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日
12月22,又一年冬至，也是又一年陳江野的生日。
每一年，辛月提前很久就會開始琢磨要給陳江野準備什麼禮物，畢竟她的大少爺什麼也不缺,尤其不缺錢能買到的東西,那就只有給他準備錢買不到的禮物了。
他們認識的第一年，誰也沒跟誰說對方的生日,畢業後去開房,辛月才從陳江野身份證上知道了他生日。
她給他準備的第一件生日禮物是一件毛衣,她親手織的。
陳江野很喜歡，每年都穿。
陳大少爺的衣櫃更新很快,因為徐明旭家的產業有涉及服裝,徐明旭本人也是立志要帶領家族高端品牌沖入高奢行列，之前他們還一起在上海讀書的時候，徐明旭就經常拿陳江野跟傅時越當模特,至於劉銳,他說劉銳不配。
在陳江野換了一批又一批的衣服里，只有這一件巋然不動。
於是第年，辛月又給他織了條秋褲湊一套,她也不想送毛秋褲，但能織出來的褲子也就只有毛秋褲了。
辛月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當她把裝着秋褲的盒子遞給陳江野,陳江野一臉笑意的打開盒子，然後冒出滿臉問號的樣子。
當時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陳江野下一秒就捏她臉把她抵在了牆上。
“才第二年就開始敷衍了是吧？你他媽什麼時候看我穿過秋褲？”
陳江野舌頭在牙齒上裹了一圈才說下一句,“我看你是找收拾。”
辛月當然知道他要怎麼收拾她，趕忙說∶“我只是想跟去年的毛衣湊一套，我還準備了其他禮物的！”
陳江野這才咬咬牙放開她。
她給他準備的另一個禮物是她做的一個陶瓷杯。
給陳大少爺用的陶瓷杯當然不會是很基礎的款式,也不是在杯壁畫上卡通小人的那種隨隨便便找個陶藝館花個不到半天時間就能做出來的陶瓷杯。
她找人請教了很久，又嘗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才做出來了這個日式馬克陶瓷杯，器表是沉穩的黑砂釉，通體漆黑，還是很高級的磨砂質感，拿去放在總裁辦公室絕對不會拉低檔次。
她還在杯壁刻了一行字母∶
lunarnautexclusive
[登月太空人專屬]
就這一行字母她就不知道刻了多少次。
陳江野本來以為是她找人為他定製的這個杯子，但看到熟悉的字跡，他立馬知道了這是她親手做的。
這杯子一看就不是簡簡單單能做出來的，陳江野也不知道這花了他家大忙人多少時間。
他放下杯子把她摟過來，抱着她說∶“這個杯子，我會用到死。”
辛月∶“倒也不用那麼誇張。”
“用。”
陳江野語氣篤定。
聽到這樣的話，辛月當然是開心的，但陳江野的確太誇張了一些。
自從她送了他這個杯子后，他每天只用這個杯子喝水，去公司就帶去公司，去學校就帶去學校，回家又帶回家，走哪兒都帶這個杯子，跟個老幹部似的，像是喝進嘴裏的每一口水都必須要是從這個杯子裏出來的。
他每天都拿着個杯子下班，公司里的人當然會注意到這個杯子，當時他還不是雷厲風行的陳總監，雖然礙於他的氣場大家平時還是有點不敢跟他搭話，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沒這個膽子。
有人就問他為什麼下班還要把這個杯子拿回去。
他說∶“不拿回去，回去用什麼？”
“你家裏沒別的杯子了？”
“女朋友給我做的就這一個。”
那時候大家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但不知道他這麼愛他女朋友，誰能想到一個高冷男神會因為女朋友給自己做了個杯子就隨身攜帶。
簡直了。
全公司的女生都羨慕得不行。
