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圓房
當天晚上那本叫《蟲二》的書並沒有讀成,四爺被前院的門客邀請去議事,幼蓁在棲梧院等到夜幕深沉,最後實在撐不住,只好自己先入睡了。
四爺接近子時才回到棲梧院,寢房中點着兩支蠟喜燭,是幼蓁吩咐宜春留給他的燈盞。四爺悄聲梳洗過,到了帳子裏看見小姑娘躺在大紅色的喜被裏,睡的香甜安逸。
巴掌大的小臉一半掩在枕頭裏,纖密睫毛垂着,乖巧極了。對着這樣的幼蓁,哪怕四爺心裏還想着那件事,也不能把人叫起來。他輕聲將幼蓁掀開被子,揭下小姑娘的褻褲,查看幼蓁的傷勢。
應該是晚上又敷了葯,此時紅腫已經消去大半,再養個兩三日就能恢復如初。四爺給幼蓁蓋好被子,將卧在里側的小姑娘摟在懷裏,兩人緊緊貼着睡了。
次日清晨幼蓁醒來的時候,四爺已經出門了。
前幾日是大婚,四爺得了假。如今又要恢復到往日的行程,積攢的差事也不能耽誤。
馬佳嬤嬤提醒幼蓁:“福晉,今日是府內妾侍來給您請安的日子。她們人都已經到了,就在外面候着呢。”
幼蓁點點頭道:“先好茶好水伺候着,等我用過早膳,再出去見她們。”
“是,”馬佳嬤嬤應聲道。
棲梧院的正廳里。後院的人左右兩列依次坐下,分別以李側福晉和宋格格為首。再往下便是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
她們都是頭一回來這棲梧院,早在賜婚聖旨頒下不久,後院眾人便聽說四爺要建一座新院子。如今已經建好幾個月了,她們因着棲梧院對外封閉,也沒有機會進來瞧瞧,這次給幼蓁請安,才得以進了這扇門。
同行的還有各自的孩子,大格格和二格格跟着自己的額娘,弘暉和弘昀在前院讀書,故而只有李側福晉帶着三阿哥弘時。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則讓奶嬤嬤將四阿哥和五阿哥帶了過來。
四爺的妾室在眾皇子們之間不算多,但這拖家帶口的往棲梧院來,也在棲梧院佔了不小的地方。
棲梧院修的極為氣派,這些人剛進來,就能看出這院子和貝勒府原有的院落風格差異極大。一草一木,一廊一柱,都是費了巧思的。
宋格格落座之後打量一圈,看見這正廳修的很是寬闊,牆上掛着前朝的名家書畫,兩邊陳列的陶瓷擺件,均是價值不菲。
眾人不知這是四爺的手筆,只當是新來的福晉家世顯赫,財大氣粗,早早地把自己的名貴嫁妝擺了出來,只這一間正廳的佈置,就能抵得上她們整個小院裏的珍惜物件。
“果然是佟家的女兒,”宋格格掩唇輕笑,“這做派還真是令咱們嘆為觀止啊。”
她語氣里充滿酸氣,旁邊大格格皺起眉,輕聲道一句:“額娘,慎言。”
宋格格滿腹酸言酸語還沒能說出,就被自己女兒訓了一句,只好閉了嘴,悄悄拿眼睛去瞧對面李側福晉的神情。李側福晉如今臉色也不太好看,像是整夜沒睡好的樣子。
自從知道皇上將佟家小格格指進府里做福晉,李側福晉就好幾夜沒能睡着。
這多年前的事一直在她心裏梗着呢,就因為她去和小格格套近乎,四爺便冷了她好幾年。這樣的刺讓李側福晉如何能夠忘記?往日和小格格見不到面,她也只是心裏煩一煩罷了,這以後可是日日抬頭不見低頭見,自己還得對着小格格說話陪笑,這讓李側福晉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不過她經受了前幾年的磋磨,心性早已沉穩許多。如今坐在棲梧院裏,雖然擺不出笑臉,但也不至於落了這裏主人的顏面。
