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城主的位置由大英雄溫妮莎接任,她是風神親自指定的繼任者。城裏的民眾在雀躍歡呼,古恩希爾德家首先加入了溫妮莎親自組建的西風騎士團。
最好的結果是勞倫斯家從此退出蒙德掌權者的舞台。
但民眾的憤怒並沒有就此停止,於是情況直轉而下。
小貴族選擇抱團來到勞倫斯家尋找出路,等我把一行人送走,終於將剛養的貓抱在懷裏,身旁的窗卻被一陣風推開。
消失好幾天的吟遊詩人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從牆外翻身進來。
但這裏是三樓,窗外沒有陽台。
溫迪翻進來先是打了個噴嚏,然後用一副不敢置信表情看着正心安理得抱着貓的人,他痛心疾首的控訴:“你怎麼能抱貓呢!!”
偏偏讓我覺得真正不可理喻的正是眼前的風神。
他表現的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順理成章的拎着貓的脖子將其扔到遠處,然後理不直氣也壯地在我懷裏亂拱,甚至一連串的噴嚏都沒能阻斷他的動作。
我像他拎貓一樣把他從我懷裏拎出來,皺眉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在我印象里,我唯一接觸過的另一位神明永遠保持着令人仰望的姿態。眼前這位風神和那位簡直沒一處相似。
“別不理我啊。”溫迪一隻手握住面前人的手腕,輕嘆道:“我可是在溫妮莎那裏躲了好幾天才敢來見你。”
他勾起唇角:“但你看起來一點也不生氣,佩尼娜。”
沒有被欺騙的憤怒,也沒有絲毫委屈。這樣毫無波瀾起伏的情緒,如同他們朝夕相對的每一日。
“我沒有資格和神明置氣。”
“看來還是生氣了。”
他理所應當就將我的情緒劃分到置氣一欄。
我看向桌子上弄到一半的規劃:“我很忙的,風神大人不去找點事做嗎?”
“討我的小珍珠開心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在他的小珍珠面前,他的甜言蜜語一向拉滿,分別的數日沒能影響溫迪發揮。
他沒有錯過蒙德這幾日風向的變動,貴族們做錯了許多事,但這與他的小珍珠有什麼關係?
“當然,如果你願意,西風騎士團大概會很歡迎你的加入。”那會是由神明親自赦免過錯的殊榮與存在,他不介意在世人面前表現出偏愛。
畢竟時光如水,珍珠耀眼的光芒在某一日終究會被掩蓋。帶着她身上的所有秘密一起。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所謂的赦免,也不需要神明大發慈悲的饒恕。
我將手抽出來,看着眼前的溫迪送客:“你該走了。”
我對神明的喜歡……向來是不作數的。
或許我會喜歡一個自由的吟遊詩人,但那個人絕不會是巴巴托斯。
在西風騎士團諸多事務步上正軌之後,民眾間有關勞倫斯的聲音終於再也無法掩蓋。
雪花一樣的罪狀被遞送到溫妮莎案前。
她從書案間抬頭,看向不遠處不幹正事的風神。
風神正撥弄他的風琴。
“勞倫斯家換了新的家主,是佩尼娜小姐。”雖然這不是什麼新鮮的消息了,但溫妮莎摸不清溫迪關於這件事的態度。勞倫斯的罪狀罄竹難書,民眾們都在等待西風騎士團表態,騎士團所等待的正是風神的首肯。
佩尼娜小姐做為風神情人的同時,還是一個無辜者。但她一手接下了勞倫斯家,在這個時候選擇接過權利,無異於尋死。
讚頌自由的樂章自團長辦公室飄出,溫迪看着窗外掩蓋了太陽行蹤的雲層。
那真是當之無愧的北境明珠,她美麗、聰穎、手段相當高明。
我的佩尼娜,你為何如此決絕,一手將自己推往沒有歸途的道路?
懸挂着代表勞倫斯徽章的馬車再次停在塞西莉亞花盛放的莊園。
我在花園裏見到小憩的精靈。
馬車一共載着兩個男人來過這個莊園,第一個沒有走,第二個也沒有走。看來我的花園着實受歡迎。
他不會說話,身上沒有任何不屬於人類的習性。若不是當初我橫插一腳,他現在應該會成為某位貴族的禁臠。
這隻美好的精靈身上,處處都留下了人類的野心與貪婪。
清醒過來的精靈正討好地蹭着我的掌心。
……等下次巴巴托斯來的時候就把他送走吧。
在處理勞倫斯的聲音傳的滿城風雨時,溫迪帶着他的天空敲響了被塞西莉亞花簇擁着的窗。
房間的主人剛將窗推開,外面的人就順勢坐在窗台上。
“我給你寫了新的情詩,想聽聽嗎?”溫迪問站在他身邊的女孩兒。
“我以為你來找我是為了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言論。”我選擇將話題岔開。
我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未來的路,無論是溫迪還是巴巴托斯都不是在這條路上與我同行的人。
“那好吧。”他似乎放棄了這個問題。
我看着溫迪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隻蘋果啃了一口,然後變戲法似的又遞給我一隻。
“或許你是個任性的壞孩子,但至少不該否定你所擁有的善良。不是嗎?”他輕輕歪頭,把目光從我身上移到外面的花園,“至少無論如何,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他分明就坐在我身前,還向我伸出手,可沒人比我更了解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遙遠。
神明是如此的仁慈,如此觸不可及。
我有些討厭他了。
溫迪走的時候帶走了那隻不通人事的精靈,於是本就安靜的莊園就更加寂靜。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窗外的塞西莉亞花一如初見時美麗,它們在風中搖曳。
我會替我的父親走上斷頭台,而風神永遠崇高、永遠自由。
畢竟我還能賭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下次的轉生機會,父親卻不能。
我放棄自由,我擔負責任,我擁抱死亡。
在我轉生后,我第三次結束了所求皆不得的一生。
在處決勞倫斯家主的那一天,溫迪登上西風大教堂最高的鐘塔。他對着鬧市的方向坐下,再度撥動風琴。
他將寫給愛人的詩歌唱給清風、飛鳥。
他又在喟嘆。
我的佩尼娜,我的小珍珠,你為何不向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