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話 雷暴

火苗的出現並沒有填滿菲利絲坦莎探索欲的萬丈深淵。元素魔法——火苗不過是《超凡之學》中記載的最初級的魔法之一。據書中所述，古往今來的魔法師綜合魔法的精妙和強力程度，將魔法分為五個第一等級，九個第二等級。五個第一等級由低至高分別是“初級魔法”，“中級魔法”，“高級魔法”，“傳說魔法”，“奇迹魔法”；九個第二等級以雷洛思系的九大天體命名，由低至高分別是“一階萊克姆爾（Rycumer）”，“二階拉姆斯（Rams）”，“三階斯威紐（Svenu）”，“四階尼亞索恩（Niathoen）”，“五階安納瑟爾（Anusur）”，“六階尼圖尼普（Netunep）”，“七階特爾納斯（Turnas）”，“八階皮特優利普（Piteriup），“九階雷洛思（Ralos）”。除最高的第二等級“九階雷洛思”單獨對應最高的第一等級“奇迹魔法”外，按由低至高的順序，每兩個第二等級對應一個第一等級。

《超凡之學》只給出了中級及以下等級魔法的詳細評級標準，但可以肯定的是魔法等級是由魔法的精妙程度與威力強弱共同決定的。書中明確提到，達到四階尼亞索恩等級的元素魔法就已能夠輕易夷平一幢20餘米高的房屋，而從中級魔法到高級魔法就如同從量變到質變，是真真正正的飛躍，更不必說在高級魔法之上的傳說魔法與奇迹魔法。據《傳說與奇迹——魔法篇》中《東之火山的瀆神者》一篇記載，奇迹魔法可以令使用者擁有比肩神明的力量。然而掌握一種魔法的難度與其等級的高低成正比。與威力的爆炸性增長一同而來的必定是掌握難度的爆炸性增長。因此高級及以上等級的魔法是世人、魔法初學者、資質平庸的魔法師們完全無法想像也是完全無法觸及的存在。即使只是這裏面相對等級最低的高級魔法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也十分罕見，甚至在魔法的起源地西阿墨魔國也同樣如此。而傳說與奇迹兩個等級的魔法就如同其名字一樣真的宛如傳說與奇迹，以至於有人懷疑這兩種等級的魔法根本不存在於世間，它們只不過是那些妄圖比肩神明的魔法師臆想出來的罷了。正因為高等級魔法流傳度奇低無比，即使魔法本身的威力完全不亞於，甚至有時還遠遠超過源技與神祈，也仍然在發展程度上被那兩者遠遠甩在了身後，成為了一個不為大眾所知的、矇著神秘面紗的事物，西阿墨魔國的強盛以及統一魔法師協會的創立也未能從根本改變這一狀況。菲利絲坦莎自幼智力天賦驚人，這使得她對於探索未知領域有着濃厚的興趣和強大的自信。當她知曉魔法的巔峰竟如此之高且幾乎無人觸及的那一刻，她就下了決心要在有朝一日站在魔法的山峰之巔，至於魔法在全世界的發展，她並不關心，或者說她對於外界的一切事物都不關心，她只想也只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想也只願追逐自己想要追逐的。

這位野心勃勃的天才最終決定要挑戰自己的能力極限，她將以最高功率釋放《超凡之學》中記載的可學習的最高等級魔法——“雷暴”。作為四階元素魔法中最具代表性的魔法之一，“雷暴”能夠“創造”出數十道巨型閃電，其中每一道閃電的威力都是天然產生的數十倍，它們接觸到物體的一瞬間爆發的能量足以瞬間融化鋼鐵，城堡的石磚城牆在其面前猶如碎泥一般不堪一擊。然而四階尼亞索恩乃是許多魔法師窮盡一生也無法達到甚至無法望到的高度。

她敢在這時挑戰釋放“雷暴”，按常人的評判標準看來，簡直不是自信過度，而是狂妄至極。

但試問你會用粟粒的尺度去丈量滄海么？

她再度向前徑直伸出右手，用食指指向身旁的那座小山丘的頂端，然後強迫自己用僅有兩拳頭大小的大腦進行比先前那次複雜萬倍的思考，那感覺彷彿一個浩瀚無垠的宇宙在腦中瞬間爆炸、展開、膨脹，近乎就要撐破空間的邊界。她的意識逐漸模糊，她選擇將“不必要的感受”全部剝離，這樣就能不感到緊張與痛苦了。她的身體負荷逐漸迫近上限，但她始終沒有放棄思考。

突然，一道巨型閃電如利劍劈開了夜空，如同衝鋒陷陣的先鋒騎兵。緊接着，數十道巨型閃電如巨錘粉碎了夜空，如同緊跟在先鋒身後負責碾碎敵軍陣形的主力重騎兵。閃電刺眼的光芒很快消失，方才還有20餘米高的山丘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周圍的草木因溫度過高而被直接點燃。伴隨着遲來的震耳欲聾的轟轟雷聲，火勢迅速地擴大，瀰漫的黑煙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必須要......在......之前......”