剩下的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都沒說話,她們不像府里的老人,與幼蓁有過幾面之緣。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只知道幼蓁的來歷身份,自是尊貴至極,心裏還打着鼓呢,不知這位新福晉可好相處。
眾人在正廳里等了兩盞茶的時間,眼看着日頭越來越高,心想是不是新福晉故意晾着他們,給她們一個下馬威。
這時,忽然聽見帘子後面傳來腳步聲。
大家皆是身子一凜,紛紛坐直。
守着帘子的小侍女抬手打簾。眾人先是看見一雙杏色綉着金線牡丹的繡鞋,緊接着便是便是大紅蜀錦的衣角,鑲着好幾層滾邊。布料里似乎是纏了金銀晶瑩絲線,行走之間透着粼粼微波。
眾人眼睛都凝在那片衣角上,似乎是想從這塊布料上看出其主人是什麼模樣。
帘子完全被打開,幼蓁在宜春的攙扶下,出現在眾人面前。
姝色自然,千嬌百媚,彷彿是畫中走出來的仙子一般。
幼蓁施施然落座,杏眸在廳中掃了一圈。
不過是尋常坐姿,幼蓁今日也未刻意打扮,只簪了兩隻金釵,但她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天生的好顏色,加之前一晚睡得香甜,頰邊兩道淡紅,氣色極好。
只是行走之間略有不便,似是雙腿發軟,難以合攏。
落在李側福晉和宋格格眼裏,不免覺得是受雨露滋潤,才能有這樣動人的風情。
李側福晉收回眸,她去年便見過幼蓁,心知這樣的美人,世上沒幾個男子可以抵擋。原本李側福晉還想着,四爺與小格格有兄妹之誼,或是一時不能適應這種轉變,兩人還要糾結些時間。
可瞧幼蓁這模樣,明明就是得了男子澆灌,無力承受的嬌媚風情。
在場的人中,只有李側福晉曾見過長大后的幼蓁,其他人都是頭一回見這傳聞中的佟家小格格。
宋格格敲緊了手中的帕子,眼裏的驚艷和錯愕難以遮掩。誰能想到小時候那個白生生的小胖女娃,如今長成這一副俏麗嬌媚的模樣?
鈕祜祿格格和耿格格只敢瞧兩眼,立即就低下了頭。她們還記得眼前這位是福晉之尊,不敢僭越,更不敢直視。
在場的小孩子們反應最為直接,四阿哥和五阿哥還不到兩歲,對於美醜有着最天然的判斷,眼睛巴巴地看着幼蓁,認真到一動也不動。
幼蓁瞧見他們的神情,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眾人立即回過神來,紛紛站起身來,朝幼蓁請安行禮。
四阿哥和五阿哥話還說不清楚,就由奶嬤嬤抱着他們拱手作揖,幼蓁彎了彎眼,道:“都起來吧。”
眾人落座,李側福晉和宋格格對上幼蓁的目光,純粹而乾淨,完全是把她們兩人當做陌生人來看,可見小時候的事情是半點都不記得了。
李側福晉和宋格格雖然也不想幼蓁記起當年的事,可看到幼蓁這副無知無覺,明顯不重視她們的模樣,心裏自然慪氣。
李側福晉作為後院位分最高的妾室,先站起來給幼蓁敬茶行禮,後面眾人依次給幼蓁奉茶。幼蓁這才將後院的人認了個全。
李側福晉順手把三阿哥推出來,道:“福晉,這是妾身院子裏的三阿哥,今日特地帶過來給福晉瞧瞧。”
三阿哥如今快滿五歲,生得敦實,他已經忘了許久之前見過幼蓁的事情,對着幼蓁笑得稚氣可愛。
李側福晉拍了下三阿哥:“你這孩子,怎麼不會喊人?”
