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父親的天亮了

哇哇哇的嬰兒哭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何青明似乎覺得這次的哭聲有些不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裏作怪。他並沒有馬上跑進屋子去看看，心裏又泛起了一絲絲的複雜的東西，期待中夾雜着緊張和害怕。他朝屋子緩慢的挪着步子，二娘這次好似故意一樣沒有出門給他報信，這讓他更加的不安了。

鼓起勇氣還是買進了那道門檻，透過微弱的燈光他真切的看到了自己女人那和以往不一樣的臉部表情，痛苦生產後那虛弱的臉上很明顯的掛着一絲絲的微笑，二娘看着他還是沒有說話，但臉上明顯也是帶着笑。何青明內心有點翻湧，他知道自己的天開始亮了，忽然間眼睛裏有東西在跳動，他一下子蹲在了地上終於沒能控制住情緒，當著女人和二娘的面失聲哽咽了，整整八年了，八年來生活雖然一如既往的艱難困苦，但比起周圍那些刺目的眼神和扎心的閑言碎語，還有偶爾鄰裏間吵架那明目張胆的挖苦和諷刺相比都算不了什麼。

床上的女人反而平靜，她比男人要大，比男人更加的堅強和倔強，喜悅也只是藏在內心裏面。何青明用冷冰冰的棉衣袖子擦了一下眼睛，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兒子，眼裏有看到救世主般的光亮。天還沒大亮，何青明去柜子裏拿了幾個雞蛋煮給女人和二娘吃，二娘和自己女人應該都餓的不行了。家裏甚至連一點糖都沒有，只能煮白水蛋，何青明是不太會煮飯的，把雞蛋煮的有點破破爛爛的，好在二娘了解他不會計較什麼。天終於大亮了，何青明又撿了點雞蛋放在二娘的布袋子裏面，這是酬勞，本來應該給錢的，但他實在拿不出錢來，然後將二娘送到家才回來。

何青明搬着小凳子坐在床邊，女人雖然很累很累了但並沒睡去，或許還是內心那股子歡喜讓她忘記了產後的疲憊。那時候的男人情感表達是很差很差的，何青明也一樣，並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說點啥好聽的話，只是盯着那個看起來還醜醜的小傢伙看。

何青明的爸媽年紀五十上下，他們就住斜對門，距離應該不到二百米，何青明還有一個單身的大哥，一個在鄉里當小官的二哥，他爸媽是知道昨晚生小孩的，但和前幾次一樣並沒有響動，也是準備起床了再來打一頭看看就行了，何青明一開始是有點想去叫的，但還是忍住了，覺得沒有什麼必要，這八年讓他成長了不少，看清了很多事，早上起床爺爺奶奶過來看了一下孫子，臉上是多了那麼一點歡喜的表情，這個表情代表了啥呢？應該是肯定了這個么兒總算不會再給何家丟臉了吧！因為二兒子媳婦頭兩胎咕咚咕咚給何家生下兩個娃兒，讓何家的臉閃閃發亮。

早上四個女兒起床看到小弟弟嘰嘰喳喳的鬧了一通，何青明就跑下山去給老丈人家報個信，何青明丈母娘很早就過世了，他女人是家裏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大舅子和兩個小姨子，如今都已經成家和嫁人了。當木匠的老丈人今天出去幹活了沒見着，只有舅子的婆娘在家，何青明報了信就掉頭回家了，家裏還有太多事情要做，如今家裏又多了一口人，這負擔是完全不敢細想的，合作社的公分是必須天天要掙的，要不一家大小就要餓肚子了。

兒子出生三天後，陳貴芳和以前一樣便和男人一起下地幹活掙公分，並沒有因為這次是兒子多歇息幾天，她只能將兒子放在籮筐裏面帶到地里去，邊幹活邊看着，這是村裡通常的操作方法，其他大點的小孩是沒法顧着的，只能一天天的放養着，所以小孩間吵架打架那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掉水裏淹死掉懸崖摔死的，被人販子拐走的，在那個年月都是不見怪的事情。

兒子出生后的第八天，何青明拿出自己高小畢業的文化水平給兒子起了名字叫何貴發，這個名字包含了自己的姓氏和婆娘姓名中的字，也有和為貴、萬事發的寓意，在那個窮得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年代，能想到發財致富已經算思維跨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