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F番外 四
繼國岩勝是一座城中大家族的族長。
他少年繼位,年輕有為。雖然父母都已經亡故,但是已經有了妻子和孩子,一家人過得也很不錯。
他聽過鬼的傳聞,但是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會遇到。幸而有位自稱來自“鬼殺隊”的少女從天而降,眨眼間將其誅殺。
在表達感謝的同時,他又忍不住開始端詳少女的面容。
……太年輕了。
太年幼了。
這少女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也就勉強夠他胸膛高。長長的頭髮在身後簡單挽住,一張俏麗的臉頰稚氣未脫。
分明還只是個孩子,便已經有一副十分驚人的力氣與相當卓絕的劍術。
這樣小的年紀,這樣的天賦,令他竟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離開家的雙生弟弟。
“……”岩勝暗自搖了搖頭,心緒有些複雜。
“我隊伍之中有一車珠寶,便全部贈送與您,”他對救命恩人用了敬稱,“還請務必通報您的住址,我好遣人送去。”
珠寶?
陸壓眨了眨眼。
他出身極好,平日裏見過的奇珍異寶多如流水,便也不太在意這種東西。但是既然打着鬼殺隊的旗號出來了,倒是可以順便幫鬼殺隊撈些好處。
“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謝我,送到鬼殺隊去吧。”陸壓將日輪刀收歸鞘中,他現在也就比這把刀高了一個頭,“鬼殺隊的成員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劍士,不太在意這些東西。但如果繼國先生能與產屋敷當主達成合作,也是好事一樁。”
更主要的是,橫看豎看,這人都長得跟繼國緣一一毛一樣,除了頭上斑紋,一個晃眼他都要以為是緣一出來逮人了。更何況都姓繼國,兩個人的關係簡直不要太好猜。
在一些比較迷信的地方,認定雙生子是不詳的象徵,這兩兄弟之所以一個做大家族的家主,另一個卻平平無奇在山裏做樵夫(現在是在當獵鬼人),估計也涉及着一些家族秘辛。
不知道這兩兄弟關係如何,順水推舟推一步就夠了。
陸壓拒絕了繼國岩勝想要邀請他到家中盛情款待的提議,只答應留到天明。然後他就靜靜的抱着日輪刀在篝火旁坐下,看繼國岩勝發號施令,統計損失、照料傷員、加強防護……忙的不可開交。
有那麼一小會兒,他覺得,讓這兩兄弟各自在天涯一方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也是很好的事。至少他們目前都過的很充實,也分別有了家庭。
然而,等到將近黎明,幾乎所有人都在休息的時候,繼國岩勝卻安靜的坐在了陸壓的身邊。
陸壓扭頭,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繼國先生,不去休息?”
繼國岩勝開門見山:“您,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
陸壓疑惑:“什麼?”
繼國岩勝想了想,繼續道:“或者,見過一個名為繼國緣一,和我相貌相同的人?”
陸壓:“……”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表現的很明顯嗎?”
“也沒有很明顯。”繼國岩勝在一片靜謐中,看着那發出輕微爆裂聲響的火堆,道,“只是我比較敏銳一些,您剛剛斬下惡鬼頭顱的時候,回過頭來看我的目光,好像認識這張臉。”
“緣一,他還好嗎?”
也許這兩兄弟的關係還算得上不錯。
陸壓的目光溫和了一些,“他很好。”
“和他的妻子年幼相識,青梅竹馬。他們的女兒前不久剛滿周歲。”
繼國岩勝:“您和緣一他們?”
陸壓神色平靜:“很好的朋友。”
這種時候就不是胡說八道的場合了,還是要規規
矩矩的回答問題。
繼國岩勝這下子沉默了很長時間。
黎明前的黑暗很黑很黑,但是度過之後,天就會漸漸的明亮起來。
直到一縷曙光從天邊冒出,繼國岩勝這才有了動作。
他將手伸進了懷中,取出一串閃亮亮,由圓潤的珍珠串成的珠鏈,交給了陸壓。
“未能慶賀結婚,未能慶賀孩子滿月,是我這個兄長的過錯。”他道,“這珍珠手串是我意外所得,還有勞您,能夠幫我轉交緣一與他妻子的女兒,權當作遲來的周歲禮。”
陸壓眨了眨眼,接過來,妥善的放進懷中:“我會的。”
天已經亮了,惡鬼不會再出來,他就背起日輪刀,告了辭,沿着山林中的路向外走。
走出十多步,又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道:“夫人的名字叫詩。女孩的名字叫做未來。”
繼國岩勝愣了愣,“多謝。”
陸壓沖他頷首,這才真的離去。
他在晨光中穿過碧綠的叢林,凌晨的露水沒能沾濕他的衣衫,心中卻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兄弟兩個的關係不算差,但其中很顯然有更複雜的東西。為了萬無一失,還是殺死鬼王之後再見面好了。
要是牽扯出來什麼狗血的陳年舊事,說不準最後就會落得兄弟陌路乃至刀劍相向甚至於有一方墮落為鬼的悲慘局面——人間的話本子都是這麼寫的,陸壓已經看透這種命運弄人的套路了。
繼國岩勝遭遇的這隻鬼是他此行的最後一個目標,正好結束,他就背着刀開全速返回了鬼殺隊駐地。日上三竿的時候,正好和同樣斬鬼回來的繼國緣一碰了個面。
陸壓開門見山:“我碰見你哥了。”
繼國緣一:“……?”
