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就像蘇培盛說的那樣,她對穿越女們的實在是太過仁善、寬容了些。不過原因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她們，而是因為她也是自己口中的穿越女。
怎麼說呢，就像馮靜說的那樣,她們是一樣的。
在完全陌生的世界裏，擁有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可以一起說話聊天的同伴可實在是太棒了。如果她在一開始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穿越過來的這半年她就不會過得如此辛苦。從初春到深秋,她就也可以躺平着享受着自己穿成皇子的待遇，笑看雲起雲舒。
不過就像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一樣，只要人還活着,還待在一起，還有社會性活動，那最後這些人就一定會因為“利益”而產生矛盾。如果當初她真的坦白了那現在會是怎樣呢？李芸是不是就直接要求自己配合她完成任務？宗瓊英是不是會直接表示需要金錢來購買種子完成自己的夢想？馮靜還會表示自己想要幫她得到皇位嗎？
她還會現在這個樣子嗎？早早地成為了雍親王,還得到了康熙的父子之情？
不會的。許雯雯很確定如果自己坦白了,那麼現在局面一定很糟糕。
她自己估計還是能活着的,畢竟她是穿成了胤禛,康熙可不會弄死自己的兒子。請幾個薩滿來她們府上殺殺妖孽，找點道士鎮宅，好點的話能直接被送回現代,不好的話就可能直接人沒了。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為了能活下去，從此將自己完全活成清朝女人的樣子,甚至比清朝的女人還像女人，就為了活下去。死前異常恍惚，甚至都以為自己腦海里存在的那些現代記憶完全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周先生翻開歷史一查,歪歪斜斜的每頁從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都是“吃人”二字。而她們現在，正待在這“吃人”的歷史中。
自己甚至都沒有坦白，只不過是過於寬容了一些,違背自己“王爺”的人設交代府上的眾人對她們多加照顧，她們便已經自己吵了起來……
算了，也算是件好事吧。最起碼能讓自己趁着馮靜遞出來的橄欖枝將自己的人設重新規劃，然後在以後的日子裏就嚴格扮演一個完整的自己。
“去拿些筆墨紙硯過來。”許雯雯抬頭看向了蘇培盛，“再去通知小廚房做些吃食，不要點心。”
“嗻。”蘇培盛應了下來，帶着歡呼雀躍的心情低下頭彎下腰慢慢退出了房間。
不是對點心歧視，而是點心大多都是甜的，而基本上飯後墊肚子的東西都是點心，所以許雯雯有些吃膩了。
她很早就吃膩了，不過她一直沒有說，因為她覺得那樣會很麻煩別人。但現在，她必須改一改了，要一直演戲，演好雍親王，不到生命最後一刻就不能放鬆。
那麼，一個全新的雍親王的人設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
表情冷漠、沉默寡言是她對外的性格，面無表情應該是自己臉上最常出現的表情。而在以下時刻她的表情需要出現變化：在面對康熙的時候情緒要變化要豐富一些，不過盡量要將這種變化維持在很短的時間內，在大部分時間內還是要維持自己高冷的形象；在面對德妃的時候情緒要一直維持在失落傷心的狀態，見過德妃離開的時候一定要低着頭悵然若失，眼角泛紅；在對待自己的兄弟時會展現出自己與平常稍微不同的一面，與兄弟單獨相處時會因為對方某句話而直白地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這是表，而里，也就是人設最重要的內核與底線——雍親王胤禛是一個心繫天下百姓，希望天下人可以過得很好的王爺。
為了能實現自己的志向，她會容忍一些人的小脾氣和不禮貌。（這個時候的她是寬容的，不會在乎別人對自己的冒犯。目前這一面大多數時候是展現給穿越女。）
