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第 19 章

可偏偏在剛才的女修暈倒事件后,其他弟子都被勒令不準朝南執硯所在的地方隨意看。

虞花妤盯着深凹下去的禁錮咒文,聲音顫抖,“師兄……你真的信了疏邪的話?”

“怎麼,師妹又要解釋一番了?”

聽着南執硯懶散的輕笑,虞花妤僵硬地捏緊手中的筆,鎮靜了又鎮靜,聽這意思,是還給辯解的機會?

虞花妤抿了抿唇,輕輕“恩”一聲,“其實,當年虞家大宅同時誕生了兩名嬰孩,意外抱錯了,我……是被抱錯的那一個。”

南執硯勾了勾唇角,冷然地睨着虞花妤。

“許多年後,真正的虞家千金才被找回,而我不過是個假千金,與他們並無任何關係。師兄我沒騙你,我確實是孤苦伶仃的孤兒,無人關心,無人在乎,如履薄冰地活着……”

虞花妤微微仰起頭,一滴畏懼鬼火的淚,無聲地滑落。

她正要哽咽着要悄悄看一眼南執硯的表情,一陣腳步聲從遠及近,周身的鬼火消失。

“情況怎麼樣了?”

萃怡師姐問道,虞花妤趕緊打了個哈欠掩蓋熱淚,轉頭還沒開口,萃怡師姐一拍上她的肩膀,表情很是尷尬的樣子,“我這段時間又忙又累,對宗門裏的事都不大了解,一時半會沒想到你正巧就是松山虞家人,還是方才碰見風師兄聊了兩句,才反應過來。”

萃怡師姐沒留意到虞花妤逐漸懵逼的神情,很是感慨,“前段時間還有幸得到虞老夫婦對我的指點,消解我修行多年的困惑。他們當時還和眾人說起你呢,語氣里,可是掩飾不住的驕傲,不愧是虞家的掌上明珠,聰明伶俐,我說怎麼定力這麼好。”

周遭的氣壓猛地降低,虞花妤的脖子后好似有風,涼颼颼的。

萃怡師姐絲毫不覺得有異樣,“第一日,不如不要太辛苦——”

虞花妤迫不及待地接話,“好,那我就先走——”

地面一大塊忽地冒起綠光,鬼火“蹭蹭蹭”得狂漲出頭,一股要席捲大地之勢,萃怡師姐急速後退十多尺,虞花妤撒腿想跑,鬼火立刻圍圈在她腳邊,將她牢牢困住。

南執硯懶洋洋地抱着雙臂,“這就走了?靈力禁錮似乎不怎麼奏效。“

萃怡師姐呆了呆,半天回過神,看向虞花妤,“……那,你,先好好加固。”

她心有餘悸地往外走,恍惚覺得哪裏不對,回頭看一眼南執硯……哪有人趕着嫌牢不夠牢固的?

她一邊朝外走,又囑咐其他人小心這邊,再三強調不要往這邊看。

虞花妤絕望地看着萃怡師姐的身影漸行漸遠,離得遠的弟子更低着頭,專心刻着禁錮印跡。

“還有什麼要說的?”

南執硯唇角漾起笑,修長的指節屈起,優雅地輕扣在桌案上,桌面上一道裂痕,“砰”得一下摔成兩半,木碎濺起,四處散開,虞花妤后怕地跳起躲避,碎塊只是恐嚇地砸在結界壁上,摔落一地。

虞花妤扯着真誠笑容,“師兄……人為了活命的時候,會說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謊……”

南執硯起身,瞭然地點頭,隨手又是虛空一劃,結界壁內的牆上無聲地凹出一條寬的縫。

從天花一路到地板,狠戾地被劈開,無聲壯闊的慘烈,活像是犯了天條,遭了天譴。

虞花妤啞聲看着那裂縫,他真信任她啊,一點沒要藏着自己“靈力快枯竭”的人設。

圍在腳邊的幽綠鬼火聳動,繞着腳邊,逼着虞花妤挪動位置。

“師兄,我知道錯了……”虞花妤冷汗涔涔,看着隨時要撞上的鬼火,緊張地開口,“但我對師兄的喜歡和敬仰,是絕對,經過,吐真劑的驗證的——”

鬼火置若罔聞地一步步逼着她移到南執硯面前,兩人只隔了一層淡光結界。

修長冰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南執硯漆黑的眸子一瞬間變成幽幽的暗綠色,嗓音低沉,“你救過我,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

虞花妤的睫羽緊張顫動,南執硯的手就這樣越過結界,這結界根本什麼也防不住啊,岐寞宗你們的安保系統是外包的嗎?!

