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不死川實彌最近很煩躁。
外出的日常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接任務,殺鬼,以及巡邏。
煩躁的點在於前兩天不知道抽了什麼瘋一直跟在不遠處的神明。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神出鬼沒,一個轉頭就出現眼前嚇人一跳,倒吊在樹上嚇唬人更是常有。不死川深感幼稚。
陸壓:“太過分了,我明明是擔心實彌的安全,所以才特意來盯兩天的。”
不死川實彌:“你不覺得這個理由很虛偽又牽強嗎?現在別說上弦了,連個下弦的影子都找不着,剩下這些歪瓜裂棗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可是柱。”
陸壓幽幽的道:“你也知道是歪瓜裂棗啊。”
知道他在暗暗說什麼的不死川實彌:“……”
所以才說很煩。
身為對鬼有極大吸引力的稀血,他平常為了圖方便都是直接往自己身上來一刀,血流出來了,鬼自然也就被引誘出來了。
但是陸壓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發現了他每次都舉着刀對着自己的胳膊躍躍欲試之後,總是會突然跳出來給他一個腦瓜崩。
或者直接往腦門上來一拳。
“這種行為非常不好。”陸壓苦口婆心,“是忍小姐看了會提着刀來把你抓進蝶屋的程度。而且,傷害自己的話,家人也會感到很心痛吧。”
不死川實彌收刀入鞘,語氣平靜:“我沒有家人,他們都被惡鬼殺死了。”
陸壓:“你弟弟被口頭死亡的事情他自己知道嗎?”
不死川實彌額頭青筋暴起,“誰告訴你的?不對,我沒有……”
“大家都知道啊。”他那邊還想否認,陸壓淡定的無視了他後面的話,“你和玄彌,長得那麼相似,名字也非常相似。要是到了這種程度還猜不出來的話,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更何況脾氣幾乎可以說是如出一轍,這麼看來要麼是有點遺傳因素在,要麼就是兄弟之間心有靈犀。
不死川實彌放棄了反駁,他很冷酷的把手按在刀柄上,沿着黑黑的夜路穿過叢林。
在黑暗的籠罩之下,高大的樹木靜默的矗立着,茂密的枝葉隨着夜風微微搖晃。
像是黑暗之中伺機而動的妖鬼。
陸壓看着他這個倔脾氣就惆悵的不行,心想果然還是煉獄家那個有什麼說什麼的性格比較省心,只要把瑠火夫人召喚出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他不由得嘆息道:“為什麼不能跟杏壽郎好好學習一下呢?”
“你知道嗎?最開始我有把你綁架起來,逼迫你和玄彌好好談心的打算的。”陸壓不緊不慢的跟着他走,平靜道,“但是玄彌說絕對不可以,我才放棄的。”
不死川實彌沒有側頭看他,他依舊走在這條山間寂靜的小路上,沒有停頓,“沒什麼好說的。他沒有學習呼吸法的天賦,面對惡鬼的時候會比普通隊員更加危險。有我就可以了,我會和鬼死磕到底,而他只要好好回歸正常生活,結婚生子長命百歲就可以了。”
陸壓忍不住吐槽道:“看看,這不是會好好說話嗎?你要是在玄彌面前這樣說,現在兄弟兩個關係就會緩和很多。而且,你這樣的想法,相當的傲慢啊。”
不死川實彌道:“他的安全遠比想法重要。”
陸壓:“……”
這是什麼糟糕的封建獨|裁大家長。
陸壓現在是真的很想給他頭上開瓢,但是他忍住了,他道:“你知道珠世夫人那邊研究變回人類的藥劑已經快出成品了吧?”
不死川實彌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提起這個幹什麼。
“等禰豆子變回人類,我就會找到鬼王。”他揣着手,道,“所以,你現在的
擔心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這場漫長的紛爭很快就要結束。與其這樣虛耗時間,讓兄弟兩人都感到痛苦,還不如開成公佈的談一談。”
“有怨恨要說出來,有痛苦也要說出來。”陸壓垂着眼睛,這樣輕聲道,“玄彌一直很想給你道歉,你要好好聽,然後再決定是否原諒他。”
“不要等到有一天意外真的發生,臨死前才能對彼此說上一句真心話。這樣的話,未免也太悲劇了。”
不死川實彌沉默了一會兒,那雙眼白很多以至於有時候會顯得有點可怕的眼睛注視着黑沉沉的夜晚。
“我從來沒有怨恨過玄彌。”他慢慢的道,“作為哥哥,我會為他擋下所有的危險。”
陸壓:“後半句沒必要說。”
麻了,說了那麼多,聽進去了,但是沒有完全聽進去。
不死川實彌:“……”
所以才說這個神明有時候真的很煩人。
陸壓哼了一聲,忽然往前跳了一步,道:“你要是一直不肯和玄彌坦誠的話,我就在回家的時候把他帶走了哦?正好讓他見識見識我們那邊神仙滿天飛的場景……”
不死川實彌快拔刀了:“不要擅自把決定把玄彌神隱啊!”
陸壓超大聲:“那你就去和玄彌和好嘛!”
