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在我，你要如何？
白銀之庭白陽區分部，第八組上級執法官辦公室。
季燼南推開各種文件，一邊拿起椅背的制服風衣，一邊對通話對面的朱況說：“拖延時間，我十分鐘內到。保命要緊，別犯蠢。”
嘟的一聲，被掛斷了。
季燼南的表情還算平靜，朱況身為地下情報商，被找上門的次數也不少，他或多或少幫忙處理過一些麻煩，但更多時候還是朱況自己解決的。
他只是表明一個態度，給那妖怪看的。倘若一個高級執法官會介入，沒有一個妖怪敢衝動犯事。
……雖然黑客也是遊走在灰色地帶，如果季燼南真去幫忙，到時候估計還得把好友抓進監獄，不過那傢伙應該也習慣了。
副官從山堆的文件報告裏抬起頭，目光哀怨地看向某位準備翹班的上司。
季燼南順手撈起自己桌上的幾份文件，經過副官的辦公桌時，直接將手裏的文件在他的桌上。
“辛苦了。”季燼南拍拍副官的肩膀，“回來給你帶零食。”
“……別把我當你弟一樣忽悠啊。”
金髮副官吐槽：“比起零食，我更希望漲薪，我快養不起我家那五個崽了。”
“怎麼又多一個？”季燼南對副官喜歡撿小孩的習慣知道一些，但也沒想到會越撿越多。
“因為……看起來很可憐。”副官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霧都總在下雨，我看她一直可憐兮兮地蹲在那巷子裏，都沒大人來找她，所以……”
季燼南沒說什麼，只是提醒一句，“注意別被最上面那幾位審判長發現了。”
副官很樂觀，“我聽說有新法在商議，好像是關於提高妖怪地位的，你說以後會不會……”
季燼南面色微變，敲了敲桌面，警告：“那不是執法官該思考的事，你最好也閉上嘴。記住身份，對於新法，我們白銀之庭是堅決反對派。”
副官一愣，然後笑得渾身顫抖：“我的天，我倆身份轉換了啊！明明以前都是我提醒你小心禍從口出，沒想到啊沒想到，竟然你也會說這種話哈哈哈哈……”
“嘖。”
季燼南拿起文件拍向副官的腦袋，一邊拍一邊惡狠狠道：“總之，如果你暴露了，我是不可能救你的！”
副官連忙舉手做投降狀。
季燼南這才轉身準備離開，然而當他打開門跨出腳的瞬間，一條消息發來。
［呃，好像結束了。那黑貓妖從我手裏要了一張黑市通行證就走了。——Ak］
季燼南皺眉，後方的副官見他遲遲沒下一步動作，好奇地探出腦袋張望。
下一秒，又是一條消息。
［我這有今晚妖怪黑市的地址，你要不要？——Ak］
季燼南回復：［要。］
他回頭對副官說：“你要的漲薪機會來了，我們今晚有任務，不過很可能吃不下。等會去聯繫幾位上級執法官問問他們有沒有空。老規矩，十六樓和二十三樓的別和他們講。”
副官樂了：“收到！”
……
［這樣就行了？］
“不然你以為還要做什麼？”
［威脅，誘/惑什麼的。］
“沒必要，我和朱況認識八年，這人處事圓滑，心細謹慎，善於明哲保身，區區一張通行證不可能讓他翻臉。不過大概率轉頭就向官方投誠——也就是白銀之庭。”
楚意翻轉手中的黑色卡片，在底邊看到一條詳細地址。
［晚八點］
［白陽區東二街B路黑白巷藍玫酒吧］
他現在頂着黑貓少年的殼子，靠在某幢大樓天台欄杆，抬起卡片擋住陽光，微微恍神。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出頭，雲霧散去，難得出了太陽，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陽光射向大地，帶來溫暖的氣息。
楚意感到一絲睏倦。
下一秒身影散去。
通行證也隨之消失，進入系統的暫存空間。
一切風平浪靜。
而在白陽區的每一個陰影角落，無數妖怪都在等待夜晚到來。
還有一些暗中藏匿的的人類。
*
