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
窗外的大風不停地拍打着窗戶,教室里不少人還在小聲的交頭接耳,又時而警惕的瞄一眼坐在講台上低着頭不知道幹什麼的陸楠溪。
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下課鈴聲。
陸楠溪抓緊在平板上畫完最後一筆,隨後起身把椅子搬到教室里靠拐角的地方,邊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邊朝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女生說道:“學習委員記得把作業收起來放到你們班主任的辦公桌上。”
說完,陸楠溪把平板和教案抱在懷裏,走到講台,陸楠溪還沒打開門,教室里的一些男生早已安耐不住,開始嬉戲打鬧起來。
她拉開門,一陣冷風朝她湧來,她不禁打個寒戰,走出門,又順手把門帶上。
從溫暖的教室里出來,陸楠溪一下子沒適應過來,快步朝辦公室走去。
一進門,整個人就又被暖氣包圍起來,她走到一個正低頭改作業的女老師旁邊的位置坐下。
“二班那群小孩出個個都是人才,這作業都是交上來糊弄老師的。”溫雪跟陸楠溪抱怨一嘴。
陸楠溪輕聲笑笑,剛拿起手機立刻變了臉色,立刻眉頭緊鎖,老媽陸月梅給她打了五個電話,因為在上課,所以她把鈴聲調成了靜音。
一般情況下,陸女士知道她沒接電話,肯定就是在上課,所以不會繼續給她打,這個情況肯定是什麼要緊的事情。
陸楠溪忐忑的回撥過去,電話“滴滴”叫了兩聲,就被接通,但出現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
“您是陸月梅女士的家屬嗎?這裏是南淮人民醫院,陸月梅女士因為車禍被送過來的。”那邊沒等陸楠溪說話,電話裏頭直接解釋說了一句。
陸楠溪聽到,整顆心像是被灌了鉛一樣往下沉,“那、那……”
那邊似乎是感覺到陸楠溪的緊張,安撫一句:“病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陸楠溪聽到這句話整顆心才算着了地,又大概詢問了一些信息,就草草掛了電話,迅速收拾東西。
一旁的溫雪她有些焦急,就抬起頭問了一句,“怎麼了?”
陸楠溪收拾好,拿起包斜跨上,邊說:“我媽進醫院了,溫老師下節二班的課你幫我上一下。”
女老師有些意外,還是點點頭,問:“阿姨怎麼了?”
陸楠溪邊往外邊說:“我暫時也不太清楚,我先過去看看。”
沒有等到溫老師的回答,陸楠溪直接開門往樓下快步跑去。
現在還是課間,雖然天氣很冷,但走廊里還是有不少學生經過,似乎有幾個是她的學生,在一旁喊了“老師好”,但陸楠溪沒空打招呼,只是隨意點點頭就不停朝下跑着。
她一路跑到校門口,雙手撐在膝關節,大口喘着粗氣,心跳很快,平時沒怎麼運動過,突然運動量過大,她有些吃不消。
眼鏡上蒙起一層霧,她來不及去擦乾淨,朦朧中看到一輛空的出租車往這邊開來,她艱難的挪開步子,朝車子招手。
車子剛停下,陸楠溪就迅速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南淮人民醫院。”
醫院在市中心,又正好趕上下班的時間,所以堵車比較厲害。
冬天的夜晚來的很快,陸楠溪到醫院門口的時候,馬路兩旁的路燈已經早就亮了。
她循着醫院門口的地圖找到住院部,找到陸月梅所在的病房。
她站在門口,調整好呼吸就打開門,看到陸月梅躺在中間的病床上,左邊的小腿被牽引高高的掛着。
陸楠溪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放輕腳步往病床邊走去,陸月梅似乎是聽到動靜,睜開眼朝這邊望着。
她的神情看起來很痛苦,臉上也是煞白,陸楠溪心裏難受極了,咬了咬唇,讓眼淚別掉下來,至少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媽媽。”陸楠溪輕聲喊了一聲。
“楠溪。”聽到陸月梅有氣無力的聲音,陸楠溪在這一刻還是沒忍住,眼淚大顆往下掉。
“對不起,我沒接到電話,我來晚了。”陸楠溪哽咽起來。
“沒事,你媽命硬着呢,死不了。”陸月梅強忍着疼痛,一邊安慰女兒。
“不許你說死不死的。”陸楠溪的聲音有些大,她來的路上害怕極了,從小到大她只有媽媽,從沒想過老媽會突然間離開自己,她不想去想,也不敢想。
“好好,不說不說。”平時強勢的陸月梅在這一刻看到從來不哭的女兒哭得不成樣子,只好安慰她。
陸楠溪摘掉眼鏡,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擦掉眼淚,她找回理智,陸女士已經很難受了,自己不能讓她擔心。
兩人說話間,就聽到有人開門進來的動靜,陸楠溪下意識朝門口望去,是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您是陸月梅女士的家屬吧?”馬志博走近,問了一句。
陸楠溪點點頭,馬志博就自我介紹了一下,他是陸月梅的主治醫師,又安撫了陸月梅幾句,因為是晚上,所以就簡單的跟陸楠溪說明了一下傷勢,因為今天車子限號,所以陸女士就騎車出門的,誰知道跟一個逆行的出租車司機撞上了,左邊小腿粉碎性骨折,肋骨不同程度受傷,但索性都不是致命傷。
隨後又說明了一下後續的治療情況,叮囑幾句后就直接離開了病房。
晚上,陸楠溪就留在病房陪護,又跟學校請了半個月的假,因為是年末,臨近期末,她又是美術老師,所以請假壓力不大,特別是期末前的一個月各科老師都搶着要上她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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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志博走進辦公室,脫下大白褂放在椅子的靠背上,見一旁的男人還是面無表情的盯着電腦,一邊又在電腦上寫些什麼。
“走了江大醫生。”馬志博喊他。
江嘉澤抬起眼眸看了眼馬志博,才懶散的保存好文件,不急不慢關着電腦,“陪你等到現在,你還敢催我?”