然後扭頭就跑,跑得飛快。長長的黑色頭髮在夜風裏飛舞起來,像是黑色的綾羅絲線。一眨眼,這個任性的神明就跑遠了。
不死川實彌眼睜睜的看着他失去了蹤影,不由得磨牙道:“喂!你這傢伙……”
風柱咬牙切齒的聲音淹沒在這篇廣闊的森林之中,凌冽的風呼嘯過高遠的天空,白色的飛鳥掠過天際,只有幾根抖落的羽毛跟着風一同去旅行。
不死川實彌在黎明的時候回到城鎮裏,一晚上的奔波讓他也感到疲倦。他一路回到自己的宅邸,推門進去,就發覺自己踢到了東西。
一低頭,是一個包裝精美的點心盒子,看起來是剛買回來不久的樣子,是他很熟悉的那家店出品。
他關上門,把盒子抱在懷裏,猜到了這是誰買來的。
掀開蓋子放在下面,盒子裏果不其然是滿滿當當的萩餅,排列的很整齊。甜滋滋的氣味在蓋子被掀開之後很快蔓延了周圍的空氣,鑽進了人的鼻子。
萩餅上還有一張白紙,沾染了一點萩餅上的油漬,但是上面的寫着的漢字古樸而方正,很難想像這是陸壓的字。
鬼殺隊的大家都知道他本質上是個活潑的少年,而這手端方的字卻帶着一股撲面而來的嚴肅感覺。
但內容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了——
“我先走了,你回來之後應該會很累,吃點東西再休息。萩餅有點干,別忘記喝水。”
這下子撲面而來的就不是嚴肅了,而是爹味。
他把紙反過來,背面還有一行字稍微小一點的備註:
“別忘記和玄彌和好哦。”
“不然我就真的把他帶走了嘻嘻。”
不死川實彌:“……”
你敢啊!
*
陸壓在不死川實彌的駐地待了好幾天,逮着機會一通談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有點威脅意味?)過後,就像是完成了任務似的跑的無影無蹤,從此神出鬼沒開始了四處溜達。
他在九柱的駐地四處亂竄,今天和岩柱一起散散步,可能明天就和甘露寺蜜璃一塊約飯。不過甘露寺蜜璃現在有了新的飯搭子,那就是她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戀人,蛇柱伊黑小芭內。
所以在偶遇(並不)蛇柱之後,他果斷的不去當這個電燈泡,轉頭就去了煉獄杏壽郎那裏蹭紅薯飯吃。
陸壓和珠世的第二次會面是在一個很安靜的夜晚。
珠世是
鬼身,她同樣畏懼着陽光,所以只有在太陽下山之後,她才會一個人抱着小貓在院子裏坐一會兒,走一走。
陸壓過來的時候,左看右看:“你的身邊的那個小朋友呢?”
珠世很溫婉的笑了笑:“我讓他去休息了。”
愈史郎是由珠世變成的鬼。很多年前,他還是個病的快要死去的孩子。那時候的珠世看着這個孩子,心裏五味雜陳。
“你真的很想活下去嗎?哪怕變成不能再接受太陽的鬼也沒關係?”
那是珠世的第一次嘗試。她控制住了那個孩子,沒有讓他失去理智。這兩人這麼多年來一直靠着行醫換來的少量血液存活。
陸壓坐下來,珠世懷裏的小貓也跳下來,它也不怕陸壓,“嗷嗚嗷嗚”的扒拉着陸壓的衣角。
“茶茶丸很喜歡您呢。”
陸壓的嘴角蔓延起笑意,他把茶茶丸摟在懷裏揉了揉,知道茶茶丸也是珠世變成的鬼。
這麼說起來好像有些奇怪,鬼王這一千年來的轉化無疑都選擇了人類。而珠世有且僅有成功轉化的鬼,一個是生病的孩子,一個是一隻小貓。
她在醫學方面一直很有天賦,否則也不會被無慘給選中。脫離了鬼王的控制之後,珠世也一直都在行醫救人,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贖罪。
“變回人類的藥劑已經研究出來了,對吧。”陸壓如是道,並非是疑問的語氣,而是一個陳述句。
“是的。”珠世坐在廊下,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的說。
“那麼為什麼沒有給自己也留下一支呢?”陸壓撓了撓茶茶丸的下巴,小貓舒服的攤成了一張貓餅。
“你也有四百多年沒有曬過太陽了吧?”
太陽是很溫暖的。
明亮,並且帶給人以希望。
珠世卻道:“殿下的氣息也很溫暖,就像是太陽。哪怕只是坐在旁邊,我也感覺很好。”
是久違的溫暖,讓她有些夢回那些回不去的時光。
在她還是個人類的時候,那個溫暖的午後,和丈夫孩子一起坐在家裏的院子裏,晒晒太陽,吃吃點心,她坐在旁邊翻看着醫術,露出不自覺的微笑。
那實在是幸福的有些遙遠的日子。
“我很想念我的家人。”珠世這樣說,“我已經完成了最後的使命與牽挂,想到很快能夠見證我仇人的死亡,並且與我的丈夫和孩子相見,就感到由衷的欣喜。”
“我已經在人間苦苦煎熬了四百多年。”
茶茶丸從陸壓的懷裏跳了出來,它又窩在了珠世的雙腿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四百年的時光對於珠世來說,如此的漫長。她懷揣着微弱的希望,也背負着深重的痛苦一路走來,穿過漫漫黑夜,終將要得見黎明。
“我不懼怕烈火與刀鋒,也不畏懼地獄的刑罰。”
只有那深沉的、深沉的思念,在多年的歲月之中,聊以慰籍她痛苦的心。
“我想,我應當可以解脫。”
庭院之中,她靜悄悄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