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
夜幕降臨,萬物寂耐。一輪明月,皎潔無暇,懸挂在天空。
小孩和姐姐,回到家中,家徒四壁,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婦女,站在門口,碩大的胸部,修長的大腿,臉色青黃,面無表情的看着兩人。
“你們來了?”
“對。”姐姐把小孩藏在身後。
“錢呢。”婦女臉色如鐵。
“給你。”姐姐掏出錢,遞了過去。
婦女滿意的笑了笑,摸着女孩腦袋,道:“乖娃兒,長大以後,是個賣笑的好苗子。”
“你以為,她和你一樣么。她賣一朵花,是祝福。你賣一朵花,要被三千人摸,而且不排隊,擠在一起。”男孩想不通,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胡說八道!”婦女大怒,把女孩扯開,一巴掌拍在男孩臉上,男孩大哭起來。
婦女猶不解恨,把男孩踢了一腳,抓起一旁的木條,朝他身上抽去,罵罵咧咧:“喲,不得了。賣了點錢,敢和老娘頂嘴。也不想想,誰把你們撿回來的,誰養着你們。”抽了幾下,男孩身上,血痕累累,他咬着牙,一言不發。
“他今天傻了,你饒了他吧。”姐姐跪下來,給婦女磕頭,一臉焦急。
“今天我要打死他。”婦女冷冷道,望着門前的雪,不由笑了:“天氣真好,足以凍死一個人。哼,養不熟的畜牲,死了安逸。”
婦女看着男孩,一臉嫌棄,又踹了幾腳,男孩滾在雪地里,一言不發。
“我答應你,給你賣掉!”女孩低下了頭。
婦女大喜,連忙丟下木條,男孩則驚得魂飛魄散,抓着姐姐胳膊:“姐姐!我被打死,沒關係的。”說完咬牙切齒的,看着婦女。
婦女哈哈大笑,用手捏着女孩臉蛋,樂道:“這才像話嘛。活脫脫的美人胚子,不伺候老爺,活着幹嘛。”
男孩撲了上去,抓住婦女的手,用吃奶的勁咬了下去,婦女慘叫一聲,不住拍打他:“狗雜種,還不快鬆手。”
男孩死也不鬆手,把婦女的手指,咬下一截,吐在地上。地上白雪,紅血混在一起,觸目驚心。
“我打死你。”婦女衝進屋,拿出一根鐵棍來。
女孩見了,使勁推着男孩:“你跑啊,跑啊。你再不跑,我就死。”
男孩這才跑了,一路狂奔離開。跑了很遠,進了城,城裏人群稀疏,路上燈紅酒綠,男孩腦子裏,全是姐姐的身影,他一路走,一路想:“我得回去救姐姐。不過我這麼小,那個妖婦,會打死我的。我得想個辦法。”
男孩走了半天,肚子餓得咕咕叫,在兜里翻了一會,一分錢也沒有,只得在街邊遊盪。不知不覺,來到湖邊,湖面上,停着一艘船,裏面傳來悠揚的曲子。雪花冷風,蕩漾着人世無情。
男孩聽了很久,不知不覺,裹着身子,在欄杆邊瞌睡。漸漸的,手腳冰涼,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醒了,睜開眼一看,在一間房裏,躺在床上,身上蓋着被子。男孩心想:“這是哪裏,天堂么。我得帶姐姐一起來。”
男孩起身,下床出去,原來是在一艘大船上。湖面波光粼粼,遠處的岸邊,覆蓋著白雪。
“你醒了。”男孩的身後,傳來女子的聲音,他從未聽過,如此溫柔的聲音,急忙回頭,一個女子,身穿白衣,站在他身後,不知是雪,還是白衣。
女子身材婀娜,眼神親和明亮,一頭長發,猶如波浪。
“姐姐,
是你救了我么。”男孩翹首道。
“遇見就是緣分,你又沒死,何來救你之說。”女子擰着一個盒子,來到他身旁,打開一看,盒子裏全是糕點。
“吃吧。”女子溫和道。
男孩也不客氣,抓起糕點就吃,邊吃邊道:“你能再幫我一次么,救一個人。”
女子平靜如水:“救誰?”