在閃閃發光的珍珠手串套在繼國未來的手腕上之後,一家三口靜靜的聽完了陸壓偶遇繼國岩勝的故事。
緣一眨了眨眼:“兄長已經成為了家主啊,那太好了。等到殺死鬼王,詩和我一起去看望兄長吧?”
詩含笑點頭,陸壓實在是沒有忍住好奇心:“所以你們到底是?哦,不方便的話,不說也沒關係。”
繼國緣一卻道:“沒什麼不能說的。”
的確沒什麼不能說的。
兄弟兩個的關係的確不錯,多年前也是一起放風箏,一起玩雙六。但緣一在第一次握劍的時候就擊敗了家中的劍術教師,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這讓原本放棄緣一培養岩勝的父親改變了主意。
他決定拋棄岩勝,等他十歲,就將岩勝送到寺廟中去。
“所以我就跑出來了。”緣一實話實說,“不間斷的跑了一天一夜,沒有人能找的到我,然後我就遇見了詩。”
再然後就和同樣是孤兒的詩回了家,兩個同樣孤單的人就這樣聚在了一起。
陸壓聽完這個故事,第一反應就是開始唾棄他們那不當人的渣爹,雖然他不是人,他爹也不是人,但是他爹當爹的合格程度能把繼國爹甩出一萬八千條街。
“那麼,等一切結束之後,就團聚吧。”
詩抱着孩子,另一隻手和緣一握在一起。
緣一輕輕的“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妻子和女兒身上,連陸壓都能看出那明顯的溫柔。
他伸手拿了個果子,很自覺的蹲在桌子下面啃。
這就是夫妻的場合了。
*
鬼殺隊的大家遇見鬼舞辻無慘的場面比較搞笑,也比較出乎意料。
這個出乎意料,指的是人的出乎意料,也指鬼的出乎意料。
在繼國未來兩歲生日將近的時候,恰逢大家斬鬼戰績再創輝煌,又加日柱女兒生日,所以產屋敷當主非常闊氣的在一座相當繁華的城市包了一
整棟酒樓。
整個鬼殺隊上上下下百名劍士以及後勤的隱基本上全部到場,齊聚一堂。為了給小女孩過生日,也為了舉杯歡慶能夠看到曙光的勝利。
產屋敷為了甚至還花了大價錢,特意從城中赫赫有名的“紅玉屋”請來了那裏的鎮店花魁來彈奏音樂助興。
艷麗的花魁端坐於垂簾之後,撥動三味,十分動人。
然而陸壓覺得鼻子受到了折磨,在柱的那一桌,低聲道:“有鬼。”
一桌子的柱一個激靈,條件反射握住腰間的日輪刀。產屋敷壓下動靜,也低聲道:“在哪裏?”
陸壓指了指花魁:“很臭。你們聞不到,但是我可以聞到,和脂粉味混在一起,我想吐。”
柱們不由得都抽了抽嘴角,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色,沒想到真的有鬼藝高人膽大的混進了一堆鬼殺隊劍士中間,甚至就大大方方的坐在那裏彈琴。
水柱渡邊一郎冷笑:“今天不讓她的腦袋滿地滾,我們這些統統得排隊切腹自盡。”
產屋敷不愧是產屋敷,在這種情況下,做了對鬼的實力最大的估算后,悄無聲息的一道道命令執行下去。隱們不動聲色的離開,到周圍去做疏散,老熟練工了。
幾個甲級劍士負責送沒有戰鬥力的人員遠離估計會爆發的戰場,比如醫護人員。
詩後撤前,一隻手將女兒摟在懷中,另一隻手握了握緣一的手腕:“平安回來。”
緣一的目光溫柔:“嗯,我會的。”
詩又摸了摸如今是十四歲少女模樣的陸壓的頭,道:“你也要平安。”
陸壓沒說那種“我是最強的很定不會有事”之類的話,而是也點了點頭,回應了詩的擔心。
半遮不遮的紅色垂簾一掀,雙方正式打了個照面,都大吃一驚。
陸壓認出了二維特意給過的樣貌,脫口而出:“鬼舞辻無慘!”
眾劍士大驚:“鬼舞辻無慘?”
卧槽,鬼王?彈琴的花魁居然是鬼王?!
不對,鬼王居然已經落魄到需要靠出賣美色給人彈琴為生了?這麼一看這兩年鬼殺隊的戰績果然非常成功,今天勢必要在此斬殺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