馬志博反駁,“要不是你跟我換班,我能等到現在?”
江嘉澤下午的時候跟馬志博換了班,回了趟家,一直到晚上才過來。
江嘉澤自知理虧,沒有反駁,慣性的沒聽到這句話,脫下白大褂,邊朝外走,“走吧師兄。”
馬志博白了他一眼,還是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不過說來也奇怪,下午被送過來的那個車禍病人打死也不讓通知家裏人,說家裏只有父母年紀大了,我只好給她女兒打電話。”馬志博突然想到。
江嘉澤漫不經心說了一句:“你要是出了車禍你會讓你媽知道?”
馬志博:“不是這意思,那個女士說自己沒有丈夫,所以打電話的時候她只讓我給她女兒打電話。”
馬志博說著聲音逐漸有些淡然,江嘉澤站在電梯旁按了向下鍵,知道馬志博是想到了自己。
“所以你就等人家家屬等到現在?怎麼當馬醫生的病人這麼幸福呢?”江嘉澤打趣的說了一句。
“哎,話說你好像每個月這時候都要請假,你到底幹什麼去了?”馬志博突然想起來問正事。
又想了想,說:“不會背着我處了女朋友吧?”
江嘉澤輕聲笑笑,說:“我溜貓行嗎?”
兩人說話間,電梯到了。馬志博跟在江嘉澤後面邊走上去邊說:“你家大白胖成那樣,你也好意思說。”
江嘉澤有意見了,“胖怎麼了,我養着,又沒吃你家大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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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楠溪第二天醒的很早,她睡眠向來很淺,特別是她對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很敏感,一醒來她就直接去醫院門口的早餐店給陸女士買早點。
昨天馬志博特意強調手術前的一些忌口,所以陸楠溪也只是買了一些清淡的粥和素包子。
不過她忽略了從醫院門口到住院部的距離,來回居然花了半個多小時。
等她回到病房的時候,隔壁床來了一個十來歲的小朋友,他奶奶正給他吃肉包子,也許是因為睡眠不足,陸楠溪一聞到肉包子的味道有些反胃。
她輕咳一聲,強壓那股噁心,把早餐放到床頭柜上,看到陸女士已經醒了,就正好把床頭往上升起一些。
“媽,吃早飯啦。”陸楠溪邊說著邊打開蓋子,粥裏面的熱氣不斷往外冒。
“我吃不下。”陸月梅聲音依舊很虛弱,陸楠溪知道她昨晚因為小腿疼的根本睡不着,但是現在又沒辦法,只能等消腫,這些只能扛着。
在陸楠溪軟磨硬泡之下,陸月梅還是不情願的喝了兩口粥。
本來還想再多喂幾口的,但陸女士太倔了,說吃三口絕對不吃第四口。
喂完粥,陸楠溪給一旁的杯子裏到滿熱水,暖水瓶就已經空了,陸楠溪只好拎着暖水瓶去水房裏打水。
水房就在走廊的盡頭,陸楠溪拎着暖水瓶遠遠就看到一群人整齊的排着隊,一陣冷風吹過走廊,她又不禁打了個寒顫,拎着暖水瓶的那隻手往袖子裏縮了縮。
想要打到熱水,還是只能跟着排隊。
“我跟你說,我媽那個主治醫生是真的帥。”
陸楠溪微微抬起頭,自己前面站着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還比較小的女生,正跟視頻里的另一個女生聊着天。
“真的假的,主治醫生不是禿頭怪就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吧?”視頻里的女生回了一句。
“不是,是真的,年紀不大還不是禿頭,穩重又專業,還不苟言笑,那張臉真是長在我心巴上。”站在陸楠溪前面的女生極力反駁,“比你愛豆還帥。”女生又補了一句。
聽到這句,陸楠溪低着頭沒忍住微微揚了揚嘴角,自己在跟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好像也是這個模樣,只不過她的喜歡只敢藏在心裏。
“胡扯吧,我愛豆宇宙第一帥。”視頻里的女生反駁。
“等會江醫生就要來查房,我拍給你看。”女生理直氣壯地說道。
聽到“江醫生”三個字,陸楠溪心裏突然一緊,好像似乎只要是聽到他名字裏的任何一個字,她都會下意識的去聯想到他。
這麼多年了,聽到他的名字,就算是姓氏,還是會聯想到他。
她不覺自嘲的笑了一聲,這麼自作多情幹嘛,人家在陵川肯定混的風生水起,向他這樣的人,到哪都會是他的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