而包裹在這一內核之外的是她本人身上的一些不容忽視的性格優點：孝順（對康熙和德妃在明面上都抱有足夠的真誠和愛意）；尊敬兄長（作為一個弟弟敬仰且尊重太子、大阿哥、阿哥等人，不會在無理由的情況下單方面同他們產生矛盾）；愛護幼弟（會主動關心自己的弟弟，對於弟弟合理的請求會直接答應）；聽勸（面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說出的事情會認真思考。）
當然，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所以除了這些優點之外，她的身上應該還有一些缺點：執拗（認準要做的事情不管前面擋着什麼東西都會一直堅持下去）；冷漠無情（內核是她的底線，如果有人主動上前試圖破壞自己要做的事情便會無視對方的身份地位，直至讓對方對自己產生的影響完全消失）；唯價值論（討厭完全沒有產生價值的人卻享受着很好的待遇）。以及，因為時代的局限性所以不能理解一些事情和人物的言行舉止。
一句話總結：可以為了自己的志向放低對待其他人的底線，但不能接受一個對自己的志向沒有幫助的人想要讓她放低、甚至放棄自己的底線。
……
許雯雯擱下毛筆，托着下巴將自己寫的內容又看了一遍，閉上眼睛在心裏默背了一遍。等墨跡幹了之後便用書將這些東西都壓了起來，轉而吃完了廚房端過來的幾碟菜，讓蘇培盛重新拿杯子倒了一杯沒有加茶葉的白開水喝完。
隨後閉上眼睛，又回憶了一番自己剛剛寫下的內容，確認自己真的已經記下來之後便讓蘇培盛拿來火摺子，將紙張點燃，化成灰落在了地上的銅盆里。
許雯雯的視線從那一堆灰中收了起來，抬眸看向蘇培盛，“兩位格格的待遇便同其他府上一樣吧，不用特殊對待。”
“嗻。”
“退下吧，”許雯雯站了起來，“本王要就寢了。”
“奴才告退。”
……
李芸睡得並不是很好，腦子裏一直做着各種各樣沒有邏輯的夢，一會兒夢到自己成為皇后，一會兒夢到自己奄奄一息地躺在了監獄的床上，一會兒又夢到自己站在校園裏穿着公主裙身邊圍着一堆男孩子……
睡着的時候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等醒來后便意識到自己的夢很是荒誕離譜，然後等再過一段時間，先前便覺得印象格外深刻的夢便不再清晰，最後甚至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夢到了什麼，為什麼會讓她覺得如此疲憊和乏累。
李芸就是如此，獃獃地在床上坐了幾分鐘后才回過神來。
“小娟？小娟？”
“奴才見過主子。”丫鬟小丹連忙走了過來下跪行禮。
“怎麼是你？”李芸皺了下眉頭，“小娟呢？”
“回主子的話，小娟她被蘇公公叫了回去，以後便不在主子這裏伺候了。”
“蘇培盛？”李芸想到昨天和馮靜吵的那一架，又念及他竟然不跟自己通知一聲就把這些丫鬟里最聰明伶俐的一個給調走，李芸心中的火氣蹭的一下就升了起來，“他怎麼敢？你……”
“奴才小丹。”小丹默默下了頭答話，“蘇公公說，王爺吩咐了，以後格格這邊的待遇便與尋常府上的格格看齊。如今格格這裏伺候的人只有奴才、小妍和經義公公了。”
“什麼？”李芸瞪大了眼睛，滿眼不可置信，“王爺吩咐的。”
“是。”
一定是馮靜那個傢伙在王爺面前說了什麼！
李芸無比確定自己的第一反應是正確的，因為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理由能解釋為何今日王爺突然降低她的待遇。不行，她一定要去找王爺！
李芸迅速下定了決心，隨後直接起身，站在銅鏡前讓小丹為她換好了衣服，又繼續洗漱梳妝，坐在桌子前等飯的時候甚至還咬咬牙用了一積分兌換了一個容光煥發的道具。
“今天這飯怎麼是這樣的。”李芸拿着筷子在碟子裏撥了撥，“都是素菜也就算了，怎麼還是涼的？”
“主子，這飯菜是廚房中午送過來的所以便有些涼了。”
“涼了就不能讓廚房再給熱熱嗎？”李芸放下筷子，“算了，不吃了。指不定吃了會生病呢。”
小丹一臉為難地低下頭，“主子，這府上的廚房除了會給王爺、福晉和側福晉隨時準備飯菜之外，其他人的飯菜都是按點做的，若是錯過了時間只能吃涼的了。”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李芸下意識回了一句，隨後便頓住了。
“走，我們去尋王爺。”
“主子不可，若是要見王爺的話需要奴才先去求見蘇公公……”
