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此言一出，掌柜的勃然變色。

方才買簪子的小姑娘，頓時明白過來，她秀眉一豎，生氣道：“掌柜的，你這不是騙人嗎？我不買了，把銀子還給我！”

掌柜的拉下臉來，聲音也凶了幾分，“買賣一事，可是你情我願的，哪有什麼騙不騙的道理？”說罷，他抬手一指旁邊的牌子，道：“看見沒有，上面寫了，一經出售，概不退換!”

小姑娘氣結，道：“你這是店大欺客！”

掌柜的冷冷笑了一聲，道：“那又如何？如今銀貨兩訖，你們若是不買別的，就快些離開！”

寧晚晴鎮定道：“銀貨兩訖才好。”

小姑娘詫異回頭。不解地看向寧晚晴。

寧晚晴從容不迫地開口：“按照大靖商律，商家欺詐他人財務，輕則關張整改，重則沒收全部財產。”

說罷，她揚了揚手中的字據，“這是物證，我和這位姑娘便是人證！”

掌柜的聽了，登時有些心虛，忙道：“你、你別危言聳聽！”

寧晚晴一笑，“是不是危言聳聽，等會兒對簿公堂不就知道了？”

說罷，她遞了個眼色給姜勤，姜勤抬手一拉掌柜的，揚聲道：“走，隨我去見官！”

掌柜的哪裏見過這陣仗，他平日裏就算佔一點客人的便宜，最多被數落斥責幾句，還從來沒有人敢正兒八經地告他！

況且，姜勤這麼一拉，周圍的客人們都看了過來，議論聲不絕於耳，更有些剛進門的顧客，見場面難看，徑直就離開了。

大冬天的，掌柜的背後卻出了一層汗，連忙道：“都是鄙人一時糊塗，算、算錯了賬，我這就把銀子還給兩位姑娘，還請兩位姑娘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掌柜的說罷，手忙腳亂地掏出了方才收的銀子，恭恭敬敬地呈給了寧晚晴和小姑娘。

小姑娘收了銀子，可還是不高興，道：“你這騙子，萬一日後還騙別人怎麼辦？”

掌柜的連忙指天發誓，“若再騙人，那便叫我關張破財，一輩子窮困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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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訓完坑人的掌柜，寧晚晴也沒有心思逛街了，便準備打道回府。

誰知，方才的小姑娘居然追了出來，“姐姐，姐姐！”

寧晚晴回過頭來，只見她跑得氣喘吁吁，臉頰上紅撲撲的，看着十分可愛。

寧晚晴忍不住笑了笑，“怎麼了？”

小姑娘笑嘻嘻道：“方才還沒來得及謝謝姐姐，若不是有你在，我今日就被那混賬坑了！”

寧晚晴：“不過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那怎麼行？”小姑娘笑道：“我母親說，受人‘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我今日出來匆忙，也沒什麼可報答你的，若你不嫌棄，我送你一支簪子！”

說罷，小姑娘手心一攤開，方才買的荷花簪，便靜靜地躺在她手中。

寧晚晴有些詫異，“你不是退了么？”

小姑娘調皮一笑，道：“退了銀子后，掌柜的老老實實重新報了價，我便還是買了。這是我第一次自己買簪子，從前還不知道，這裏面還有這麼多門道。”

說罷，她將簪子往寧晚晴手中一塞，“我們一人一支！”

寧晚晴被她的表情逗笑了。

她看了看小姑娘的衣裳，着實不是什麼好料子，看着也十分單薄，於是，寧晚晴道：“你贈我簪子，不若我送你一身衣裳吧？萍水相逢，也算有緣。”

小姑娘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太好了，多謝姐姐！”說著，她便主動抱上了寧晚晴的胳膊，“我們去哪兒買衣服？”