三阿哥對上幼蓁的目光,立即漲紅了臉,不知道該喊什麼。
以前面對烏拉那拉氏,三阿哥被李側福晉教導着喊嫡額娘,不過他還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眼前人是誰。
李側福晉也不提點他,只偷偷去看幼蓁的神情,想試探新福晉的做派。
馬佳嬤嬤在後面微微皺眉,幼蓁笑了笑,摸摸三阿哥的頭,柔和道:“叫福晉就好了。”
她可不想聽人叫她額娘,心裏覺得怪怪的。
三阿哥奶聲奶氣地喚了句“福晉”,幼蓁拍拍他,回頭道:“嬤嬤,將我準備的東西拿上來。”
馬佳嬤嬤捧上一方托盤,上面擺了幾塊上等品質的羊脂玉玉佩,還有兩副精緻的頭面。玉佩是給阿哥們準備的,而頭面則是送給大格格和二格格的。
早在幼蓁出嫁前,佟大夫人便為她準備好了這些,沒讓幼蓁操半分心。
“頭回見面,我也不知你們喜歡什麼,就備了這幾樣,你們莫要嫌棄就好。”幼蓁讓宜春和念夏將見面禮送下去。
三阿哥獃獃地接過玉佩,嘴裏還記得道謝。
四阿哥和五阿哥尚且不知這玉佩的價值,攥在手心裏拍打着玩。
大格格和二格格已經快是大姑娘了,瞧見送給她們姐妹的寶石頭面,心想這可是大手筆。原本以為新福晉給她們準備的見面禮,頂多是一對手鐲或是一對釵環,沒想到竟是整套的頭面。
大格格領着妹妹上前道謝,瞧着這位容色出眾的新福晉,印象自然好了許多。
幼蓁並沒有留她們太久,將人名和人臉對上號之後,幼蓁簡單聊了兩句,就讓馬佳嬤嬤將眾人送出去,日後也只是逢五逢十才到棲梧院來請安。
眼瞧着棲梧院的大門落在身後,二格格忍不住和大格格道:“姐姐,這位新福晉可真好看,出手也大方。”
大格格和二格格身為這府中唯二的兩個女孩,日常用度是不缺的。只是宋格格不願為她們置辦名貴的首飾衣裳,說是長大了就用不到了。
往日四爺和福晉也注意不到這一點,故而二格格覺得新福晉見面便送一副寶石頭面,可真是大氣。
大格格還未說什麼,前頭的宋格格聽到這句話,立即轉過頭來訓斥:“不過是一副頭面,你就巴結成這樣,怎麼眼皮子就這麼淺?”
二格格被額娘訓斥后,當即往姐姐身後縮了縮,不敢多話。
她知道額娘對她們算是細心體貼,只是宋格格的性子一向不好,喜歡在外人面前裝柔弱,對上自己的兩個女兒卻是有些刻薄,二格格可不敢惹她生氣。
大格格眉心緊皺,語氣嚴肅道:“額娘,這可是外面,你說的這樣大聲,是要讓過路的奴才們都聽見嗎?”
宋格格一時失控,只能訕訕地回了頭。
大格格面露無奈,將妹妹從身後牽出來:“無事,你莫要怕。”
二格格搖搖頭,小聲道:“姐姐,我不怕的。我就是覺得……額娘好像不太喜歡這位新福晉。”
二格格能看出來的事,大格格自然也明白,甚至大格格還發現,東院的李側福晉,似乎也不樂意見到新福晉。
長輩們之間的糾葛,大格格不想管,她只能看好自己的額娘,不讓宋格格鬧出事情來。
自家額娘和李額娘不喜歡新來的福晉又如何,人家還是住在最大最好的院子裏,過着舒心日子,絲毫不受影響。
大格格又回頭看了一眼棲梧院,這院子離前院不過兩步路的距離,阿瑪若是要來此處,抬抬腳便能到。
特地將新院子設在這裏,阿瑪應該是很喜歡這位新福晉吧?
*
幼蓁在房裏歇了兩日,終於將腿間的傷口養好,忽然想起之前佟大夫人交給她的書,正要翻出來研讀一番,卻發現找不到了。
這晚,四爺踏着月色回了棲梧院,從浴間裏梳洗出來,便瞧見幼蓁只着一襲粉荷色裏衣,頭髮披散背對着他,傾身跪伏在榻上,似是在找什麼。
四爺走過去,問道:“怎麼了?”
幼蓁聽見聲音,轉過頭來,小臉上委委屈屈:“表哥,我把太太給我的書給弄丟了。”
四爺挑眉:“就是上次回門帶過來的小冊子?”
