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還未亮，紐蓋特是被黛絲的小腳丫蹬醒的。因為黛絲總是蹬被子的原因，這幾晚都是他帶着到床上一塊兒睡覺的，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給她蓋被子的紐蓋特低頭看着兩隻肉嘟嘟的小手攥得緊緊的，嘴巴微張眉宇舒展的黛絲。

自從上次發燒過後，他更加註重黛絲的身體，奶粉都是拜託黛西幫忙挑選最貴最好的。

好的總歸是最貴的，他想。

黛絲也確確實實被他餵養得白白胖胖的，這時期的小孩是最可愛最惹人喜歡的。

金眸里流淌着對幼崽的溫柔與關懷，手背的皮膚上佈滿的是脈絡分明又充滿力量感的青筋，大手輕輕拍打着黛絲的肩膀，試圖讓她睡得更香甜，而被子也被他重新拉好，側躺的紐蓋特很輕易就可以看到淺淺的呼吸聲頓了一下又恢復正常。

眼眸微眯，手臂又被一個力道輕輕一踢。

“黛絲。”

黛絲嚶嚀一聲，砸巴砸巴小嘴，兩手搭在胸前轉了個身，從平躺轉為側躺着面對他。

被子又回到了她的腳邊。

“不可以踢被子，黛絲。”

“b…ba”嘴裏發著無意義的聲音，黛絲哼了一聲埋進紐蓋特健壯的臂彎。

靜靜注視她幾秒，紐蓋特只能重新將被子蓋好，眼睛也不閉了，就這麼看着小小的腦袋動了動，隨後睜開那雙早已清醒沒有一點惺忪模樣的藍眸，小手摸着充滿肌肉感的手臂，又拍了拍，兩隻小腳丫感受到壓在身上的束縛感，又開始動起了被子的主意。

在紐蓋特的注視下，黛絲小腳丫先是將被子撐起來，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被子就這樣被她踢開來，落在她的腳邊被她壓在下方。

“黛絲。”他鷹隼般銳利的金眸低頭看着她。

“爸爸。”黛絲睜着無辜的大眼睛抬起頭回視他。

“我知道你聽懂了，不要故意踢掉被子，這樣會感冒。”嚴父模式剛開啟沒一分鐘，黛絲直接用她奶里奶氣的童音俘獲了他的心神。

“爸爸。”

一殺。

黛絲鼓着腮幫子用那雙清澈見底、像是大海上的浪花翻湧，閃着光芒亮晶晶的盯着他。

二殺。

“抱…抱抱！”

三殺。

紐蓋特舉手投降，敗下陣來，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懂他話里的警告，教育也只能作罷。

任誰被幼崽充滿信任又亮晶晶的大眼睛盯住時又能說出呵斥的話來？

紐蓋特嘆口氣，深覺黛絲已經懂得如何拿捏他，卻仍舊甘之如飴的起身抄起她抱在懷裏。第一個動作就是摸摸屁屁有沒有濕，再接着給她穿好外套，看着黛絲的精神狀態，想來也是不會再睡下去了，於是他也不準備繼續趴着，下了床把她放在小床上，整理好被子枕頭后，一手抱着黛絲，一手拿着洗漱用品進了簡陋的洗浴間。

熟輕熟路給黛絲洗了把臉，又擦了擦手后，他才開始整理自己。

及肩的金捲髮被他紮成了低馬尾，避免黛絲一個興奮又開始抓他頭髮去吃。

說到頭髮，紐蓋特看着黛絲蓬鬆的金髮，似乎長得很快，長度都快到耳垂下，再過不久就可以扎兩個可愛的小揪揪了。他捏着下巴想，視線一下子對上正興緻勃勃盯着他看的黛絲，撲哧一聲笑出來，走過去抱起她，看着她在自己懷裏自然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躺着，正當他準備說話時，遠處一道熟悉的氣息讓他瞬間收起了所有情緒。