寧晚晴微微一愣，這姑娘還真是個自來熟。

寧晚晴帶着小姑娘到了附近的綢緞莊，半刻鐘之後，小姑娘便換了一身嶄新的粉色衣裙出來，她本就生得標緻，換了體面的衣裳后，眉宇之間更有貴氣，連慕雨都道：“呀，姑娘好像大戶人家的嫡姑娘呢！”

小姑娘連忙擺手，“不不！我只是個丫鬟，不過是主子心情好，多賞了我一些銀子，允我出來轉轉罷了！”

買好了衣裳，小姑娘向寧晚晴道謝，可話才說到一半，她的眼神就飄到了長街的糖畫上。

寧晚晴發覺她一臉期盼，便問道：“想吃這個？”

小姑娘點點頭，“我從前只聽人說過，還從來沒有吃過這個……”

這眼巴巴的模樣，讓人有些動容。

寧晚晴便拉着小姑娘，朝糖畫攤兒走了過去，道：“老伯，要一個糖畫。”

老伯笑着應聲，問道：“姑娘想要什麼樣的？”

寧晚晴看向小姑娘，小姑娘想了想，道：“我要一隻蝴蝶，要很大很漂亮的翅膀，有了翅膀，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老伯樂呵呵地道聲好，然後便拿起糖勺，開始畫蝴蝶。

小姑娘睜大了眼，認認真真地看着，當老伯畫完一半翅膀時，她便忍不住讚歎了起來，等蝴蝶全部畫好，遞到她手中之後，她便差點一蹦三尺高了。

寧晚晴當真沒見過這麼活潑的姑娘，她笑着付了銀子，道：“嘗嘗好不好吃？”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小口，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都高興得眯了起來，“真好吃！姐姐你要麼？”

說罷，她便將糖畫遞到了寧晚晴面前，寧晚晴笑笑，“不必了，你多吃點。”

小姑娘便乖乖地收回了手，繼續吃起了糖畫。

“姐姐，你今日出門，就是為了買簪子么？”

寧晚晴道：“也不是……有長輩即將生辰，我出來買賀禮。”

小姑娘咽下糖畫，又問：“那你買到了么？”

寧晚晴搖頭，道：“還沒有想好買什麼。”

小姑娘十分理解似的開口，“長輩的賀禮最難準備啦！他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又不會直說，總讓人猜來猜去，真是費腦子呀！”

寧晚晴發現，這小姑娘不但是個見面熟，還是個小話癆，自從與她一起出了綢緞莊，小嘴就一直喋喋不休，沒有停過。

但寧晚晴並不覺得她煩，只因自己學的是法律專業，習慣了冷靜、理性地思考問題，見到這般感性率真的人，反倒覺得十分有趣。

小姑娘吃完了糖畫，似乎還意猶未盡，一見到旁邊有賣糖炒栗子的攤位，又有些走不動路了。

“姐姐，糖炒栗子……好吃么？”

寧晚晴忍俊，“買一包不就知道了？”

說罷，便買了一包糖炒栗子，遞給了小姑娘。

小姑娘又驚又喜，連忙拿出一個栗子用手掰開，一臉激動道：“好香啊！”

慕雨忍不住小聲對姜勤道：“這姑娘好可憐啊，看着應當及笄了吧？連套像樣的衣裳都沒有，長這麼大才第一次買簪子，連糖畫、炒栗子都沒有吃過！”

姜勤沒吱聲，只沉默地點點頭。

寧晚晴看着她吃栗子，然後便道：“吃完了早些回家罷。”

小姑娘聽了，頓時有些不舍，問道：“姐姐，你是要走了么？”

寧晚晴淡笑，“不錯，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家人要惦記了。”

小姑娘似是有些失落，但她只黯然了一瞬，又抬起亮亮的眼睛，對寧晚晴道：“今日遇見姐姐，我太高興啦，可我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若有機會再出門，我還想找姐姐玩呢。”

寧晚晴溫言道：“你可稱我寧姐姐，你的名字是什麼？”

小姑娘眉眼輕彎，“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