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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後,不知道是不是與心情有關,方妙瑜的感冒立竿見影地痊癒,傷心也跟着痊癒。仍然像往常那樣,心無旁騖地沉浸在熱戀的氛圍里。

雲畔有時候能聽到他們打電話,但是基本上沒有超過五分鐘,不會像其他的情侶那樣動不動抱着手機聊好幾個小時,約會頻率就更低了。

方妙瑜從前談的那些男朋友,哪個不是天天定時定點在女生宿舍樓下等着,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她黏在一起。尤其是周末,談戀愛的時候,方妙瑜是從早到晚都不見人影的。

周唯璨或許真的很忙,忙到沒時間費心維繫一段關係。

雲畔能夠隱約感覺得到方妙瑜的不滿,雖然沒有聽過她抱怨。

一周過後,寒流正式抵達,宣告冬天的來臨。

雲畔周末回家拿冬裝,雲懷忠最近在意大利出差,她一個人樂得清靜。

周五晚上,剛吃過晚飯,謝川就給她打電話,說要帶她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閑着也是閑着,雲畔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出了門。

等到地方才知道,謝川口中“好玩的地方”,原來是潮平山附近一家剛開業不久的,名叫“幻晝”的酒吧。

酒吧外面的露天停車場已經全部停滿了,看起來生意的確火爆。

謝川邊倒車邊跟她介紹:“不是普通的酒吧啊,是類似livehouse的那種,有駐唱歌手的,有幾個樂隊最近還挺火,出場費上萬呢。”

門口放了個“人滿”的三角立牌,不過謝川視若無睹,仍然帶着她往裏走。

前腳剛走進大門,酒吧老闆立刻過來熱情地招呼他們,很顯然是認識謝川的。

江城就這麼大,上層圈子基本是固定的,再加上謝川人緣好,愛玩,平時遍地都是朋友,走哪都是直接刷臉。

隔着一道門,雲畔看到裏面男男女女人頭攢動,擠得要命。

謝川拉着她,邊抱怨邊往裏擠,等一路艱難來到舞台附近的時候,他身上那件巴黎世家限量發售的運動外套已經變得皺巴巴。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操,我真服了,大晚上的這些人都不用睡覺嗎?”

雲畔打了個哈欠,沒搭理他。

舞台上此時此刻正有一支搖滾樂隊在演唱,結他手、貝斯手、鼓手、主唱,一應俱全。

現場回聲很大,聽不清他們具體在唱什麼,不過是首節奏感很強的歌,主唱的唱功也很好,是很獨特的煙嗓。

謝川轉身,大聲地跟她邀功:“怎麼樣,這地方不錯吧?”

雲畔覺得有些吵,不過也沒掃他的興:“還不錯。”

聊着聊着,周圍有幾個臉熟的男生拎着啤酒湊過來跟謝川聊天,雲畔不記得之前在什麼場合見過,於是心安理得地站在一邊,誰都沒理。

音樂吵鬧,每個人都提高了分貝說話,比噪音還像噪音。

舞台上的駐唱歌手來來去去換了好幾茬,基本都是搖滾曲風,聽得雲畔有些審美疲勞。

又一首《Don’tcry》唱完,舞台寂靜片刻,雲畔聽到那幾個男生正在跟謝川討論某某長得多正,身材多好,穿絲襪有多性感,也聽到謝川跟着笑了幾聲,不置可否。

站了這麼一會兒,她越來越困,肚子也有些餓了,正想着要不要借口吃宵夜拉着謝川先走,驀地從舞台上聽到一個幾分熟悉的聲音——

“接下來這首歌,照例送給一個人。”少年嗓音清澈透亮,夾雜着微不可聞的羞赧,“多的不說了,聽歌吧。”

