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
細細碎碎的笑聲,那人的語氣帶笑,“那這個人呢?你可認識?”
土地驟然劇烈鬆動起來,怒吼的咆哮聲從破土而出,虞花妤和肆願跳到附近的樹上,看着方才站立的地方驟裂開,一個巨大的黑色詭異的似人非人的爪子破土而出,高高舉起一個人,死死地拽在手心裏。
地上突兀一隻巨大的手抓着一個人,畫面好不詭異,閻時被抓在其中,面色不甘,爪子上佈滿的靈符不斷爆裂開來,在巨手面前彷彿指示瘙癢,它的拇指搓了搓食指指尖。
肆願“蹭”得一下站起來,焦心大喊,“你們放開他!”
憤怒的聲音在密林里回蕩,肆願眼裏都快冒火,可偏偏根本連敵人在哪裏都看不見。
那聲音繼續悠哉地說:“若不認識,我可就捏死他了。”
那隻手歡喜似的抓着閻時晃了晃,為即將到來的飽餐一頓而開心。
閻時憤怒地將靈劍扎在爪子上,爪子吃痛地一甩,靈劍登時飛了出去,帶着怒意一捏,閻時整張俊臉都皺起來,肆願氣得要衝過去,還沒飛出又被彈回來,一手勾着樹榦才沒摔下去。
被透明的結界困頓住了,肆願咬着牙,這就是差距嗎,他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人困住的!
虞花妤虛起眼看着閻時,彷彿細緻地辨認了一會,才回答道,“不認識。”
不待那手有何反應,靈劍扎在樹榦,肆願一把翻身起來,捏上虞花妤的胳膊,目光迫切地喊出聲,“不要鬧了!他會死的!你喜歡他這麼多年,怎麼就不認識了——”
虞花妤反握住肆願的手,警告地看了一眼肆願,後者咬着牙不再說話,虞花妤轉頭對不知道在哪裏的人大聲解釋:“別誤會啊,真不認識。”
好傢夥,她一共就撒了倆謊,你們商量好組團今天來裏應外合揭曉謎題是吧。
肆願還要再說什麼,虞花妤沒辦法地低頭悄聲,“你放心,他不會死。”
虞花妤的信誓旦旦,讓肆願稍微安心些許,他低聲問:“你怎麼如此肯定。”
“我對他有信心。”
“對誰?”
“閻時。”
肆願抬頭看一眼,被高舉着的閻時正怒火中燒地看着他們,一張臉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缺氣缺的。
他命都快沒了,還能對他有信心?
可見虞花妤掃視林間,像有自己的打算,他雖百般不放心,卻也就作罷,打小她就是他們當中最有修仙天賦的人,只能相信她。
虞花妤琢磨着他們到底在哪裏看他們,她好對着鏡頭精準擺上楚楚可憐的表情,拉拉同情分。
抽空看了一眼閻時,坦然對上他惱怒的目光,虞花妤眨眨眼,放心啦,他的主角光環都快亮瞎她的眼,她死了他肯定都活蹦亂跳的。
另一邊,疏邪看着面前虛幻鏡面,聽着虞花妤毫不猶豫的撇清干係,清俊的臉上頓時陰雲密佈。
他抬頭看一眼身邊的人,南執硯垂眸審視虛幻鏡面,清清冷冷的。
淡漠不關心的樣子,看得疏邪覺得自己像個跳樑小丑。
他沉了口氣,試圖挽回顏面,“你看,這松山虞家人,轉頭連情郎都能裝作不認識,更加不可信。”
話音落地,那地上的一隻大手歡騰地雀躍晃動。
一陣地面劇烈晃動,樹上的落雪被震得晃下,地面寸寸醜陋扭曲裂開,“騰騰騰”的震動,成了個巨大的嘴張開形狀,牙齒鋒利尖銳,那隻手興奮不已地緩緩抬起,就要朝那嘴裏丟去。
不是,這故事才開始多久,就來真的啊……
現在主角光環都這麼不頂用了嗎。
虞花妤緊握樹榦,看着痛昏迷過去的閻時,離裂齒的距離越發縮短,只要那手輕輕一放,閻時就要墜入進去,被咬碎,肉骨分離。
肆願使着靈劍不管不顧地刮蹭結界,眼睛都紅了,他竭力壓低聲音,“你有什麼招,趕緊使出來啊!”