她面上乖笑着點頭,南執硯垂眸審視了她一會,慢條斯理地鬆了手。

地面的陰森森的鬼火慢悠悠地讓出一條路來,虞花妤提起裙擺,頭也不回地往外跑,速度之迅猛,很快引起其他女修的注意,嘴角都彎起來。

瞧瞧,這南執硯被關了百年,在牢獄裏頭還這麼勾小姑娘,新入門的修仙弟子呀,果然都因為好奇他的長相,爭着要來看一看他,瞧這高興的——

轉眼就見那小姑娘一路逃荒似的往秘境出口跑,彷彿惡鬼在身後,再晚兩步都能在這裏哭出來。

師姐們笑容僵硬,對視一眼都懵了。

這南執硯在裏頭關着,再怎麼如傳說中可怕,可好歹也是幅賞心悅目,修仙人裏頭一等一的絕美相貌,怎麼在她這裏,倒怕他跑出來咬她似的。

-

次日一早,終於等到早課剛結束,虞花妤殷勤地拉住肆願。

她決定自力更生,誠摯地請肆願細緻解釋她到底領了什麼任務。

聽完后,虞花妤兩眼一黑。

五個任務,四個僅限於南執硯完成通關的秘境外,還有一個最離譜的,是要在下個月的切磋大會上拿到第一。

岐寞宗,天下第一大宗,高手如雲。

後悔的小珍珠還沒掉下來,又有弟子一把拍上她的書案,高深莫測地說賭約商議出結果來了,也不為難小姑娘,若輸了,就穿着香灧坊的衣服,在切磋大會結束當天,跳支舞給大家助興。

虞花妤還沒反應過來,肆願一把拎過弟子的衣領,拳頭緊握,面色兇狠,眼看矛盾一觸即發,虞花妤趕緊攔住勸和,弟子低聲罵了兩句走了。

肆願:“這分明是羞辱人!名聲都要敗壞了!”

虞花妤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女修柔聲喊她過去,簡單在紙上繪了香灧坊的衣服樣式,關心地勸她要不還是和那幫人講和,或許這事兒就這樣算了。

寥寥幾筆的勾勒,堪比春宮的香艷感躍然紙上。

虞花妤沉默許久。

有時候吧,做事還是要三思而後行……

她無力地趴在桌上,南執硯肯定不會幫她忙了。

肆願正要開口提議讓閻時一起幫忙,又見虞花妤一掌拍在桌上,坐直起來,風風火火地往外跑。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她試試看,萬一覺醒了什麼了不得的技能——

不到半柱香,蝕骨秘境外,虞花妤含着熱淚,連滾帶爬地逃出來。

一進去,鋪天蓋湧來鬼怪也太噩夢了!她后怕地扶着樹榦,好半天才回過神。

她喘順了氣,悻悻地安慰自己,經驗不足很正常,打怪還是要從小秘境開始,休息片刻,便轉戰一旁的初級練習專用的花月秘境。

進了花月秘境,夜晚漆黑,唯有夜空的月光照耀。

虞花妤舉着小靈劍膽戰心驚地走了沒二十米距離,遠遠看見飄忽猙獰的五六個無頭鬼怪冤魂晃來晃去,眼看他們即將轉身,虞花妤握緊手中的劍,腿不受控制地一軟。

在被鬼怪追打升級,和穿着香灧坊的衣服大跳社死舞之間,虞花妤一瞬間想開了。

人生在世,及時找准更合適的方向。

南執硯沒殺她,不就是給她機會,拼死拼活不如重建友誼。

虞花妤躡手躡腳地朝秘境外走,確信阿飄們看不見她,才緩緩舒口氣,轉頭瞥見路邊有許多果子們。

自從上回的吃毒果事件后,她惡補許多野果實用指南,一眼認出這品種的小果,毒性猛烈,荊棘頗多,被荊棘刺傷后,會陷入短暫的暈眩昏迷。

虞花妤提起裙擺蹲下,認真採摘起來,對南執硯來說,毒果算得上小補品,她采點給他表示下心意,希望能藉由毒果,能讓南執硯回想起,他們倆一起度過的、美好的、差點一起死掉的舊時光。

好歹曾經也在生死一線上並肩作戰過。

不過這些妨礙的荊棘比書上寫得還多啊,虞花妤採下小果往萬寶袋裏放,一時沒留意,被荊棘刺了一下,腦袋登時混沌起來,藉著最後的理智,她一腳踩出秘境,走不出三步,便昏迷過去。

迷迷糊糊似乎又聽見系統提示了些什麼……

系統:【春宮圖繪製主線任務已開啟:計時三十日;成果為春宮圖一張;任務過程中放入萬寶袋的物件,皆會變成繪製春宮圖的相關器具,助力宿主完成任務】

冰冷的機械音消失后,萬寶袋中,一個個毒果悄然蛻變。

逐漸變成粗麻繩索、銀質堅固的鐐銬、等待被點燃的蠟燭、特殊的繪畫靈力筆、旖旎春宮繪本與話本……

-

輕微的晃動,她好像趴在誰的背上。

虞花妤皺着眉頭,不是南執硯身上清新的香氣,這人好像是……

“閻時?”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視線一晃一晃,樹蔭遮蔽道路,道路盡頭一片開闊,坐着不少打坐的弟子,似乎臨近煉法天壇。

許多修行的弟子遠遠地分了心,好奇地看着虞花妤和閻時,這兩人前幾日還鬧死鬧活得一出鬧劇,轉頭就背上姑娘了。

虞花妤昏昏沉沉,腦中警鈴大作,絕對不能被溫軼芽看到,她硬是撐着手臂,用勁翻身往地上摔,

“喂,你別動啊!”

