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如何當一個小笨蛋呢？
胤祚認真思考，而後開始兢兢業業的扮演工作。
太聰明會引起汗阿瑪、烏庫瑪嬤、皇瑪嬤乃至滿宮的注意，而太笨也同樣會。
因此這裏有個度。
保留已經暴露人前的敏銳反應，胤祚在行動和學習能力上做文章。
他足足忍滿了兩個月才抬頭，四個月才翻身，六個月勉勉強強坐起來，八個月才能歪歪扭扭爬上一段，堅決要將民間俗語“二抬四翻六會坐，七滾八爬周會走”貫徹到底。
要說太笨也在合理範圍內，可是和聰明又搭不上一點關係……胤祚對自己的進度非常滿意，甚至還想點個贊。
只可惜，計劃里出現了一絲意外。
在太子胤礽的眼裏，六弟那就是全天下第一的聰明寶寶！每一次進步，他都是瘋狂鼓掌拍手，更是要去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後跟前大肆宣揚一番。
且不說太皇太后看着一串孩子長大，皇太后還養着一個五阿哥呢！兩人一聽便發現了其中蹊蹺，看着德嬪和胤祚的眼神都古古怪怪的，當然面上她們也沒說其他，順着太子的口吻一通稱讚。
被誇得暈乎乎的胤祚：……？
等等？我這樣也屬於聰明的嗎？
要不是回到永和宮以後額娘總會愁眉苦臉，胤祚還以為自己和系統都記錯俗語了呢。
比起完全不懂小孩成長速度，且早已把自己幼年時光忘得一乾二淨的太子，德嬪也有不少經驗的。
雖然四阿哥打小養在佟貴妃身邊，但是德嬪隔三差五總能得到一些消息。像是抬頭、翻身、爬行乃至走路說話是幾個月幾天的事，她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麼一對比……嘿！
德嬪早早看破太子對胤祚的濾鏡不說，從擔憂胤祚太聰明到擔憂太笨也就幾個月的時間。
事到如今，德嬪不得不承認。
自家的胤祚……稍微有點笨，好吧！是真的挺笨。
宮裏也是這般認為。
隨着太子的大肆宣揚，笨蛋六阿哥的名號也傳遍後宮，以至於宮妃們看着德嬪那是滿眼憐惜。
就連太皇太后都有些懷疑。
佟貴妃口中的四阿哥那是天資聰慧，怎麼輪到六阿哥就成小笨蛋了？
德嬪想着太皇太后暗暗表示不能太過寵溺的話語，深深吐出一口長氣。她將胖乎乎的胤祚放在膝蓋上，對視着胤祚濕漉漉的眼睛：“都是你，害額娘又挨訓了。”
胤祚有點點心虛。
他討好的蹭蹭德嬪的手掌心，身體前撲拱在德嬪的懷裏，最後還不忘用越發精緻可愛的小臉仰望德嬪：“娘娘，娘娘！”
“是額娘——”
“鵝鵝！”
“額娘——”
“娘娘！”
德嬪沉默了。
她雙手捏著兒子的臉頰肉往兩邊扯，恨得牙痒痒：“我看你不是小笨蛋，而是小壞蛋！”
“鵝鵝娘——”
“沒錯，額娘。”德嬪這回滿意了，又揉揉胤祚的臉頰。她端詳胤祚的小臉蛋，心裏勉強還有一絲欣慰：“虧得長得還算可愛……”
胤祚驕傲抬頭：“可愛，英俊！”
德嬪沉默一瞬，她側首詢問寶珠：“誰教他這個詞的？”
寶珠猶豫片刻，又看向奶嬤嬤。
奶嬤嬤們也猶猶豫豫：“許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會說這個嗎？
德嬪孤疑地看着驕傲得意的胤祚，戳戳他的鼻尖：“本宮怎麼覺得你臭美？還好意思說自己英俊？小不要臉的！”
胤祚鼓起臉頰，指指自己：“俊俊！”
德嬪忍俊不禁，摟着胤祚就是一連串的親親。
鋪天蓋地的親親讓胤祚都有點懵了。
半響他才醒過神來，兩隻小胖手用力抵抗不說，更是直接從德嬪懷裏鑽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到軟榻另一側。
胤祚躲在几子后，貓貓探頭：“壞壞！”
德嬪一手托腮，她看着胤祚若有所思：“……說起來，胤祚是不是爬得越發快了？”
寶珠也同意：“許是爬得比較多？”
自打會爬行以後，六阿哥的探索範圍也擴大到整個永和宮。
這段時間，永和宮裏人人自危。
寶珠掩唇偷笑：“宮人們做事都小心了許多，唯恐一個不注意就碰到到處亂爬的六阿哥。”
說到這裏，寶珠想起一件事。
她悄聲說道：“六阿哥還爬去後院兩次，其中一回去了汪答應和章佳答應的屋子，還是章佳答應將六阿哥抱回來的。”
“本宮記得你說過這件事？”
“是……奴婢說的是汪答應。”
德嬪皺了皺眉尖：“汪答應還沒搬走？”
寶珠小聲回答：“聽七阿哥是帶殘的以後，汪答應就絕口不提遷宮的事，上回又借口被六阿哥嚇到生病了，一直就沒有遷宮。”
德嬪嗤笑一聲，又慶幸的抬眸看向胤祚。
胤祚躲在几子後頭。
見着德嬪看來，他迅速收回小腦袋，貓貓祟祟的模樣看得德嬪忍俊不禁。她眉眼舒展，嘴角上揚：“說起來，這還多虧胤祚。”
瑞珠忙不迭接話：“主子說的是。”
德嬪心情不錯，拿起一顆藤球推向胤祚的方向。
藤球骨碌碌滾到胤祚跟前。