氣息很遠，但從移動速度算，到達這座小島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

披上外套，抄起叢雲切，還沒來得及想到黛絲在自己身上，而兩手都沒有支撐她的紐蓋特心跳停了一秒，沒有聽到重物落地跟啼哭的聲音，隨着黛絲啊嗚一聲，他發現她已經非常嫻熟給自己找了好地方窩着，藉著外套的遮掩藏在了他的左胸膛里，兩隻小胖手有力的抓緊他的衣服，腳丫也很是有勁的貼着他的腹部，以一個滑稽的姿勢掛在他身上。

就這樣吧，放着她在木屋裏也不安全，紐蓋特想，直接帶着她一塊出門，準備去會一會久違的舊友。

＊

來到了鯨落島的入口，站在沙灘邊的紐蓋特扯了扯風衣外套，試圖將黛絲的身影隱藏得更隱蔽些。知道好友的到來是為了什麼，但出於對幼小家人的保護，他還是不想將她過早暴露在外界的眼中，特別是海賊。

海面波濤，浪花一個接着一個拍打着沙灘，從遠處大海與天際交界處開始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筆直的往前沖。

一艘懸挂着鮮明海賊旗的大船映入紐蓋特的眼中，虹膜里是舊友熟悉又囂張的身影，黑髮的洛特西一腳踩在船頭的擺件上，雙手叉腰，一臉的精神抖擻，兩撇滑稽的小鬍子在風中搖擺。

紐蓋特能夠感知到洛特西的氣息，自然對方也早已經看到了如松樹一般筆挺站立在島嶼入口的他。

現年48歲的洛特西與紐蓋特相差了十歲，兩人相處起來卻沒有代溝，反而比起同伴的夏洛特玲玲以及凱多還要來得親近。

這恐怕也是因為當時紐蓋特在船上的夢想得到了洛特西一句肯定的話后，態度有所好轉的原因。

“小的們，開快點！老夫已經看到了吾友！”

“是！洛特西船長！”洛特西船員們卯足了氣力，與船長洛特西腳踩着戰利品聖多拉大蜥蜴的姿勢一起帶着船飛奔到了終點。

很快的，一艘龐大的海賊船就停靠在了淺灘上，洛特西的船員拋了錨后，迫不及待地洛特西早已經從船頭一躍而下，連帶着那隻奄奄一息的聖多拉大蜥蜴一起落在了沙灘上。

“喲，紐蓋特，好久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變化。”砰的一聲，大蜥蜴在沙灘砸下一個深坑，紐蓋特眉頭一皺，身子往後退了幾步，又傾斜了角度不讓沙塵瀰漫到他這裏。

注意到他這一舉動，洛特西也是不解，什麼時候紐蓋特這麼精緻了，連一點灰塵都不想碰，有潔癖？

“洛特西，好久不見，你也跟在洛克斯船上時毫無變化。”

“客套話就不說了，老夫今天來是來邀請你加入海賊團的，怎麼樣，我的無敵戰神號可是我在水之都花費了巨額讓船工為我打造的。”

紐蓋特看了眼前的大船，風格獨具，就連起的名字也是不一般。

還是跟以前看樣子，取名爛透了。

低頭看了眼已經暈菜的聖多拉大蜥蜴，他眉頭挑了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聖多拉大蜥蜴是屬於在熱帶生存的生物，它適應不了偉大航路總是變化的天氣，再這樣下去，它很快就會因為失去舒適的生活圈而死去。”

“你又是怎麼把它運出來的。”

面對好友微微驚訝的神色，洛特西特別神氣的拍拍胸脯，“這可是老夫的收藏品，如果無法適應的話就成為我無敵戰神號船頭的標誌吧，聽上去是不是很酷？”

洛特西的船員得到船長指令並沒有上前打擾，而是在拋錨后從甲板下來，打算到鯨落島的小城鎮購買補給。

一群人敞着衣襟，亮着紋身，帶着重武器就打算大刺刺的往入口走，被紐蓋特高大的身影直接擋住了去路。

洛特西船上的狙擊手看着拎着叢雲切神情冷漠的紐蓋特，一時間制止住了夥伴前進的步伐。

“……額，白鬍子先生，您這是做什麼？”身旁的手會輕輕揮着試圖讓洛特西解圍。

他們有些人是被洛特西邀請上船的，有一些則是自薦，畢竟前洛克斯船員的名號在，后又是洛特西也是一個強者，在強者光環下他們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想加入。

