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失效二
儘管是異常所生成的偽造物,然而到最後我也沒能好好向母親道謝,不管是真正的母親,還是那個偽造物。
那麼為了彌補些許遺憾,我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個。
想到這裏,我掙扎着再度起身,這次終於成功的坐起了半個身體。
周圍還是一片荒草,根據記憶這裏應該是地下四層,但是周圍的景象卻讓人無法肯定。
地下的前三層雖然結構多少有些不同,但至少建築風格還是一樣的,這裏卻與前三層大不相同。
日光燈懸於頭頂之上,除了生菜,白菜,以及豆角,剩下的都是白景澤叫不出名字的蔬菜,周圍一片黑暗的死寂,望不到這片空間的邊際在哪裏。
我站起身來,準備到處看一看。
“你醒了。”
稍微有些高亢的女聲似乎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果用年齡來區分的話大概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抬眼望去卻看不到一個人的身影。
我想開口回應她,但是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用手摸了摸喉嚨,傳來的卻是滑溜溜的觸感,而且還是一塊一塊的形狀。
我下意識扯下其中一塊,借住燈光才看到原來是一隻乳白色的蟲子,我嚇得將蟲子扔在地面上,然後把手伸向喉嚨,準備清理其他的蟲子。
“不要亂動,你現在的身體很脆弱。”
整個菜園瞬間躁動起來,蠕蟲,飛蟲,許許多多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蟲子開始集合,最終形成了一個人形的聚合體。
“歡迎你,今天的第二個訪客。”
白景澤雖然是個調查員,但是相比於在一線與異常打交道的修正人偏向於文職,對於異常的認知也大多停留在書本上的知識,只有異常調查這樣的少數機會才會和異常近距離的接觸。
若是所料不錯,這應該就是地下四層的淺海級異常了。
淺海級異常,以人類現有的手段已經無法正常收容,必須通過收容核心鎮壓之外的某種方式才能進行收容,因此收容核心失效對於它造成的影響似乎是可以抵抗。
孤島,淺海,深淵,群星。
看起來在在異常的四個等級中只是倒數第二的貨色,但是後面兩種都是能威脅到整個人類乃至所有生物延續的天災,作為比較的對象或許不太合適。
一個淺海級的異常若是暴走且沒有及時處理,一座城市以及周邊的城鎮就會化作沒有人煙的廢墟。
面對這樣的傢伙白景澤可不願意觸它的霉頭,只敢禮貌的回話。
“謝謝您的歡迎。”
白景澤突然意識到自己可以說話了,然而發出的卻不是自己往常的聲音。
這聲音更加高亢,有點像是小鴨子發出的聲音,或許這就是我喉嚨上蟲子發出的聲音。
“不適應是正常的,你的喉嚨完全壞死,內髒的情況也很糟糕,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個能用的地方。”
然後這個蟲子的聚合體哼笑了一聲,白景澤不知道她是怎樣做到的。
“我用蟲子取代了你的部分內臟,同時重整了你的循環系統,這可以暫時維持你的生命。”
“但這終究只是權宜之計,作為人類的你大概還有18個小時的壽命。”
聽到自己被宣判了死刑,白景澤的心裏沒有覺得多難受,甚至還有種獲得解脫的感覺,要是能活下來或許還能夠再見到母親一面。
“你有什麼遺言需要我幫忙轉達嗎?”