雲畔皺皺眉,在人群中踮起腳尖,視線追過去,望向舞台正中央。

好半天,終於確認——台上站着的那個人,真的是之前在夜市碰到過的捲毛。

他竟然是個駐唱歌手,在這裏似乎還挺有人氣,周圍不斷有女生在衝著他喊“樂樂”、“愛你”之類的話。

之前那個女孩來找他的時候,似乎叫過他的名字。

雲畔苦思冥想了好久,終於記起——是錢嘉樂。

像是某種看到葉子就會想起樹的條件反射,她直覺性地回過頭,在人山人海里張望。

台上,那個叫錢嘉樂的男生已經準確切入節拍。

是首曲風沉鬱憂傷的苦情歌。

他收起了之前那副嘻嘻哈哈不着調的模樣,安安靜靜地抱着話筒坐在高腳凳上,有種與年齡不符的故事感。落寞又深情。

“每次我總一個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這次你卻說帶我走,某個角落,就你和我……”

雲畔尋覓無果,只好順着錢嘉樂目光所及之處去找。

下一秒,視野中出現了那天扎着雙馬尾的年輕女孩,舞台上的白色追光很亮,照出她眼角晶瑩的濕潤。

目光稍微挪開幾寸,終於找到周唯璨。

他穿了一身黑,站在人山人海里,懶洋洋地聽歌。

“帶我走,就算我的愛你的自由都將成為泡沫。我不怕,帶我走。”

一首歌唱完,女孩抹了抹淚,在起起伏伏的歡呼聲中,毫無顧忌地扯着嗓子大喊了一聲:“錢嘉樂,我愛你!你是我偶像!!”

站在旁邊的周唯璨似乎是被她逗笑了,胸口微微起伏,肩膀輕顫。

雲畔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直白,這麼真心。

表演完畢,錢嘉樂起身朝台下鞠了一躬,而後單手撐着舞台地面,輕輕鬆鬆跳了下來。穿過擁擠人群,走向那個眼眶紅紅的女孩,一把抱住了她。

周圍再次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後面又有幾個歌手依次上台表演,不過反響都不如先前熱烈。

酒吧里的人也陸陸續續地開始離場。

像是終於覺得無趣,謝川扭頭問她:“剩下幾個都是湊數的,不想聽的話我們就走。”

雲畔的視線從已經空蕩蕩的地方收回來:“我想吃麥當勞。”

“這都幾點了。”謝川無奈地嘆了口氣,“要是讓雲叔叔知道我大半夜還帶你去吃垃圾食品,非把我的腿打斷不可。”

雲畔一本正經地道,“不會的,他看你怎麼都順眼,在你這,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這句吹捧顯然奏效,謝川一副受用的神情,掙扎片刻還是說,“行吧,看在你這麼想吃的份上,小爺就大發慈悲地同意了。”

“幻晝”附近就有一家24小時麥當勞,步行只需要十分鐘左右。

雲畔喜歡吃所有雲懷忠不允許她吃的食物,比如漢堡,比如可樂。這些東西並不好吃,但是每次她都能夠全部吃掉。說不清楚為什麼,或許只是潛意識裏的負隅頑抗。

佔了地段優勢,這家麥當勞很熱鬧,到處都是剛剛從“幻晝”走出來的,年輕的男男女女,不乏幾個喝多了正在撒酒瘋的人。

謝川皺了皺眉,嫌棄得要命:“要不我們打包回去吃吧,反正也沒位子坐。”

還沒來得及回話,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雲畔疑惑地回頭,竟然看到了剛剛在台上唱完歌的錢嘉樂。

他仍然穿着那件花花綠綠的長袖衛衣,襯得皮膚更加白凈,手裏端着餐盤,笑眯眯道:“好巧啊,美女。”

——連開場白都跟上次一模一樣。

“你們是找不到位子嗎?要不來跟我們拼桌吧。”他熱情道,“加把椅子就坐得下。”

話音剛落,謝川已經自來熟地一口答應下來,拉着雲畔就跟過去:“有桌當然要拼。”

頓了頓,又壓低聲音問她,“這人誰啊?你什麼時候認識的?”