她試圖使用魔法撲滅火焰，但釋放“雷暴”所帶來的巨大身體負荷幾乎要使她癱倒在地，她能支撐到看見燃燒產生的黑煙已經是一個奇迹了。

這個倔強的小姑娘終於在看見黑煙后的第2秒徹底昏迷，倒在了一片草叢之中。而照火焰那瘋狂的蔓延速度，不出三分鐘，她便會葬身火海，今夜所發生的一切也將隨之化為一場悲劇。

但天才並非總是要成為悲劇的主角的，即使這個天才自信到有些傲慢。

就在她倒地的一剎那，她殘存的意識感受到了大地的震顫，彷彿有一塊來自天外的大隕石墜落地面。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什麼隕石，而是一種生物，一種龐大無比的傳奇生物——古龍。

通常所說的古龍指的是“龍之始祖”狄維塔斯的長子“古龍之王”狄維塔烏斯的後裔。（嚴格意義上的古龍還包括“龍之始祖”本身以及他的四個子女）他們是龍之中血統最為純正也是力量最為強大的一支。他們擁有三雙共六隻巨大的飛翼，兩對用於爬行的足，以及一對用於抓握的前肢，渾身上下覆蓋著純白色的光滑龍鱗——人類最堅硬的護甲在這些龍鱗的面前脆弱得就像薄薄的紙片。一條成年古龍，若將其拉直，從頭至尾約有60米長，若蹲坐下來，從頭至腳趾約有40米高，是當之無愧的陸地上體型最龐大的生物。得益於種族與生俱來的對於起源之力的親和性，所有龍都能夠像人類和類人種族一樣使用起源之力——支配世界的本源力量。龍對於起源之力的親和性來源於他們的血統，故血統最純正的古龍對起源之力的親和性是所有龍之中最強的。他們還有着不遜於人類和類人種族的智力，並且憑藉著力量與智慧發展出了自己的社會。古龍有喜愛散居和獨居的個體，但大多數古龍還是偏好聚居，世界上最大的古龍聚居地在帝國北部的“狄維塔斯之首”地區的群山之中，那裏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與世隔絕。

降臨在菲利絲坦莎身邊的這頭古龍是古龍社會中一個顯赫家族的成員，換句話說，她是古龍社會中的大貴族。今天恰巧是她一個朋友的生日，而那個朋友所居住的地方位於派森特利亞大陸東南部的類人種族居住區，想要從“狄維塔斯之首”到達那裏必須飛過大半個帝國。她那天很早就啟程飛去參加生日聚會，晚上很晚才動身返回北方。她天生喜愛欣賞自然風光，畢竟平日裏都住在雪山，一年四季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完全與美麗二字不沾邊。正是因此她來往的路線總是彎彎繞繞，一會去往這邊的山谷，一會去往那邊的河流，而這次她夜裏回家的路線就恰巧經過了伯恩灣的郊區。當時她正在高空中悠閑地扇動着翅膀，享受着雲朵從身旁輕輕劃過的感覺。突然，她看見近處一簇簇閃電竟從雲朵的上方降下，險些擊中她的一隻飛翼。她不由得龍軀一震，停止了向北飛行，轉而在原地盤旋。她一邊盤旋一邊用她那雙龍眼觀察地面：只見閃電擊中的地方產生了一個約3米深的大火坑，火坑外自閃電餘熱與植物屍骸中誕生的熊熊烈火瘋狂地吞噬着周圍的一切，宛如人間煉獄。而距離火勢中心不遠處有一個人僵直地站在那裏，那個人......是個孩子？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震驚到了，且看那孩子的手勢與神態，似乎使她連續兩次震驚的是同一個人。

她在平靜下震驚的心后沒有思考太多就俯衝了下去。古龍的情感往往比人類的要簡單，但這不代表他們的情感就不如人類的高尚。很顯然她僅僅是想救下這個孩子的性命——在這種火勢面前，就算這孩子現在立刻轉頭全力逃跑也難逃一劫，更何況她剛才在那僵直地站着一動不動。

所幸她趕在火焰吞噬這孩子之前到達了地面。她使用起源之力將自己的吐息化為寒冷的水，將火焰盡數撲滅，隨後抱起倒地不起的菲利絲坦莎，準備化作人形后將她送回家去。但仔細想想，這一事是否沒有這麼簡單？她早就察覺到那些閃電產生的位置十分詭異，不是雲層之中，而是雲端上方。再加之這孩子當時僵直的動作及奇怪的手勢，讓人很難不懷疑這一切就是這孩子造成的。方才是因為急於救人她才沒有考慮這麼多，現在一想......不行，她必須將這事情調查清楚。

不過這孩子可還昏迷着呢，要怎麼辦呢？難道用起源之力為她注入生命的力量？算了吧，誰知道這會不會對她造成什麼不可預料的影響。乾脆就在原地等着吧，反正深更半夜的也不會有人來這附近。

她為這孩子做了一個簡陋的睡袋。她已經做好了等到黎明時分的打算，不過這孩子卻在兩小時后就蘇醒了，望着睡袋中即將睜開眼的孩子，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很清楚這孩子極有可能是釋放剛才那不尋常的閃電的人，對於一個人類小孩來說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不可思議到她不得不懷疑睡袋中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小孩子，而是有着小孩子模樣的老手魔法師，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將面對的就不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而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成年人。雖說以她的實力完全不用懼怕被偷襲並擊敗，但如果面前這個人真的忘恩負義地攻擊了她，她的心情一定會變得一團糟。

不過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留給她慢慢去考慮了。

菲利絲坦莎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團火。

“你醒了么，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一個外貌大她約三歲的銀髮少女端正地坐在篝火旁，面帶微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