安安靜靜的,不會沾染上任何其它的痕迹。

她眼裏閃着光,是純凈無暇的。

“這些你也留着。”梁今把碘伏和棉簽放回袋子裏,然後把袋子往窗檯里推,囑咐她說:“傷口不要沾水,每天換藥消毒一次。”

說完他頓了頓,又道:“或者你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每天過來。”

燦璨趕緊搖頭。

不用麻煩他每天過來,冬天跑來跑去也很冷的,而且他萬一路上又摔了怎麼辦。

她覺得這樣不好。

梁今卻說:“沒關係的,不用怕麻煩我,一點也不麻煩。”

燦璨還是搖頭。

梁今準備走,又想起什麼來,說:“對了,昨天你給我那個耳罩,我洗了還沒幹,等幹了再給你送過來。”

燦璨擺擺手,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沒關係,不着急。

梁今走後,燦璨又把窗戶關上。

她坐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日記本,翻開,上面最後的日期是昨天。

手心有傷握筆很疼,燦璨卻還是拿筆工工整整寫下今天的日期。

「今天是除夕,新的一年馬上又要來了,新年要穿新衣服,哥哥你在天上有沒有買新衣服給自己穿?

哥哥放心,燦璨都有,燦璨穿的很暖和,一點都不冷,新的一年我也會努力好好生活。

燦璨真的很想你,好想好想你,你什麼時候能到我的夢裏來看看我?

哥哥,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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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陽光最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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