傍晚時分，又起了濃霧。
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正午的溫暖早就消失的徹底，現在的空氣潮濕沉悶，冰涼刺骨。
藍玫酒吧。
“我擦！我說了通行證在路上掉了！我朋友正在送來，你先讓我進去等等都不行嗎？”
穿着白襯衫黑馬甲的調酒師正在擦拭手中的酒杯，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
他注視着被壓制在吧枱上的黃毛青年，眼睛如蛇瞳般豎成一條線，像是好心勸說，卻不掩其中的威脅。
“不行哦，規矩不能亂。要麼在酒吧里等，要麼就離開。我們可不能輕易放人，萬一裏邊有同夥接應，製造混亂讓你跑了怎麼辦？麻煩客人也理解下我們吧。老實一點，好嗎？”
被按着腦袋死死貼在吧枱上的黃毛猛地打了個激靈，“靠你別恐嚇我，我走還不行嗎！”
調酒師的眼睛恢復正常，恍然失笑道：“原來是鼠妖，抱歉抱歉，忘記血脈壓制了。辛仇，放開他吧。”
旁邊高大的男人鬆手，讓黃毛退後幾步。男人則無所謂地將手臂搭在吧枱，慵懶地點着煙，同時接過調酒師遞來的酒，動作起伏間肩膀布料繃緊，結實的肌肉輪廓若隱若現，像是一頭正在憩息的凶獸。
本體為鼠妖的黃毛青年還沒來得及對調酒師輕慢的態度而生氣，注意就全落在後半句話上。
“辛仇？那個成功暗殺黑曜聯盟首席被追殺至今的雇傭兵？你們竟然還敢雇傭他！”他看向旁邊的男人，震驚地問。
調酒師聳肩：“沒辦法，誰讓他現在超級便宜呢。”
話題對象冷哼，重重放下酒杯，杯底在吧枱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調酒師微笑：“這杯酒比你現在的身價還貴，請輕拿輕放哦。”
辛仇：“……”
黃毛暗中吸氣，慶幸自己沒真按計劃動手。這次的黑市負責人似乎來頭很大，竟然敢無視黑曜聯盟的追殺令繼續雇傭辛仇。
他轉身離開，準備去和同伴商量一下怎麼混入黑市。
叮咚——
門被推開。
一股濃烈厚重的妖氣從開啟的門縫中湧入酒吧內部，壓得空氣瞬間凝固。
正在調笑雇傭兵的調酒師動作一頓，神情微微凝重。
這股氣息……
S級大妖？
酒吧里所有客人停下動作，目光直直看向門口，有些妖已經控制不住露出妖態，或瑟瑟發抖或面露凶態，混在其中的人類也驚愕地看向門口，並且迅速做好跑路的準備。
下一秒，
伴隨雨水和冷風，一位穿着雨衣的少年緩緩進入所有妖的視線中。
容貌精緻，神情冷淡，骨架瘦小，像個需要被保護的孩子。
然而在那身恐怖的氣勢下，沒有任何妖怪真敢把他當做弱者。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先去尋找其身邊的保護者，在意識到對方是單獨前來后，另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這絕對是一位成年的S級大妖，偽裝成這種模樣的幼年期S級，不是來釣魚的就是來挑事的！
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走為上策！
酒吧里的多數客人不約而同做下如此決定。
楚意一進酒吧內，就有點不適應地皺了皺眉，空氣中瀰漫著各種熏醉的酒味。他掀開雨衣帽，露出那雙毛茸茸的黑色耳朵，控制不住地抖了幾下。
靠近門口的黃毛離得最近，差點被妖氣熏得站不穩，連忙往旁邊避了避。
我靠靠靠白陽區東街什麼時候多了個那麼恐怖的大妖？A級？S級？怎麼感覺比老大還可怕啊——等會，看起來好小，這成年了沒？難不成是高等妖族幼崽！
黃毛在心裏嘟囔，想到後面的可能性，忍不住產生一絲貪婪，雖然他也明白這種可能性極小。
這時，他聽見面前的少年問道。
“你來自混亂都市？”