察覺背上的人要往一旁倒,閻時一把抓住虞花妤的手臂,才沒讓她頭朝地摔在地上,他沒好氣地問:“你躲什麼?”

見虞花妤坐在地上,揉着額頭,閻時張口想關心,又不知道該從何開口詢問。

肆願告訴他,虞花妤為了他去蝕骨秘境的時候,他只當又是什麼無聊的尋死把戲,但還是被放心不下的肆願好一番勸說,才不情不願地去了秘境口,沒想到就看見倒在外頭的虞花妤。

閻時彎下腰,扶上虞花妤的胳膊,“還有別的地方受傷了么?”

虞花妤觸電一般閃避他伸過來的手,“沒有!”

閻時扯了扯嘴角,看着地上虛弱的少女強撐着胳膊肘,面色緊張,逃難似的一點點蹭離他的方向。

不領情算了。

他收回手,冷着臉轉身要走,虞花妤在背後有氣無力地喊住他,“等等,這個給你……”

閻時剛一轉身,捂着腰腹的少女勉強站起,動作遲緩地解開靈符袋,從中掏出一封信。

閻時不出聲地看着這封信,他知道,裏頭裝的是他從未看過的小詩,多年來,都不知收了多少。是他一直順着爹娘意願,在對虞花妤的態度上含糊不清的緣故,才會變成現在不明不白的局面。

閻時接過信,目光低垂,“花妤,其實我——”

面前又遞來三封一模一樣的信。

閻時:“……”

少女一手扒拉着靈符袋在找着什麼,催促他快點接,信在空中不耐煩地晃了晃,閻時沉默着接過。

小小的靈符袋被翻找一通,好半天才又扯出五封信,少女勾起笑遞給他。

九封。

一口氣給了九封。

她近日詩興大發啊?

閻時眉頭擰得死緊,只覺得這是最不愉快的一次收信,指尖緊緊捏着九封信的邊緣。

“終於找到了,來,今天的最後一封。”

白皙的小手遞來皺巴巴一封,相當隨意而粗糙,手主人似乎也覺得不妥,敷衍地拍了拍信,重新遞給他,“不要太在意外表嘛。”

見虞花妤面色紅潤許多,恢復不少精神,閻時揚起收到的十封信,語氣挑釁地明知故問:“這些是什麼。”

虞花妤故作羞澀一笑,“小詩。”

“你是要在我這裏出詩集?”閻時剜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就要拆信。

“別別別——”見閻時狐疑地虛起眼,虞花妤緊張地補了一句,“別當著我的面。”

她頓了頓,目光可憐兮兮的,“我會害羞。”

“行,我回去看。”

“回去最好也別看!”

閻時直勾勾地睨着虞花妤的臉,不留情地就要拆信,虞花妤提高音量,“你看了你就要接受我的心意!”

路過的弟子聽到這回,都好奇地看了過來,認出是前段時間一出捉姦戲碼鬧得沸沸揚揚的兩人,都交頭接耳起來,新入門的弟子就是熱情飽滿啊,這才幾天,轉頭就當眾示愛了。

“……”閻時微眯起眼,“威脅我?你到底是想讓我看,還是不想讓我看?”

“想讓你,留到一年以後再看。”虞花妤放軟語氣,雙手合十,“不看了這麼多年,也不差今年了?”

“……”

“閻家的少年郎,言出必行,就這樣定了哦。”虞花妤拍拍閻時的肩,強行且單方面地定下約定,生怕他會反悔地反方向逃走,跑了沒幾步還不忘回頭囑咐,“絕對、不可以、偷偷看啊!”

-

宗門很大,但消息傳的快得出奇。

待到了加固靈咒的時間,虞花妤懷揣萬寶袋,剛到深淵秘境入口,就被幾位師姐打趣起來,“我們可好奇你的小情郎長什麼樣,見了南執硯還這般記掛,轉頭就當眾遞情詩,絲毫都不動搖,真真是情比金堅。”

另一師姐接話笑着說:“還好花妤是給意中人情詩,我可記着別的師兄提及過,早些年有人給南執硯寫什麼春情小詩,開了些下流的玩笑,差點沒了命。”

“喜歡一個人,還是要真誠才好。”

虞花妤點點頭,十分同意。

她就很真誠,表達好意的方式是貼心送治癒小果,要不是來不及,她還想去搜羅一些別的小心意。

虞花妤隨着師姐們朝秘境裏走,掂量萬寶袋,奇怪怎麼沉了許多。

師姐們去了各自負責加固的區域忙活,虞花妤解下萬寶袋,小心翼翼攥着。

她已經想好了,親手交給南執硯,親眼看他打開,慘兮兮地再掉兩滴眼淚,亮出為了摘果子受傷的小拇指,表達自己不顧生命安危,對他的熱切在意。

虞花妤深吸一口氣,能不能喚回往日美好舊時光,就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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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都和反派師兄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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