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因着要帶上那幾個貪官污吏,所以這一路上便慢了許多：畢竟總不能讓那些貪官污吏坐着馬車享受。
而只讓他們徒步行走的話又太慢了，於是胤禔提出讓許雯雯做個選擇，看到底拆哪一輛馬車,然後把馬車蓋頂一掀讓這些人站裏面。
許雯雯有些懷疑胤禔其實是想挑撥離間,因為整個車隊只有兩輛馬車,而許雯雯和宗瓊英一人坐一輛。
當然，許雯雯之所以這麼懷疑還是因為胤禔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露出的那種表情實在很有小人得志的意味,在許雯雯靈魂反問“為什麼我們不能坐在一起呢？”之後,胤禔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許雯雯都能聽到他用力磨着后槽牙的聲音了。
“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那你現在想到了。”
“對啊,哈哈,那你可真聰明。”胤禔又尷尬地笑了兩聲，隨後便轉身離開。不過他離開了不到一刻又重新回來了，一把抓住了許雯雯質問道：“既然你們能同坐一輛馬車，之前為何要一直分開坐？”
被抓住衣袖的許雯雯沉默了良久,迎上胤禔那略顯委屈的眼神，整個人愈發地無奈了，“因為內務府就安排了兩輛馬車。”
“是內務府！”胤禔聲音揚高,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后,聲音頓時落了下來,“內務府安排的？”
“嗯。”
“原來是這樣啊。”胤禔勉強地笑着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開。
這一次，胤禔直接一去不復返，只在傍晚的時候派人送過來一個鼻青臉腫的旗兵。
“直郡王說了，這李成蔭身在曹營心在漢，所以便給雍親王送了過來。”
李成蔭跪在地上,整個人瑟瑟發抖，腦袋貼在地面上，說話的聲音顫抖不已，“奴才見過雍親王。”
宗瓊英抱着胳膊晃晃悠悠地湊了過來看熱鬧，聽許雯雯簡單講了一下發生什麼事情之後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待一路坐着馬車回到府邸，洗漱一番之後遇見上門來打探這幾個月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馮靜，宗瓊英回想了一番，便說了大阿哥的事情，從第一次在農學基地見到胤禔到最後一次胤禔將那個李成蔭給送了過來。
宗瓊英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你說他聰明吧，他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但你要說他不聰明吧，他能很快就知道是誰在搞鬼，還當斷則斷直接把人送到四爺這兒讓他來處理，這算什麼啊？有點聰明，但不多？”
馮靜輕輕搖了搖頭，表情淡然，“不是不聰明，而是不在乎，或者說在他的眼裏，他完全不會想到一個奴才敢背叛他。這是上位者，尤其是這種靠着投胎投得好基本上沒經歷過人性險惡的權二代的通性。”
宗瓊英眨眨眼睛，看着一臉淡定的馮靜，“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馮靜遞給宗瓊英一個疑惑的小眼神，“我很好。”
“是嗎？”宗瓊英將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默了幾秒，“你以前講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現在的你太冷靜，太不像你了。”
“是吧是吧！”馮靜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綻放開來，“有效果吧！是不是覺得剛剛的我很文靜，很像一個古代的丫鬟？”
宗瓊英：？？？？
“不是，你沒事兒學這做什麼？你被那個吳文曦洗腦了？”宗瓊英立刻有些擔憂地看向馮靜的腦子。
“才不是呢！”馮靜擺擺手，“你之前不也說了嗎，我們現在要低調，不能被其他人發現異常啊！你跟李芸她們的身份還好，稍微出格一點可以被說是有個性。但我現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個丫鬟，一直跟在吳文曦身邊待在這府上沒什麼，但如果我要出去打探消息或者跟着她去參加八阿哥的大婚……”
馮靜聳了聳肩膀，“總之，還是要裝一下的，不能太浮躁了。”