“之前逛夜市的時候碰見的,他在那邊擺攤。”雲畔簡單地答,又補充一句,“就說過幾句話,不熟。”

心跳不知為何有些急促,穿過擁擠的餐桌和人群,最後來到角落裏的一張方桌。雲畔停下腳步,果然瞧見周唯璨背對她,就坐在那裏。

錢嘉樂從旁邊拉了把椅子過來,笑着招呼他們:“隨便坐啊,別客氣。”

說完,他繞過周唯璨,坐在對面,摟着身邊女孩的脖子道,“我叫錢嘉樂,這是我女朋友,阮希,希望的希。你們叫她阿希就行。”

謝川大大方方地跟他們打招呼,自我介紹完之後才看到背對着他們的周唯璨,驚訝道:“你也在這?這可真是巧了。”

周唯璨點點頭,態度不算熱絡:“坐吧。”

這把椅子應該已經閑置了許久,上面落了層薄薄的灰,謝川從桌面上抽出幾張紙,很嫌棄地去擦,一邊擦一邊把雲畔拉到了周唯璨身邊那個空着的,乾淨的座位上。

雲畔坐了下來,而身邊的人就像看不到她似的,自顧自地低頭吃薯條。

那個名叫阮希的女孩看着她,眼神莫名閃躲,半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上次的事是個誤會,你別在意哦。”

雲畔忍不住笑了:“嗯,我知道。”

謝川好奇地湊過來問:“什麼事啊?”

錢嘉樂一聽就來氣,嘴裏吞着雞塊,聲情並茂地開始控訴:“上次我給這位美女指路來着,話才說了一句半,剛好被我女朋友撞見。好傢夥,大馬路上那是一點面子沒給我留,痛罵一頓不說,還差點把我耳朵揪掉。”

阮希扭頭親了他一口,很熟練地安撫,“誰讓你前科累累,我這是不得不防。”

“那是遇見你之前了,”錢嘉樂小聲哼唧,“現在還有比我更乖的嗎?”

“嗯嗯,你最乖。”

……

謝川看着他倆旁若無人地秀恩愛,有些無語,忍不住回頭去問周唯璨:“他倆一直這樣嗎?”

對方眼皮都沒抬,“習慣就好。”

終於膩歪完了,錢嘉樂一邊給薯條擠番茄醬一邊問謝川:“兄弟,你頭髮在哪染的啊,我女朋友說好看,我也去染一個。”

阮希忍不住偷笑:“只換髮色有什麼用,人家臉長得也比你帥啊。”

“別說,你還挺有審美。”謝川這人最聽不得恭維,一聽就上天,飄飄然地來回擺弄着自己的髮型,“等會兒我把那個髮型師的微信推你,報我名字打對摺,回頭帶着你對象你倆一起去,隨便染。”

正聊着,桌上的號碼牌開始震,謝川只好暫時退出討論,起身去窗口取餐。

趁着這個空隙,錢嘉樂朝她擠眉弄眼地問:“這是你男朋友嗎?”

阮希無語:“你一個男的,怎麼比我還八卦啊。”

“不是,”雲畔幾乎是下意識地解釋,“我倆是發小。”

錢嘉樂意味深長地點頭,“哦,也就是說,你倆從小一起長大對吧,怪不得,我看他挺關心你的。”

話題已經打開了,阮希也跟着湊熱鬧,“而且他長得又帥又有氣質,你倆站在一起很般配的。”

“是他帥還是我帥?”錢嘉樂不爽地問。

阮希笑着捏了捏他的臉,“當然是你帥啊,萊昂納多都沒你帥,你天下第一帥。”

從頭到尾,周唯璨沒有參與他們的聊天,沒有發表任何想法,甚至沒有偏過頭看一眼她。

雲畔說不清自己心底的失落從何而來,也只能裝作不在意。

明明就坐在身邊,拿東西的時候肩膀也偶爾會蹭到,卻一句話都不能說。

他們就是這樣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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