別人都羨慕，自家女朋友卻說他幼稚。
辛月是真的覺得他這樣幼稚，可勸說無果，就又送了個杯子給他當生日禮物，一個放家裏，一個放公司。
每年琢磨送什麼禮物給陳江野要廢掉辛月好多腦細胞，但今年不用，今年的這個禮物她從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一直準備到了今年夏天。
這個禮物，她想他一定會喜歡。
今年他生日剛好在冬至，所以除了蛋糕和一些菜，她還做了兩碗羊肉湯，然後掐着時間擺好盤等陳江野回來。
自從盛航那件事後，陳江野再沒遲到過，跟她約了幾點，就一定會在幾點之前趕到。
今天他說七點會到家。
冬至的七點天已經黑了，很適合關上燈捧着點了蠟燭的蛋糕出現，但辛月沒有這樣做，畢竟都老夫老妻了，沒必要每年都這樣搞。
她在六點四五十的時候去門口守着，等他回來，打開門，就沖他歪頭笑着說∶
“陳大少爺，歡迎回家。”
昨晚十二點她已經跟他說過“生日快樂”了。
陳江野把人摟過來，抵着她耳朵問∶“今天都不叫老公？”
“等會兒再叫。”
辛月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麼，明明都結婚了，還是更喜歡叫他的名字。
她真的很喜歡他的名字，從第一次聽到時就喜歡。
她說的“等會兒”就是把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點燃捧給他的時候。
“生日快樂，老公。”
陳江野很受用地笑了笑，然後閉上眼許了這四年來的同一個願望。
曾經的那個願望已經實現了一半，所以現在他的願望是∶
“辛月要夢想成真，然後我們一起平安到老。”
看着他吹滅蠟燭，辛月沒有立馬就把禮物給他，老規矩，先吃飯。
等吃了飯，辛月才跑回卧室抱了個盒子出來遞給他∶“你要不要先猜一猜是什麼？”
但說完，她又搖搖頭∶“算了，你直接拆吧，你肯定猜不到。”
陳江野揚起眉尾，這話讓他期待值更高了。
他下兩下拆開盒子包裝，倒也沒有過於急迫，揭開盒子時似乎還深吸了口氣，動作不自主地慢了下來。
待盒子打開一半，陳江野看到裏面是一本書，書的右下角還寫着“濱海出版社”的字樣。
辛月給他買了本書當生日禮物？
陳江野微眯了下眼，他倒要看看什麼書值得他老婆買來給他當生日禮物。
他伸手進去把書拿出來。
書名是∶《一封情書》
看到這書名，他還在奇怪，辛月為什麼要送他別人寫的情書，直到他看到下面作者的筆名——
阿月
倏地，心臟猛地一緊。
他睜大眼看着這兩個字，彷彿除了眼前所能看到的這兩個字，他五感盡失。
在好幾秒鐘的怔愣后，他才愕然抬頭看向辛月。
辛月在沖他笑。
她笑着對他說∶“你為我畫了一整本畫冊，那我也為你寫一整本的詩集。”
她邊說邊朝前邁，把書從他手裏拿開，伸手摟住他的腰，然後仰頭。
“陳江野，我愛你。”
她深深地望着他開口，“真的很愛你，愛到想告訴全世界我有多愛你，所以我找出版社出了這本書，裏面520首詩，都是我寫給你的情書。”
說完，她踮起腳來去吻他。
他眸光顫得厲害，身體也微微顫着。
她想他現在可能說不出話，那就什麼都不要說，一個吻足以抵千言萬語。
陳江野是在半晌后才開始回吻她，吻得又深又重，像要將她拆吃入腹，完全融入自己身體。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辛月被他吻得實在沒了力氣，感覺再這麼吻下去她就要缺氧了，於是推開他說∶
“你不看看我都給你寫了什麼？”
陳江野眸色一沉，啞聲開口∶“看。”
“我陪你一起看。”
“嗯。”
兩人坐到沙發上，辛月窩到陳江野懷裏，看着他翻開第一頁。
第一頁是曾經她為他寫的那首《月亮灣》，陳江野早都看過了，但他還是在這一頁停留了很久再往下翻。