“今年上半年四爺被封為四貝勒，這年還沒過又被封為雍親王，外面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我們呢。你跟四爺離京去山西的那幾個月估計是我們府上過得最安穩的幾個月了。四爺回京，八阿哥大婚，又快過年了，我估計接下來得熱鬧許久了。”馮靜頓了頓，“對了，那個李成蔭呢？最後怎麼處理的？”
宗瓊英輕輕搖了搖頭，“四爺好像讓他看了傷之後先跟着隊伍回京，至於之後要怎麼做我就不清楚了。”
“四爺大概什麼時候能回府？”
“估計得七八點了吧，上次不也這樣嗎？”
“也是。”
……
乾清宮內
從山西回京的許雯雯和胤禔正十分認真地對康熙行禮。
“兒臣見過皇阿瑪。”
“都起來吧。”康熙雙手放在膝蓋上，眼睛落在胤禔身上，“辛苦你了，老大。”
胤禔的眉眼彎了彎，語氣愉快，“為皇阿瑪分憂是兒臣應做的事情。”
“嗯。”康熙輕輕點了點頭，“帶回來的官員呢？”
“回皇阿瑪的話，那些官員暫時被送到了刑部監獄。”
“好，朕知道了。”康熙笑了起來，“離京兩個多月，你的額娘和福晉肯定很想你了。”
胤禔怔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皇，皇阿瑪，兒臣還有一事要報。”
“何事？”
“兒臣到了山西應縣見到了四弟，當時便想遵從皇阿瑪的旨意帶上四弟一起離開，不過當時四弟卻不願離開。兒臣沒有辦法，後來甚至想着要直接將四弟綁走，幸好皇阿瑪最後將李輝祖派了過來，否則兒臣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康熙安靜地聽着，臉上的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化，一直等到胤禔說完之後便回頭看向了許雯雯，“老四？”
許雯雯心下默默嘆了口氣，緩緩跪了下來，膝蓋上瞬間傳來的疼痛讓她咬緊了牙關，輕輕吐出一口氣後方才低下頭老實認錯，“大哥還有一事未說，兒臣還曾以下犯上，打了大哥一拳。”
“哦？”康熙一下子來了精神，坐直了身體，像極了後世吃瓜人的樣子。
許雯雯沒有先說話，而是從懷裏掏出了剩下的幾十封沒有寄回來的信，一旁站着的梁九功眼疾手快地將信接了過來，轉身呈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伸手接過許雯雯的信，沒有現在打開看，而是反手扣在了桌子上，“朕就在坐在你面前，你有什麼話直接說便是。總不能是在信上有許多話想對朕講，見了朕卻說不出話了？”
許雯雯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康熙這次直接掀翻了自己在心裏寫好的劇本預案，這下可還怎麼演下去，而且現在她旁邊還站了一個胤禔呢。
許雯雯不吭聲，康熙也不着急，就那麼看着許雯雯。梁九功就更不用說，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就站在許雯雯旁邊的胤禔眼神茫然了許久，隨後忍不住扭頭看向了許雯雯，然後，他便和許雯雯對上了視線。
“老大，你先去惠妃那裏吧，她念你許久了。”
康熙趕人的話已經不能再明顯了，比起第一次是聽自己說了一句話后便讓自己離開，讓他還有些不明所以猜不到原因。這一次胤禔便很清楚地知道康熙讓他離開的原因：因為四弟他不想自己在這裏。
呵，太子也就算了。胤禩被自己額娘養大他雖然不爽卻也只是分道揚鑣而已，但胤禛他憑什麼呢？他憑什麼！
“兒臣告退。”胤禔低頭默默退下，後背在無人在意的角落駝了起來。
胤禔退下，梁九功也自己退下，整個大殿便只剩下了許雯雯和康熙。
“說吧，如今這裏只有朕和你，你那些話總能說出口了吧。”
“皇阿瑪能把信給兒臣嗎？”
康熙眯了眯眼睛，“什麼？”
“兒臣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了。”
康熙黑了臉，不過還是抬手將桌子上的信拿了起來，手下意識地甩了一下要扔過去卻在最後發力時刻硬生生地停了下來，將信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坐朕對面念吧，”康熙朝着許雯雯招了招手，“自己寫了什麼都能忘。”
許雯雯沒料到康熙還有這麼一出，不過這是個好事所以便沒有一推二拒，說了聲謝皇阿瑪之後便直接起身坐到了康熙對面，生怕自己謝晚了康熙這傢伙就後悔了，搞得自己還要繼續跪着說話。
康熙被許雯雯這操作搞的一愣，差點被氣笑了，“你現在倒是勤快。”
康熙說這話完全是下意識的，畢竟他腦子裏剛剛還準備將“坐朕對面念吧”這句話再說一遍的：就連太子聽與這句相仿的話都要推拒一番的。
“多謝皇阿瑪誇獎。”許雯雯在書信堆里翻找一番找到了日期最靠前的那封信。
“朕何時誇你了？”
“皇阿瑪，兒臣開始念信了。”
“念吧，念吧。”