“虞花妤,你!”他轉頭,又一句話斥責的話都說不出來,卡在喉嚨里。
豆大的淚水從虞花妤的眼角滑落,沿着下頜線滴答掉落,小珠子越流越多。
肆願戛然而止的話,讓虞花妤反應過來,她抹了抹臉,是濕潤潤的全是眼淚。
虞花妤:“……”
顯然不能聽閻時斥責她以外,她還不能看閻時死。
狂怒抖動的聲音驟然停下,那隻黑色的巨手僵在空中,閻時的雙腿剛剛沒入齒間,只需一口就將被嚼碎。
靈泉之邊,南執硯面無表情地握上疏邪的手腕,“放他們走。”
疏邪冷着臉,一瞬不瞬地盯着南執硯漆黑的眼,端詳片刻,緊擰的眉頭忽地鬆了,譏諷一笑,“怎麼,小姑娘一哭——”
“你不是要鎮鬼符?他死了你就拿不到了。”南執硯冷漠地打斷他。
疏邪怔愣片刻,“你怎麼知道——”
南執硯鬆開他的手,虛幻鏡面最上方的天空雲彩鬆動,如有劇烈的光將傾斜而入,“岐寞宗的人來了,你最好快點離開。”
疏邪抱着手臂歪着頭打量南執硯,“你和我走嗎。”
“他們的話我不信,你的我也不信。”
“你會信的,等着你來找我。”疏邪憑空畫著靈決,隨着手指點落之處,虛空一個傳送陣的雛形初現。
“你的吐真劑不怎麼樣。”
疏邪指尖一頓,莫名其妙地回頭,關他的吐真劑什麼事。
看着傳送陣的一筆劃扭曲,南執硯掀了掀眼皮,“解藥給她。”
什麼都瞞不過他啊,見面沒多久,就猜到毒果是他想法子給他的。
疏邪抱着手臂,看一眼虛幻秘境裏正茫然抹眼淚的虞花妤,“我聲勢浩大搞這麼久,總得死一個吧。”
南執硯冷冷地一提疏邪的衣襟。
疏邪好笑地看着他,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行啊,你什麼時候答應我,我什麼時候給她解藥。”
“……”
僵持不下之時,虛幻鏡面里忽然傳來清脆的女聲,“不要誤會啊,我這是——”
“喜、極、而、泣!”
虛幻鏡面里,肆願懵逼地剛扶起閻時,腿都沒站穩,差點被虞花妤給嚇摔。
虎口逃生的閻時指尖動了動,撐着一口氣,微眯起眼看虞花妤,他差點死了,她喜極而泣。
虞花妤對着密林,隨便挑了個方向,認真而嚴肅,“我這人,一心一意,心裏就只有——”
“呲啦——”的刺耳聲響,尖銳的撕裂聲從天空中傳來,耳膜都要被震聾,一陣閃瞎眼的白光,天空如同被直直劈開,數千位岐寞宗的弟子從天空之中現身。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虞花妤虛起眼,看見為首的是岐寞宗的宗主,親自前來迎接南執硯。
眼皮重得睜不開,腦內叫囂的怪異聲響,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劇情回去了,閉關已久的宗主出關,得知長老們竟將南執硯丟進秘境裏任憑其自生自滅,消息走漏,各大宗門蠢蠢欲動,本就不平靜的局面更加因這一草率的決定而混亂。
很快,他們就要正式將南執硯請出來為宗門做事,虛情假意地說是冰釋前嫌,實則畏懼他會背棄宗門。
真快樂啊,劇情繞了八百個彎又回去了,再次喜提白打工的一天。
虞花妤被那尖銳聲響吵得沒力氣,恍惚好像遠遠地看見南執硯了,她想再努力看清那清冷白衣,想等他回頭看她一眼,眼皮掙扎睜開,刺眼光芒,眼裏陣陣刺痛。
她難過地想着,如果他氣她騙她,再也不想見她,待若干年後回憶起來,她記憶里的最後一面,將會是他渾身濕透地站在靈泉里的樣子,羞怒的眼神既誘惑又撩。
虞花妤有氣無力地閉上眼,那回憶起來該多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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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閻時和肆願一前一後地在進秘境的入口醒來。
虞花妤睜眼時,卻是回到了和南執硯一同躲避的破敗神廟裏,她還沒反應過來,剛一環顧四周,破敗的窗柩外可見被風雪吹搖晃的幾棵樹。
樹上的十多個花骨朵,深綠色的花瓣鼓漲起一個小包,像要包裹不住裏頭的東西。
似乎是感應到她的視線,它們齊刷刷地,緩慢又一致地,帶着那陰森森的綠光,朝她的方向看來。
一秒、兩秒、三秒。
愈發腫脹的花骨朵撐包不住內里的東西,一個極端的弧度,深綠色的花瓣爆散開來!