第二首也是他已經看過的，是她在微博上發的那首《雲》。
接下來，才是他沒看過的，一首又一首。
《冬日》
這是冬天嗎
我不確定
當你不在我身邊
我總能聽到盛夏的蟬鳴
《夢》
我曾有個很遙遠的夢
像夜空裏的星
可見不可及
我抓不住那個夢
可夢抓住我了
《看星星》
我們坐在屋頂
浸在晚風裏
看天上的星星
我的思緒湧向夜空
想把漫天星光都揉碎
然後灑給你
《犬與月》
你是奔走夜色的犬
驚了高懸的月
從此每夜月升空
為照亮這人間
也為看你一眼
《你的出現》
你的出現
讓我平靜的湖面泛起漣漪
垂掛窗欞的風鈴輕聲碰撞
讓我感到滾燙
感到這人間無你不可
《樹葉》
若我化成一片樹葉
我會向神明請願
讓雨砸向我
風帶走我
居風駕雨去你身邊
《獨佔》
我曾始終認為獨佔是個不好的詞
它象徵自私
直到有天遇見你
我心甘情願，被你一人獨佔
《滾燙》
我見過山火
卻在你眉目間
第一次感到滾燙
《致我的國王》
你是我的國王
賜我無盡疆土與寶藏
我願為你赴湯蹈火
自此戎馬一生
我會攻無不克
縱使人間腐朽鬼魅橫行
有你我就所向披靡
《怪罪》
我開始怪罪這時間
他走得太快
我想他慢一些
再慢一些
那樣就可以與你永遠
《求佛》
若佛祖有靈
我願轉山轉水轉佛塔
求再借我幾世清秋
我還有百轉千回
未向他訴說
《醒來》
我曾心甘情願困在夢裏
這世界滿是淤泥
某一天
你來到這裏
從此，有你的每一個清晨都值得醒來
《歌》
人生像一首複雜的歌
旋律時而歡快的
時而傷感的
會有澎湃
有寧靜
似乎很難定義
而我的那一首一定是情歌
因為有你伴我唱
《玫瑰》
你為我種下一整個莊園的玫瑰
玫瑰盛開在風裏
殊不知那些種子也灑進我心臟
自此我心再不荒蕪
那裏遍地花開
《永恆》
斗轉星移
日走月沉
他們說沒什麼是永恆
有的
譬如你我
《心動》
看見你的感覺大概就是
靜止的花葉開始搖曳
流水與風聲消失不見
山水褪色
而你依舊青翠
《光》
你是不拘的光
透過我的眼
再徑直穿過我胸膛
《我的神明》
我心底是貧瘠的蠻荒
唯一道天梯通向遠方
我在攀爬的路上遇到神明
神明為我停留
給我翅膀
攜風與我共舞
再帶我去遠方
《長安》
明洪武二年
長安不再
時至今日，無一寸土地再喚長安
但你在哪兒，哪兒就是長安
《枷鎖》
婚姻不是枷鎖
當我寫下這一首
我只感到
我是如此自由
《詩人》
何為詩人
慷萬物
慨世間
我不是詩人
只是一個被愛之人
……
看到第七十多首的時候，懷裏的人已經睡著了，陳江野聽到了她低低的夢囈聲。
他沒有吵醒她，抱着她去替她洗漱，只是洗的時候她還是醒了，但依舊一臉的困意。
陳江野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遞給她∶“刷了牙去睡。”
“你呢？”
“我抱着你睡。”
刷完牙，陳江野抱着她回床上，但沒有跟着她一起躺下，而是靠在床頭繼續看她為他寫的詩。
辛月真的很困，迷迷糊糊地提醒了他一句“別看太晚”后就又睡著了。
陳江野沒吭聲，只揉了揉她頭髮。
他是一目十行的人，如果這是別的書，他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完，但這是她為他寫的詩，他是一個字一個字的默讀過去的。
五百二十首，他從月升讀到了月落。
冬日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進來，落在書頁上，他剛好讀到那最後一首。
《文字》
沒有華麗的詞藻
沒有足夠的深邃
但我愛我筆下的文字
因為一字一句
都寫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