他啪嘰一下，又將藤球推回德嬪的面前。
母子兩個有來有往，玩得不亦樂乎。
逗弄兒子的同時，德嬪也淺笑一聲：“還好胤祚那段時間瞧汪答應順眼，非得每天讓她過來陪着玩耍，見不着就大哭大鬧。”
“主子那時候還不高興呢！”
“咳咳……”德嬪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念叨：“也因此本宮沒讓汪答應在戴佳貴人孕期就搬，否則七阿哥的那盆污水，怕是要澆到本宮頭頂。”
寶珠連連點頭：“要奴婢說，小主子是有福運在身的，日後定能逢凶化吉，平安順遂。”
德嬪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是啊。瞧瞧宮裏這麼多阿哥，太子殿下又對哪位阿哥有過好臉色？還是胤祚的福氣好，有了太子殿下在，笨點也好。”
“咱們六阿哥的福氣在後頭呢！”
“……呀唔。”躲在几子後頭的胤祚露出死魚眼，痛心疾首的搖搖頭。
德嬪心情不錯，又叮囑寶珠：“這幾日就讓汪答應遷宮吧，隨了汪答應扶搖而上的夢，也免得怨恨本宮。”
寶珠噗嗤一聲笑，連連應了是。
至於汪答應是怎麼想了，主僕幾人根本沒放在心上。
現在擺在眾人面前還有件更重要的事。
德嬪打起精神：“馬上就要到胤祚的抓周宴了，這路是必須學會走的！”
首先第一步：讓胤祚站起來。
德嬪給寶珠使了個眼色，寶珠很快從外間端來一碗雞蛋羹：“小主子，看！”
胤祚滿臉單純地看過去。
寶珠連忙將瓷碗擱在几子上：“小主子，只要站起來就可以吃到香噴噴的雞蛋羹了哦？”
胤祚打起精神，拋棄藤球並迅速扭着小屁股挪過去。他看看一臉緊張的德嬪，再看看雞蛋羹的位置，兩隻小胖手用力撐住桌子，小短腿顫巍巍地支棱起來，扶着几子搖搖晃晃。
德嬪抽了口氣。
她屏息凝神，暗暗給胤祚加油打氣。
胤祚撐住身體，穩穩站在原地。
他胖乎乎的小手努力向前，只差一點點就能拿到心愛的雞蛋羹。
偏偏胤祚的雙腿發軟。
他身體往後倒，咕咚一下摔坐在軟墊上，骨碌碌滾回原位。
德嬪和宮人們看得目瞪口呆。
胤祚一臉懵的爬起來，後知後覺地醒過神來，一雙眼睛瞬間紅了：“痛痛——！”
還沒等德嬪反應過來，殿外響起一聲驚呼。緊接着太子一溜小跑入內，急急奔向胤祚：“弟弟！”
他連忙伸手抱過胤祚，將胖乎乎的肉糰子往懷裏揣了揣：“德嬪娘娘，弟弟都摔了好幾下了，還是讓他休息休息再學走路吧。”
德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扶額嘆氣：“太子殿下，咱們才剛剛開始練習呢。”
俗話說慈母多敗兒。
要德嬪說應該讓太皇太後來瞧瞧——阻礙胤祚成長的哪裏是自己，分明是護犢子的太子殿下！
太子臉上微紅，手上卻是不動。
德嬪放緩聲音解釋：“胤祚明明快要周歲了，可是每天連站也不站起來，更不用說學走路了。”
太子猶豫：“可以一步步來。”
他鼓起臉頰：“弟弟摔倒了多疼啊，對不對？”
胤祚乖乖點頭：“哥哥，對！”
太子笑彎了眉眼：“德嬪娘娘您看！胤祚也覺得孤說的對！”
德嬪：…………
她求助的目光落在隨後入殿的康熙身上。
要說將近大半年的時間讓胤祚習慣了太子的存在，同樣將近大半年的時間也讓太子習慣每天來看看胤祚，就連康熙都對此疑惑不解。
可愛歸可愛……也就那樣吧？
康熙看看胤祚，也不得不承認一張俊俏的小臉還是很重要的。
胤祚很笨，架不住看起來賞心悅目。
康熙將太子拎到一邊：“德嬪說得沒錯，抓周宴上不但有宮妃而且還有宗室福晉命婦們參與，你想你六弟丟臉丟到外面去？”
太子大怒：“誰敢！？”
康熙輕笑：“當著你的面不敢，背着你可就不一定了，你能管住天下人的嘴嗎？”
汗阿瑪都不行，更何況自己。
太子咬住牙關，根本無法接受背地裏有人嘲諷弟弟的事。他抿緊唇瓣，將抱在懷裏的胤祚放回榻上，緊接着太子伸手牽住胤祚：“弟弟，來，握住太子哥哥的手。”
所有人都緊張的看着胤祚。
原本還想繼續演戲的胤祚心一軟，很給面子的握緊太子的小手。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扶着太子站在榻上。
太子憋紅了臉。
德嬪和宮人們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唯獨康熙還冷靜着。
他朝着胤祚伸出手：“來，胤祚，到汗阿瑪這裏來！”
胤祚邁出小短腿。
他像是小鴨子般一扭一扭往前走，就連太子放開手后都是穩穩噹噹的。
康熙嘴角上揚，彷彿看到兒子撲入懷中的一幕。只可惜下一秒，奶香味與他擦肩而過，胤祚啪嘰撲進德嬪的懷抱：“娘娘，娘娘！”
然後他再次支棱起來。
康熙的希望剛剛支棱，又看到胤祚撲進太子的懷抱：“哥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