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行為怎麼解釋,解釋什麼。
“你若不是岐寞宗的弟子,早就頭身分離了。”
強壓的怒氣,在最後幾個字時,咬牙切齒起來。
“知、知道。”虞花妤顫抖聲音。
原主就悲催地斷了只手。
虞花妤瑟縮着,“師兄,我這個行為……是……真的喜歡你,愛到深處,情不自禁——”
銀刃抵着喉口上下剮蹭,虞花妤下巴微微顫抖,硬着頭皮,“你就算殺了我,我也是喜歡——"
“嗖”得一下,尖刀擦過她的脖頸,越過她的肩,向她身後扎去。
“咚!”的一聲,龐然大物倒塌。
虞花妤回頭,泥濘揚起之中,黑衣鬼淵宗弟子瞪大眼向後倒,他的眉心一點處,扎出一個黑窟窿洞來,右手還比着丟出燃燒靈符的動作。
“起來。”
虞花妤回過神來,救命,她還跨坐在南執硯的腰上。
腿軟,伸手想借力,差點又碰到他被她扯開的胸膛。
一聲悶哼。
虞花妤觸電一般收回亂動的手,她也不想的啊啊啊。
南執硯按捺下火氣,冷聲又重複了一遍。
虞花妤手踉蹌撐着地,正要借力站起,肩膀被南執硯一摁,幾乎是被掀翻到地上。
一道燃燒着的靈符幾乎要擦過她臉頰,直直打在身後的樹上。
虞花妤扶着樹勉強站起,心有餘悸地回頭,樹皮被燒黑一大塊。是南執硯護着她,躲過攻擊。
不遠處的南執硯神情凝重地打量混戰。
虞花妤這才發現自己整個背都是冷汗。
噼里啪啦亂打的光效之中,越來越多的白衣弟子倒地,顯然岐寞宗處於弱勢,或許是剛才體能消耗太多的緣故。
又一白衣弟子從光圈中飛出,一直無動於衷的南執硯捏了個訣。
一陣沒由來的風力托住白衣弟子,緩緩減速,落地,免了他摔殘的可能。
虞花妤微眯起眼,那弟子就是方才給南執硯宗門服的那位。
褐色的短咒符從一旁丟來,虞花妤手忙腳亂地接住,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咒符字跡。
“照着念。”
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皺着眉頭的火氣美人。
“他們打得太慢,有點冷,我想回去了。”
?
這麼積極主動回牢籠里嗎。
虞花妤捏着咒符打量,飄逸又犀利的筆鋒,大概是什麼咒語,但在她眼裏再好看的字跡,也如同鬼畫符一般。
她看不懂,仔細打量一會,又好像看得懂。
南執硯狐疑瞥她一眼:“基礎的咒法會嗎。”
虞花妤撓撓眼下的皮膚,好歹頂着個聖女的頭銜,面子不能丟。
她憑着本能悄悄念了開頭幾個音節,手上的靈符沒什麼變化。
她僵直着解釋,“肯定是會的,不然怎麼入得了門,但師兄,我沒實踐過,沒什麼信心……”
“剛才不見你如此膽怯。”語氣里一絲譏諷。
虞花妤:“……”
她硬着頭皮開口,話音剛落,小簇靈火從靈符之上飄出,以迅猛的姿勢蔓延,火焰的邊朝她的手指奔涌,眼看就要燒着了,她手忙腳亂地丟開,身旁的人低低念動一句,火立刻滅了。
疼痛的悶喊從躺倒在地上的弟子口中傳出,他似乎緩過勁來,面部因痛而緊皺一起。
虞花妤有些坐不住了,迫切地想做些什麼,咬着牙要再念一遍。
忽地,風起了!
幾乎是一瞬,強大到極具壓迫感的力量從她身旁傳來,立時被風遮掩得睜不開眼。
呼嘯的狂風捲入黑暗密林當中纏鬥的人群,圈內的樹葉都被捲入如同龍捲風一樣糾纏。
痛苦的尖叫,如泣如訴,鬼哭狼嚎成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迷濛眼的狂風呼喊聲漸弱,低啞磁性的嗓音像隔着很遠的距離,很輕地落入她的耳畔,帶着點漫不經心。
“是你用的咒,你可以拿去邀功。”
等她睜開眼時,十多個鬼淵宗弟子都躺倒在地上,隨吹來的風化作屍骨。
岐寞宗弟子也倒下大半,互相攙扶着起身,給對方貼治癒靈符。
南執硯倚靠在不遠的樹下,把玩着不知道哪兒來的小石子,百無聊賴地向上拋,短暫的上拋弧度后,又落入修長漂亮的手裏。
直到風也梓出聲詢問是否是她念動的風咒時,南執硯才好似剛剛回神,支着下巴看向他們。
一副呆膩了,對死傷弟子全然不在乎的樣子。
見虞花妤走神,風也梓又問了一遍,南執硯散漫地掃一眼虞花妤。
虞花妤渾身一激靈,這絕對是威脅吧?!