“我姐。”男孩抬頭看着她,眼中都是期待。
“你先吃飽,救人是需要力氣的。”女子摸着他腦袋。
“嗯。”男孩狼吞虎咽。
“你叫什麼名字。”
“憶綾。”
此時船艙里,走出一個人,伸着懶腰,準備曬太陽,不經意間,見到憶綾,打趣道:“靜小姐,哪來的野孩子,灰不溜秋的。”
“撿來的。”女子揮揮手,讓憶綾回去休息。
憶綾回到船艙,躺在休息,卻左右睡不着,心裏想得,都是姐姐。慢慢的,不知過了多久,才睡着。
那個男子,是船的主人,名叫費勤,在江海做水運生意,不料最近有一些麻煩,他的生意,被人搶了。搶他生意的人,非常神秘。他打聽了許久,也不知對方的來路。於是請到姑蘇王明陽世家,花錢消災。王明陽只有兩個女兒,王藝靜和王藝霏,白衣女子,就是王藝靜了。
憶綾回船休息后,王藝靜和費勤上了船艙二樓。船在行駛,兩人喝茶。
“他們又動手了。最近,我的船走通順河,有一群人不讓過,除非交錢,貨物的兩成利潤。我做一次買賣,才賺三分薄利,這樣下去,我和工人遲早餓死。現在,我的船都沒單了,積壓在碼頭。有單的話,只能走遠路,曲河道。曲河的水,是最凶的,工人都不願去。”
“那幫人,家父已經打聽過,當官的兩個口,也得不到確切消息。不過,他們不是本地人,是外來人。他們來這裏,也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一棟樓。時隱時現的樓,他們要錢,只是為了買下那棟樓。”王藝靜徐徐道。
“樓?什麼樓。”
“傳說有人誤打誤撞,闖進去過。裏面都是木偶人,會說話,也有七情六慾。傳言裏,裏面有一扇門,進去后,可以回到過去。樓頂上,種植着靈丹妙藥,吃了后,可以起死回生,長生不老。”王藝靜解釋道。
“這也能信?傳言不能當真。”費勤喝了幾杯茶,冷笑起來。
“你不相信,有人相信。”王藝靜突然沉默起來,一切相信,源於所見。可有些人,沒有見到真相,僅僅是憑着傳說,就相信了。
“這棟樓,在哪裏?”費勤也來了興趣。相比長生不老,他的船隊,不值什麼了。
“像人一樣,居無定所。有人在鬧市見過,有人在鄉村見后,也有人在湖邊見過。大家都覺得,是海市蜃樓。只有一個人,真正進去過。”王藝靜不喝茶了,來到船艙邊,看着雪景。
“能進去的人,一定很幸福。”費勤來到她身旁。
“不一定。那個人,現在在精神病院裏。”
市區,精神病院。
中午時分,病房裏,醫生換班,此時是病人的時間。
一個病人,面容枯瘦,約莫五十歲,在講台上高談闊論。
“那天夜裏,星星還留着光。我砍柴下山,遇到一隻兔子。”
“一定烤着吃了。”
“是公兔,還是母兔?”台下的病人,起鬨了。
“有區別么。”枯瘦的病人,瞪大眼睛。
“公兔不回家,母兔在家帶娃娃。”台下得病人,回憶往事:“我就是不回家,被媳婦送到這裏,關了起來。”
“別扯這些沒用的。聽我說完。”枯瘦病人,理了一下嗓子,繼續道:“我就放下柴火,去追那隻兔子。七拐八拐,在山裏,看到一座樓。那棟樓,彷彿是天上的仙宮,仙氣飄飄,一條龍,一隻鳳,圍繞着樓飛舞。龍有幾十米長,吐着雲,鳳有幾十米長,吐着霧。樓房的門,可以進八頭大象,裏面一片明亮,像夢一樣。”
“八頭大象?你騙人的吧。”
“騙你是小狗。”枯瘦病人,賭咒立誓。
病人中,有一個大學生,讀書讀廢了,被家人送了進來。他家裏有錢,自己卻走馬觀花,心不在焉。此刻,他聽得很認真,大聲道:“吵什麼吵,聽他說完。”
枯瘦病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繼續道:“進去后,裏面什麼都有。吃喝玩樂,酒吧,,遊樂場,書店,餐廳,超市……應有盡有。只可惜,只可惜……”
“可惜什麼,老不死的,總是吊我們胃口。”台下的病人,煩躁了。
“可惜都是木偶。裏面的人,全是木偶人。吃的也是木屑,喝得是木漿,連小孩騎的玩具車,也是木頭……”枯瘦老人見病人起鬨,連忙道。
“胡說八道,哪有這樣的事。有什麼好處呢,還說是神仙的地方。”一個胖子,起身走了。其餘病人,跟着散了。房間裏,只剩下枯瘦病人和大學生了。
大學生見枯瘦老人,一臉失落,卻蘊含開心,於是走了過去,拿着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繼續講,我喜歡聽。”
“我就知道,總會遇見知己的。”枯瘦病人聽了,大喜過望,連忙握着他手,找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繼續道:“樓房的七樓,是一個花園。上面種着百花,有牡丹,茉莉,佛見笑,好多花。最不可思議的,還有梅花,雪天的花,和春天的話,開在一起。裏面結滿果子,有葡萄,蘋果,菠蘿,火龍果,橘子,桃子,開心果……好多好多。我就吃了一個蘋果,肚子就飽了,精神抖擻。”
“能帶我去么?”大學生握着他手,懇求道。
“不知道。我在那裏,吃喝玩樂,過了一宿。第二天醒來,原來是睡在山腳。可身邊有瓜子殼,蘋果屑,還有空酒瓶……一切都是真的。”
“你的意思,那棟樓消失了?”
“嗯,消失了。後來我回家,對家人說這件事,他們覺得我病了,把我送到這裏。”枯瘦老人,有些無奈。
“沒關係,我相信你!”大學生拿出紙筆,記錄下來。
“你在幹嘛?”枯瘦老人,見了他舉動,疑惑不解。
“我要探索,記錄世界所有未知之謎。這是我一如既往的追求。”大學生非常認真,他的專業,是考古。
“我家羊,生了十八個崽,這個是不是未知之謎。”
“啊……這……這個可以算,它要是活了十八年,我就記錄下來。它註定是餐桌上的肉,人類因為同情,放過了它。猶如人類,起了慈悲,這很可笑,猶如謊言。”大學生沉思一會,解釋道。
“哦,我明白了。就是這隻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