李芸沒有理會小丹的話，急匆匆站了起來，轉身回到內室換上了那日的紗衣，隨後帶着小丹出門準備在雍親王回府的時候堵到他，對他說明一切。
小丹低着頭一臉沮喪地站在李芸身後，暗恨自己前段時間將銀票花了出去，導致她昨日沒能離開只能留下來繼續伺候李芸。
李芸不知道身後的小丹在想什麼，她只是睜大了眼睛瞧着府門，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后終於看見了四爺回府。
“四爺！”李芸臉上立刻揚起了笑容，抬腳就要往前走。
許雯雯腳下一頓，皺着眉頭偏頭看向了蘇培盛，蘇培盛立刻帶着一堆小太監將李芸攔在了外面。
許雯雯抬眸十分冷漠地掃了一眼穿着她第一次穿越過來后李芸身上便穿着的紗衣，收回視線，毫不猶豫地抬腳離開。
許雯雯走遠了，聲音卻漸漸飄近：“衣着暴露，有傷風化，禁足一月。”
“嗻。”
蘇培盛連忙躬身應了下來，隨後便起身看向一臉獃滯的李芸，輕輕嗤笑一聲，“聽見了嗎李格格，禁足一月。不過李格格您平日就喜歡在院子裏待着，想來這禁足一月對您來說也不是什麼懲罰吧？”
“小娟？”
“奴才在。”小娟一臉興奮地站了出來：蘇公公知道我的名字！
“送李格格回去，可不要誤了下午的點心。”
小娟連忙應了下來，彎腰摻扶着李芸就想將人往回帶。李芸整個大腦如同被猛然撞擊般怔愣，腦海里唯一閃過的畫面只有那看向自己格外冷漠，像是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
“都待在這裏做什麼呢？”
蘇培盛回頭一瞧，連忙迎了上去，“奴才見過側福晉。”
胤禛抬了抬手示意蘇培盛起來。
“回側福晉的話，”蘇培盛起身後第一時間答話，“剛剛李格格想在這裏攔住四爺，四爺瞧她只穿着紗衣站在這裏想攔住他，便說李格格她有傷風化，禁足一月，奴才剛剛是在給李格格叮囑禁足期間不要壞了規矩呢。”
“這樣啊，”胤禛緩緩扭頭看向李芸，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月還是輕了。”
胤禛心情頗好，因為他發現年輕時候的自己，那個因為這些個奇奇怪怪的女人而變得有些過於仁慈，甚至仁慈到愚蠢程度的自己，終於開始改變了。
胤禛隨着蘇培盛去了許雯雯的院外，蘇培盛進去通傳，待許雯雯同意之後，胤禛才隨着蘇培盛進了房間。
“見過四爺。”
許雯雯輕輕嗯了一聲，偏頭看向蘇培盛，“你先出去。”
蘇培盛出去后，許雯雯這才看向了依舊維持着行禮姿勢的側福晉，“起來吧。”
“謝四爺，”胤禛笑了一下，學着那些穿越女講話，“四爺有什麼事要同我說嗎？”
“你何時會的滿語？”許雯雯的視線落在胤禛的臉上，心中思考着屬於他的專屬小說。穿成鈕祜祿氏嫁給她，會說滿語，還很了解太后——今日同她去拜見太后的時候哄得太后心花怒放，就差拉住她的手當場認一個干孫女了。明明她的本意是想看看這人的宮斗很厲害到底是什麼意思來着，結果全程光看着她同太后相談甚歡了。
“我會滿語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胤禛繼續模仿着穿越女的語氣，他想知道眼前的“自己”究竟成長了多少。
“本王在問你問題。”許雯雯語氣冷硬。
“王爺您不是也會嗎？”
許雯雯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你無用。”
胤禛笑着搖了搖頭，“王爺莫要忘記了，我是皇上賜給你的側福晉，就算我什麼都不做，王爺您也要養着我的。”
“你不是。”許雯雯站了起來，抬腳走到胤禛跟前，猶豫了幾秒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手下微微用力，“我知道你們都不是，你們不是原本的她們，也不是不得行其志。”
“所以呢？”胤禛忽視掉不適，希望得到他期待的答案。
“本王只知道，沒有價值的東西，沒有存在的必要。”許雯雯放緩了說話時的速度，嗓音也格外低沉，“你覺得呢？”
“你說得對。”
胤禛甩開許雯雯的手，笑着後退幾步，隨後迅速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道：“沒有價值的麻煩精，就該清理掉才是。”
許雯雯：？？？？
等等，你在說什麼！
你這可不像演的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