洛特西從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好船長，比如他不會允許別人欺負或者傷害自己的船員，面對紐蓋特的行為他那雙銅鈴眼閃過一絲詫異，嘴巴也是先張開質問着他這種舉動。

“怎麼？這座島嶼是已經成為你紐蓋特的地盤了嗎？”

話語一出，火藥味十足。

深知洛特西說話方式的紐蓋特眼皮不帶掀的直言洛特西的船員以這種裝扮進入城鎮是會引起恐慌的，畢竟這座島的居民們可從未見過海賊，過於偏僻的地界讓他們對外界不熟悉的一切難免會心生恐懼。

“這裏的人都很好，如果想要到城鎮購買物資，讓你的手下全都換上普通人的衣服，卸去武器遮好紋身。”

每天帶着他的叢雲切在城鎮晃悠的紐蓋特理直氣壯的說道，有他在的一天，這裏的治安就會由他暫時保護。

“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的…嘖，算了，你們按照他說的做，不然他是不會給你們通行的。”

洛特西清楚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於是也不再跟他糾結這個，讓部下們回甲板重新換了衣服下來后，他才步入了正題。

“玲玲跟凱多他們都已經在新世界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在我們這些人之中，也就只有紐蓋特你還沒有聽到什麼消息，海軍那邊似乎也在全力的搜捕你的身影，沒想到你竟然躲在這裏，怎麼，打算在這裏娶妻生子養老？”

洛特西開玩笑問道，他不相信像紐蓋特這樣的男人會屈膝在這裏，坐在聖多拉大蜥蜴背上的他用撿到的樹枝在沙灘戳起了一個個洞。

“我們再去大幹一場吧？我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據說是成堆成堆的黃金，有了這些，我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沙灘的海風有些大，紐蓋特有些擔心懷裏的黛絲會不會被風吹到，對洛特西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讓洛特西抓個正着。

“嘿紐蓋特！這麼久不見，你難道真的不打算出海了嗎？不做海賊了？”洛特西憤怒的從鼻腔里噴氣，感覺兩人的年齡應該反過來，38歲的紐蓋特或許穩重，48歲的洛特西或許活潑。

感覺到胸膛處的腦袋動了動，紐蓋特緩緩地，像是終於回過神來施捨一樣給了洛特西一個目光，“你上一個問題問的什麼？”

“啊？”洛特西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回答了，“我說你不出海難道是打算在這座島建立新家庭，娶妻生子嗎？”

聞言，紐蓋特對他露出自見面后的第一個和善的笑容。

“可能吧。”

“！！！”

洛特西瞳孔地震。

紐蓋特剛剛說了什麼？

一定是他昨晚太過興奮睡不着的原因，洛特西挖挖耳朵，從聖多拉大蜥蜴身上蹦跳起身，雄赳赳地擼起袖子打算讓紐蓋特再說一遍。

“啊…嗚”一聲輕輕的嚶嚀響起后，紐蓋特的披風動了動，從裏面冒出了一個圓圓的腦袋。

洛特西瞬間啞口。

一個小嬰兒。

一個跟紐蓋特一樣發色的金髮嬰兒。

“喂開玩笑的吧，紐蓋特，你”

紐蓋特金眸淡淡的與他對視。

“爸爸！”黛絲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軟糯糯喊。

“嗯。”紐蓋特回應。

這下子洛特西已經完全懵圈了。

晴、天、霹、靂！

紐蓋特真的有孩子了！

看着彷彿被雷劈到的洛特西，紐蓋特生了些惡趣性，也就不打算先開口解釋告訴他真相了。

直到他帶着失魂落魄的洛特西回了木屋后，他還是跟塊木頭一樣杵在了大門口，嘴裏念叨着“不可能”“這怎麼會”“哪個女人如此優秀到讓紐蓋特放棄出海”。

看來他還得多花點時間才回神，紐蓋特絲毫沒有一點愧疚感，淡定的給黛絲沖了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