她含糊不清地應下。
大概是聖女的光環,弟子們似乎都沒有更多的懷疑,感激地向她致謝。
行,她今天是來批發天降好人卡的。
一路回了宗門的山下。
仰頭看去,圓月懸挂,映照恢弘的宮殿月光色澤,多了絲神秘。
虞花妤有點按耐不住激動,開心沒幾秒,又想起任務還沒完成。
這些人就要把南執硯關回深淵秘境裏,那她人就要沒了啊。
正糾結怎麼留下來,風也梓忽然打發其他人離開,他負責押送南執硯回去。
她慢慢地轉身,絞盡腦汁想借口時,風也梓喊住她,說是有其他事情要找她。
其他弟子往山上的宗門裏去,他們三人一路往山底的側路行走,很快到了一處院落里。
花草長得茂盛,顯然是主人精心打量過的,與其說是通往牢籠,更像是什麼養老的地方。
正揣測着來這的意圖,拐杖篤篤的緩慢響動。
院落的木門推開,走出一位佝僂着背的老人,他呼吸時背部起伏姿態如山谷,奄奄一息。
可等虞花妤仔細看,這容貌分明還只是個壯年模樣的男子,不知為何蒼老迅速,臉皮鬆弛,額頭滿是皺紋。
“啊,好久不見啊,風也闌師兄。”
南執硯忽地開口,聲音里還有一絲嘲諷,“不過百年,你竟也被逐出師門了。”
手裏的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老人面前的花壇之上,罐子碎片沾着泥土破損一地。
佝僂老人反應緩慢,拄着拐杖雙眼渾濁地看着花草,無動於衷。
風也梓耐下心中怒意,轉向虞花妤,“這位是風也闌師兄,出任務遭奸人暗算,中了奇毒,快要死了。墨言咒內載可能的救治配方,可惜五十年前意外損毀,記得完整版知道的人不多,方才見聖女使用的風咒,看得出是出自墨言咒演化而來。”
他頓了頓,神色認真地抱拳,“聖女心善,還請施與援手。”
明白了,他問的是南執硯。
風也梓顯然知道那些殺傷力極強的玩意兒,和她這個新入門弟子沒什麼關係,自己拉不下臉來,拿她當幌子呢。
虞花妤撓了撓眼下的皮膚,悄悄看一眼南執硯,“我……該會嗎。”
南執硯偏頭一笑,“聖女天賦如此之強,自然會吧?”
風也梓如釋重負,“太好了,我將這好消息傳達給師兄,你看看需要什麼材料,我好去準備。”
說完,他如同孩童一般欣喜,攙着風也闌往屋內避風。
虞花妤揚眉,這還給作弊的時間,真貼心。
南執硯取了庭院硯台上的筆墨,垂眸提筆在靈符咒上書寫,揮灑筆墨后,又換了張宣紙,蘸墨寫下制解毒藥的材料。
沉重的鎖鏈掛在他手腕上,輕盈如無物,似乎不能對他的行動造成任何阻礙。
寬大的下垂衣袖擺動,正好缺了一角。
虞花妤攥緊藏在衣袖裏的小塊布料,悄悄地和系統溝通,沒幾秒,垂頭喪氣地將布料收攏進袖子裏。
判定不過關,需要完整衣物。
等他寫完,事情結束,就該回牢裏了。
現在上去扒衣服嗎……
方才殺死鬼淵宗弟子的狠戾神色又浮上眼前,虞花妤痛苦地抓了抓發頂。
“又在打什麼主意。”南執硯的聲音涼涼的,他將毛筆輕搭,慢條斯理挽起自己殘缺一塊的袖口。
“我哪敢啊……”
虞花妤忙不迭地上前,無視南執硯的不明意味的嗤笑,殷勤地接過他遞來的若干紙張,逃似的給房裏的風也梓送去。
看着筆墨字跡,風也梓聲音哽咽,“太好了,這些材料都有。”
他抬頭,眼裏閃動淚花,“謝謝聖女。還請不要對宗門裏的人提起。”
虞花妤張口,想說應該謝南執硯,又聽風也梓低頭嘀咕了一聲,“算他還有點良心。”
雙方都在演,那她還是別摻和了。
虞花妤走出小屋,天色墨藍,遠眺是夜幕垂下的深深山色,視野極好。
月光傾灑在院落之中,南執硯看着院落里空了的搖椅,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見動靜,他轉過頭來,身長如玉,整個人好似染了瑩白的光,虞花妤發現他脖頸上方才還顯眼的鐵鏈印記,如今已是滑膩白皙的一片。
風輕輕吹動過,他忽地笑了,鬆開的眉心,唇角微揚起來的弧度,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溫柔得彷彿能掐出水來。
如同天然吸引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美好畫面,更像那不可觸及的鏡中花,水中月。
虞花妤回過神來,乾巴巴地找話題,“師兄,你們的同輩情誼,讓人感動啊……”
“是啊。”
白皙俊美面孔上,純潔笑容彷彿能融化冰雪,平日裏看着詭譎的深綠眸色,都多了分天真可愛。
雖然感覺哪裏怪怪,但或許在徹底暴露黑化屬性的劇情點之前,他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好人?