許雯雯輕聲念起了自己兩個多月前寫的東西，“恭請皇阿瑪聖安。兒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於是起身點燈寫下了這封信。在來到這裏之前，兒臣其實是知道的，這個世上的人不是每一個都可以如兒臣這般幸運成為皇阿瑪的兒子，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兒臣讀到“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時也曾嘲笑過他的愚昧不堪，在看到白糖的那瞬間意識到他們是在騙兒臣時，兒臣心裏憤怒，痛心，卻也難掩喜色：若是換了其他人來，怕是不能像兒臣這般一眼能看出問題所在吧。多麼可笑啊，兒臣竟然在為了這件事而沾沾自喜，而且甚至是在數十天之後的今天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許多人都不懂意味着什麼，意味着同時有更多的人因為他們不懂受到傷害，失去性命……”
“當兒臣從河堤上不小心踩空摔了下來，捂着膝蓋交代蘇培盛傳令下去，讓百姓們在幹活的時候多加小心。蘇培盛回來傳話，說百姓們早就習慣了，不會輕易摔下去的，最近一段時間十幾個摔下去的人還是因為下跪行禮的時候地上太滑，起身的時候沒站穩直接翻了下去……”
“周圍的百姓都很愛戴兒臣，兒臣聽他們私下裏說雍親王真是菩薩轉世，說兒臣是最賢明的王爺。聽到這話，兒臣應該開心的，可是兒臣卻忍不住流淚。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工作而已，便可以算得上賢明，便可以被稱為菩薩轉世了嗎？究竟是他們的要求太低，還是很多人其實連最本分的工作都做不好。兒臣常聽皇阿瑪教誨，說民心難得，可如今兒臣有疑，這民心，真的很難得嗎？……”
“大哥今日來了，說是要帶兒臣回京。兒臣不想回，應該回的，不回就是抗旨。而兒臣心裏擔心等兒臣一走，這裏的人又故復萌態。兒臣很想念皇阿瑪，如果皇阿瑪此刻就在兒臣身邊便好了，兒臣便不用糾結這些事情了……”
“皇阿瑪！”讀到最後一封信的許雯雯頓了下來，將信合上壓在手底下，“兒臣讀完了。”
康熙終於明白為何自己的兒子記不住信上寫了什麼，因為幾十封信基本每封都很長——除了最後一封，現在被許雯雯壓在手下的那封信。
“最後一封信只寫了皇阿瑪三字？”
許雯雯點點頭，“這封信回來的時候路上寫的，只寫了三個字便到了京城，兒臣就沒有再寫了？”
“是嗎？”康熙朝着許雯雯伸手，“拿過來，朕瞧瞧。”
許雯雯將手底下的信壓得更緊了些，“真的只有三個字。”
“胤禛。”
許雯雯抬手將最後一封信遞過去，隨後便立即轉身背對着康熙。
康熙盯着許雯雯的後背，慢條斯理地拆開信，低頭一瞧，這信上只寫了七個字。
【皇阿瑪，兒臣愛您！！！】
康熙捏着手裏的信，整個人僵硬在原地許久。
“這封信，是李輝祖過去的時候寫的吧。”
背對着康熙的許雯雯輕輕嗯了一聲。
“你……咳咳。”康熙用拳頭抵住嘴巴輕輕咳嗽了一下，“朕讓內務府幫你準備了送給老八的禮，你不用再準備了。”
許雯雯立刻回頭看向康熙，“皇阿瑪，八弟現在不是主管內務府嗎？”
“即使皇阿瑪下令不要透露準備的禮物到底要用來做什麼，可既然是皇阿瑪要用的，八弟自會上心的。”
康熙皺了下眉頭，“有什麼問題嗎？”
許雯雯：……
渣爹，上半年還管人家胤禩叫小甜甜呢，現在就管人家叫牛夫人了。
“八弟若是看到了，恐會傷心。”許雯雯低下頭委婉提醒。
“你倒是顧忌兄弟之情，”康熙輕輕搖了搖頭，“朕一會兒派人去傳話，就問你請朕準備的禮備好了沒有，如此可好？”
許雯雯瞧着康熙已經有點不耐煩的小眼神，只能點了下頭表示贊同，“甚好。”
“對了，朕一會兒讓內務府給你撥幾間鋪子。不用你管，府上沒錢了便派人過去領錢便是。”
“謝皇阿瑪。”
“朕只是傳話給胤禔讓他帶你回京，不算抗旨。”
“嗯。”
“行了，”康熙擺擺手，“回去吧。”
許雯雯應了下來，抄起最後一封信就要離開，“兒臣告退。”
“信留下。”康熙抬頭看向許雯雯，許雯雯站在原地拿着信沉默不語。
“既是寫給朕的信，為何還要拿回去？”康熙抬手指了指桌子，“放下吧。”
這次真不是裝的，許雯雯是真的想把這封信帶走，畢竟釣系才是最六的。但——瞅着康熙這態度，貌似必須要將這封信放下來了。
他現在心裏一定很感動吧，畢竟自己的兒子這麼孝順，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兒子。
許雯雯勾着腦袋將信放在了桌子上，“兒臣告退。”
離了乾清宮，許雯雯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先去太醫院請了一個太醫，請他晚上前來雍親王府後這才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