猙獰在笑的人臉!
每一朵打開,都是一張瞪大眼睛,面容扭曲的人臉!
死得凄慘的臉,一個個嘴角咧開到耳根,撕裂痛苦凄慘,瞪到雙眼流血!
結界恐支撐不住,彷彿下一瞬間,所有的鬼人臉都會涌動進來。
虞花妤胡亂地解開靈符袋,輕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南執硯可是被這些玩意兒日夜折磨,你所體會的不過是萬分之一。殺不死的話,它們會越來越多,每一個夜晚都在你枕頭邊,和你說悄悄話呢。”
疏邪高深莫測一笑,“你乖一點,不然毒發了,讓你完完整整地嘗嘗他的痛苦。”
虞花妤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胡亂點頭,“好。我答應你。”
疏邪一愣,“……”
怕他不信似的,虞花妤語氣認真地強調,“我膽子很小的,我什麼都答應你。”
疏邪皺眉地看向外頭癲狂發作的人臉,是有些許可怕,但是也沒有到讓修仙人一下子就丟盔棄甲投降的地步吧。
在疏邪狐疑的打量目光中,虞花妤解下靈符袋丟到桌上,舉起雙手,主動提議,“你在擔心我不守信用嗎?那要不咱們簽個契約,完成一樁事,給一份錢——”
疏邪虛起眼盯着一臉真誠的虞花妤,半晌才緩緩開口,“你還想要錢?”
虞花妤一愣,奇怪地看向他,一副“啊,不給錢嗎?”的表情。
她咬着唇,“付不起——啊不是,沒有錢也行。大家交個朋友嘛。”
“……”
虞花妤眉眼彎彎一笑,酒窩盈盈地,“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看起來是要和你交朋友?”疏邪冷聲打斷,斜眼看她。
倒是和他幾年前見過的嬌縱小姑娘不一樣。
他冷冷地將要做的事吩咐給虞花妤,第一讓她去找鎮鬼符,第二,讓她藉著聖女的身份,出入深淵秘境,將他要傳達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交由南執硯。
若做不成,就等着毒發,一輩子困在夢魘里直到死。
虞花妤垂眸聽着,劇情完全沒有改變,在原文裏,原主就被找上,當了傳遞信息的姦細。別說做不成毒發了,就是當姦細,若被宗門發現,也是死得透透的,不然疏邪也不搞這麼多鬼怪來恐嚇她當鋪墊。
虞花妤撫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一周去幾次深淵秘境?不行,以一周來計量的話,這任務量太少了,顯得我很不真誠。”
她想了想,抬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疏邪,“要不我每天去三次?”
沒等疏邪有反應,就自己先否決了,“一日三次還是太少了,不如五次?”
“……”疏邪斜睨着她,“你以為讓你混進深淵秘境,是什麼容易的事?”
岐寞宗到底還是天下第一大宗,先前是他們足夠傲慢才掉以輕心,如今多次折騰之後,必然層層加碼,上下要打點安插的人許多,若太高調引起注意,將功虧一簣。
“……嗯,也是,可以理解。”虞花妤撓撓眼下的皮膚,輕輕地嘆口氣。
但疏邪看見的,分明就是寫在臉上的,帶着一絲天真困惑的“這都做不到嘛,你們宗門是不是不太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