虞花妤熱着耳根,許是被這笑容給蠱惑,她心臟砰砰跳,頭暈目眩的,想着不如就試着直接問他要衣服?
萬一,真是個非常好說話也不多問的宇宙第一大好人……
不不不,這個想法太危險了,他可是讓全文be的大反派啊,虞花妤你醒醒……
如同體內有兩個小人在互相撕扯,虞花妤糾結着抬頭,“師兄,其實,我……”
“呃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痛苦至極的嘶喊,從小屋裏爆發出來,撕心裂肺的尖叫彷彿能掀翻屋頂。
“啊,這麼快就發作了。“
“南執硯,你給的根本不是治癒的符咒!”風也梓衝出來,眼裏滔天憤怒涌動,恨意如同能滴出血來。
“怎麼可能會是治癒咒符。”南執硯開懷笑出聲來,尾音慵懶上揚,“放心,不會讓他死,只會更痛苦……直到死。”
聽着屋內鑽心刺骨般痛苦的叫喊,南執硯好像又回到了百年前的雪夜。
他孤身一人倒在宗門的千里石階上,雪落紛紛,靈力被封,天寒地凍,殘破得連個凡人都不如。
沒有一個人相信他的話,直到看見風也闌得意洋洋接過原本屬於他的令牌時,才終於相信,風也闌誆騙他入局,才導致的卿夜樓崩塌,為的不過是那權勢令牌。
他曾經無條件信任,從未懷疑過分毫的師兄,撐着傘從他身邊走過,將他視作草芥與手下敗將。
耳邊彷彿還回蕩着風也闌輕飄飄的一句,“執硯,莫怪我,這都是劫數。”
不甘與憤怒化入風裏。
此後,宗門裏再無信任他的人,也再無他信任的人。
他自願進了深淵秘境,一關就是百年。
細碎低低的笑聲,虞花妤聽得渾身發涼。
面前對峙的兩人,一人渾身緊繃,一人笑容璀璨。
南執硯含笑道:“若他醒了,替我轉告他。”
他盯着風也闌不甘握着靈劍欲發作的手,幽綠的眼眸里笑意更深,“都是劫數。”
是不是要打起來了。
虞花妤盯着劍拔弩張的兩人,悄悄挪動位置。
挪了沒兩步,屋內慘叫聲加劇,風也梓冷着面快步返回屋內。
見狀,虞花妤立刻要跟着遁逃,還沒跑兩步,叫喊聲停止,風也梓黑着臉出來,“我要押送你回深淵秘境。”
南執硯聲音輕快,“好啊。”
風也梓虛空畫了咒,不知念動什麼,下一秒,天旋地轉,耳邊轟鳴。
待虞花妤睜開眼時,已站在黑暗園林里。
深淵秘境牢獄位於這之中的位置,環繞造石與山水,修建過的林木漲勢優異,還頗有園林意趣,奇異殘破的對比。
風也梓愣愣地看着虞花妤,才意識到在氣頭上,將這女弟子也帶過來了,“……我等會送你回去。”
虞花妤應聲,腦內系統警鈴大作,提醒她,南執硯這一進去,到下一個階段的劇情都不會再出來了。
她頓時精神抖擻,故作鎮定地表示想單獨和南執硯說兩句話。
風也梓雖存疑,但思慮她的聖女身份,歷代聖女神秘之處本身就多,最終沒說什麼,往一旁走開。
風也梓的身影越來越遠,虞花妤大腦飛速轉動,躍躍欲試。
都到牢門口了,她還怕他嗎。
第一步,扒他衣服。
第二步,再把他推入深淵秘境裏。
第三步,拔腿就跑。
可行嗎?
可行。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盲目有信心。
失敗也不過早晚誤差幾分死亡罷了,根本沒在怕的。
虞花妤摩拳擦掌,準備讓反派見識一下,網文中經久不衰的強取豪奪這一熱門元素!
終於看不見風也梓的人影。
虞花妤眨眨眼,抬頭招手,“師兄……你……過來一下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