幼蓁點點頭,她今日讓宜春她們在屋裏找了一趟,沒有找到,只好看看床上有沒有。
四爺上了榻,在床頭兩個地方敲了敲,立刻便彈出一個小匣子,裏面躺着的正是幼蓁苦苦尋覓的小冊子。
“原來這裏有機關?”幼蓁驚喜地瞪大眸子,湊過去左摸右摸。
四爺把書拿出,將那匣子推回去,床頭便看不出任何異樣。
“表哥,你為何要將這本書藏起來?”幼蓁眼睛亮晶晶的,寫滿好奇,“莫非這書里記載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幼蓁看過話本的,往往需要藏起來的,要麼是不出世的武林秘籍,要麼是寫滿貪官污吏名錄的賬冊,或許還有其他她不知道的秘辛。
四爺瞧見幼蓁饒有興趣躍躍欲試的神情,不禁勾起唇,將書遞過去:“你自己看。”
幼蓁十分鄭重地翻開第一頁,只見紙上畫了兩個人,交纏在一處,並未看出什麼。
再細細一瞧,忽地看清上面的姿勢動作,幼蓁腦子一空,怔怔反應過來,當即漲紅了臉,甩飛小冊子:“這是什麼東西!”
四爺目染笑意,任由那小冊子被甩出帳子,反正上面的內容他已經翻看好幾回了。
也正是因為這冊子,四爺才知道對上幼蓁這樣嬌氣生嫩的,他該如何做,如何小心翼翼,方能成事。
之前他還是太急了,殊不知小姑娘嬌柔纖嫩,要細細地研磨開了,最好去了一回,才能容得下他。這伺候人的事情對於四爺來說還是頭一遭,不過對上幼蓁,他向來極有耐心。
他摟過滿臉羞紅的小姑娘,見幼蓁恨不得將頭埋進被子裏,胸腔里忍不住發出低笑:“你羞什麼?這夫妻人倫之事,再尋常不過了。”
幼蓁抬手要捂四爺的嘴,卻被四爺一掌控住她兩隻作亂的小手。
“你我至今未圓房,連老夫人都看不下去了,特地送了春宮圖來。”四爺握着幼蓁的手一路往下,猛地觸碰到的灼熱燙了幼蓁滿手,四爺貼近幼蓁耳梢,“若是再拖下去,或許老夫人就要上門對你說教了。”
幼蓁被四爺牢牢定住,動也不動了,眼睛濛濛濕濕,顫着聲道:“那、那怎麼辦?”
她才不要讓太太為了這種事上門。
四爺忍着笑道:“莫慌,表哥教你。”
他抬手去解幼蓁的衣扣,小姑娘怕得緊,細嫩的腰肢在他掌心不住地顫。
四爺心裏軟乎,身體便更緊繃,剋制地親了親幼蓁柔軟的發頂。
“乖,不怕,”四爺輕聲道,“這次不會疼的。”
幼蓁抬起濕潤的眸,水汽氤氳地望向四爺,對上四爺深沉的眼眸半晌,終究是點了點頭。
四爺眼神瞬間變了。
…………
今日值夜的是念夏和斂秋,還有站在另一邊的蘇培盛。
起初念夏偷摸靠着門框打瞌睡,快要睡着的時候,忽地聽見房間裏傳來自家格格的聲音,帶着尾鉤似的往她耳朵里鑽。
念夏一激靈,立即站直了要往裏面沖。
蘇培盛連忙衝過來攔住她:“哎呦喂!姑娘你這是要作甚啊?”
念夏愣愣的:“蘇公公,主子好像在叫人。”
蘇培盛抹把冷汗:“姑娘,你聽岔了,裏面沒動靜呢。”
念夏傾身聽了聽,好像又聽見自家格格叫了兩聲,待她要細細去聽時,斂秋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你拉我做什麼?”念夏急道。
斂秋眼神都沒給她:“我這是在救你。”
“你怎麼就救我了?”念夏聽不懂。
斂秋淡淡掃她一眼:“你現在闖進去了,貝勒爺肯定會震怒,然後打你幾十大板,而格格……”
念夏不明白貝勒爺為何會打她,順着斂秋的話道:“格格定然捨不得我,會救我的。”
“不,”斂秋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傻子,“格格不但不會救你,還會羞憤至極——”
斂秋用手比着脖子,冷冷道:“殺你滅口。”
念夏被嚇得立即打了兩個冷顫,儘管不知道斂秋為何這樣說,但她再也不敢進去了,只能僵硬地守在門邊。
聽着自家主子顫顫幽幽地叫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