黃毛回神，受寵若驚地說：“是、是的！請問有什麼事嗎？”
“凌晨，是你們攻擊了白銀之庭的隊伍嗎？”
由於妖怪與白銀之庭幾乎是敵對的關係，黃毛雖然有點緊張，但依舊沒怎麼猶豫就說了實話。
“是我們組織。大概兩點不到的樣子，我們中有位A級的夥伴差點砍掉一個上級執法官的腦袋！雖然很遺憾失手了，但也重創了對方！”
聞言，酒吧內的視線又轉移到黃毛身上，在短暫的寂靜后，爆發一陣嘈雜的歡呼，一時間面對S級的緊張慌亂竟也消散不少。
“幹得漂亮！”
“是哪位兄弟做的？牛逼，爭取下一次砍掉那傢伙的頭！”
“哈哈哈快說快說，是哪個上級執法官？我記得白陽區一共八個，要不試試趁對方虛弱組團去打副本？只要能弄死一個，就算我們賺了啊！”
“有點心動，先說說是哪個執法官？只要不是那幾個怪物，我就沖了。”
與眾多客人們的興奮不同，位於酒吧最裏邊的調酒師卻臉色越來越沉。
他凝視不遠處的少年，對方看似平靜，周圍的空氣卻在妖氣的壓迫下，出現一層層透明的波紋。
“注意到了吧。”
“嗯，在生氣，看樣子忍耐不了多久。”
辛仇扯開領口的紐扣，轉了個身朝向門口，腳尖抵在地面，渾身肌肉微微緊繃，蓄勢待發。
空氣中滿是陌生刺鼻的氣味，他有種領地被闖入的威脅感。
與此同時，黃毛正享受被目光集中的快/感，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其實我也不確定那人是誰，畢竟咱們是外來的，但似乎聽到有人叫他名字，叫什麼季……”
“真幸運。”
少年突然出聲，打斷黃毛的話。
“我還以為要找一段時間，沒想到竟然自己湊過來了。果然，命運在我。”
他微微彎起嘴角，眼中卻毫無笑意，精緻的臉頰無聲浮現紅色的妖紋，恐怖的妖氣泄洪般席捲開來，瞬間擊碎方圓五米內的所有木質桌椅，酒杯碎了一地。
黃毛被這氣勢壓得跪在地上，艱難地保持清醒，滿是不敢置信，像是絲毫沒意識到少年為什麼會突然爆發。
其餘客人也紛紛閉口屏息，已經有客人偷偷溜了，但大多數仍然控制不住好奇心暗戳戳躲在稍遠些的地方觀察後續發展。
楚意不關心其他客人的動靜，他盯住面前的黃毛，一字一句地說，每個字眼都透着刺骨的殺意。
“像你們這種垃圾，有什麼資格染指我的獵物？”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不遠處的調酒師像是預料到什麼，突然厲聲喝道。
“辛仇！”
坐在小圓凳上的男人瞬間消失，下一秒出現在門口，一手抵住少年不知從哪掏出的砸向黃毛方向的狼牙棒，一手按住對方的肩膀，絲毫不遜於S級的恐怖氣息緩慢釋放。
那瞬間，整個酒吧內部彷彿出現兩頭兇猛恐怖的巨獸在嘶吼對峙。
辛仇垂眸，與少年對視，語氣冷漠。
“藍玫酒吧，禁止打鬥。”
另一邊，調酒師面色難看地盯着少年臉上的鮮紅妖紋，以及四周仿若撕裂的空氣，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這個看起來不大的S級，真的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幼崽，而且還不會控制妖力暴動！天賦能力應該也還沒激發，周圍的看護者跑哪去了？！
這就像是一對不省心的父母扔給年幼的孩子一把槍，然後放心地讓孩子外出，絲毫不顧忌外人的安危！
調酒師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看見那S級幼崽用妖力硬生生碾碎黃毛的四肢，無論表情還是語氣都充滿一種輕描淡寫的意味。
“所以，你要如何？”
辛仇表情一頓，似乎有些頭疼。
而調酒師終於沒能忍住罵了一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