蟲子的聚合體伸出他那由蟲子構成的手表示善意,
白景澤分不清楚那是左手還是右手,或許思考這種事情本身都太蠢了。
面對着面前的蟲子聚合體,白景澤竟沒有一絲恐懼,反而對她有種親近感,而且是說不出的親近感,與母親,父親,朋友,妻子的感覺都不一樣。
“再次感謝您,我是啟明市治安局的調查員,白景澤。”
“原來如此,我聽說人類喜歡以自報姓名作為一段相遇的開始,那我也只好入鄉隨俗了。
人們大多如此稱呼我,蟲災,你可以這樣叫我,或者其他的稱呼也可以。”
蟲災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的樣子,蟲子組成的頭部大幅度的扭動了一下。
“那邊的同胞,你也過來打聲招呼。”
知道這時白景澤才意識到這個空間內還有第三個個體。
伴隨着踩踏泥土的聲音,一個男人緩步走來,黑色的防障戎衣與長劍,是修正人的制式裝備。
面容端正,約莫二十上下的年紀,領口沒有表示修正人等級的星,看不出他作為修正人的水準。
“××,××××。”
白景澤聽不懂男人的語言,只能確定這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或許是某個地方的小語種。
男人攤了攤手,一臉無語的樣子向蟲災求助。
蟲災從體內擠出了,或者是爬出了一隻蟲子,然後交給了男人。
“××。”
男人說了兩個相同的發音后將蟲子吞下,白景澤推測這應該是表示感謝。
“現在應該可以交流了,我的名字已經想不起來了,你可以用我的能力來稱呼我,現實修正。”
白景澤再次做了自我介紹,三個人,應該說兩個異常與一個人勉強算是認識了。
白景澤講述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令三人對現狀有了一定的了解。
“克隆女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異常,不過在對人類的態度方面倒是可以稱得上吾輩楷模了。”
蟲災先生對她倒是讚賞有加,黑色衣服的修正人對此不置一詞。
趁着講述完成的時間,白景澤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兩位似乎對收容失效的狀況不怎麼在意。”
明明是收容失效的異常狀態,但是面對這一事態兩個人卻顯得雲淡風輕,即使是淺海級的異常應該多少也會受到些影響。
“我也感受到了狂躁,不過再堅持四五個小時應該沒有問題,同胞呢?”
“我倒是希望我現在就暴走,然後衝破封印,不過看情況應該還需要四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話說完黑衣男子就呵呵的笑了起來,兩位淺海級的異常似乎都不是能被輕易影響的,儘管還剩下不到18個小時的壽命,但是抱上大腿安心感讓白景澤分外舒適。
“不過更可能的情況是上面的人類逐個把異常都鎮壓了,然後更換封印核心吧。”黑衣男人又補充了一句。
“南部分局的局長我見過,是個很精幹的人類,大可以放心。”
兩個人都根據自身的判斷給出了樂觀的預期,但是保險起見白景澤還是多問了一句。
“那要是他們沒能準時鎮壓異常,兩位暴走會怎樣?”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蟲災,“我等是自願接受收容的,換言之,只有我和同胞才真正有能力衝破這裏的封印,其餘的異常不過是在地下鬧一鬧,我們則有能力離開地下,在地面上大鬧一番。”
淺海級的異常在地面大鬧一番,而且還是兩位,白景澤沒見過這樣的人間地獄,不過在第一次異常爆發后的一百多年間,不乏被淺海或者深淵級異常所毀滅的都市。
“那二位何不自行衝破收容,避免這最壞的結果?”
“我曾經與人類訂下契約,只要人類供給我足以生活的植物和土地,我就不會主動離開地下。作為異常,我們主動打破契約會收到不同程度的損傷,有些時候甚至還會危及自身的存在。”
蟲災沒有釋放出任何殺氣和威壓,僅僅只是表示了對打破契約的些許不快就讓白景澤的腿腳不由自主的發軟。
黑衣的男人緊接着就補上了一句。
“依次打破三個封印核心消耗太大,而且這裏的電梯沒有活着的人類無法啟動,而且由於電梯是獨立運行的,想要打破封印還要逐步鎮壓在此地的所有異常。”
白景澤不明白黑衣男人的意思,難道因為沒有人類就無法出去,那麼就與先前能夠衝破封印的話矛盾了,或者這其中還有什麼白景澤不清楚的密辛?
白景澤很想知道,但是又不太敢問,因此只能儘可能卑微的給出建議,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那麼,我算是活着的人類嗎?”
“這有待驗證,畢竟電梯判斷活着的人類的標準究竟是什麼我等也不清楚,你現在除了精神和大腦還算個人之外,其餘部位異常的佔比超過8成,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蟲子佈滿你的身體。”
“那?實驗一下不就好了。”
說干就干,白景澤立刻打算朝電梯走去,然而四下環顧,卻沒有找到電梯的身影。
“唉。”蟲災似乎長嘆了一口氣,然後打了個響指,白景澤依舊看不懂她由蟲子構成的身體是怎麼打出響指的。
但是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
周圍的黑暗開始躁動,遠處的黑暗撕開了一角,在無數的蟲子之中,電梯門顯露出了身影。
原來周圍的黑暗以及建築風格的不搭是因為地下四層的一切都被蟲子覆蓋了。
白景澤走向電梯,黑衣的男人跟在他的後面,白景澤稍作嘗試后發現電梯可以正常運作。
“似乎可以。”雖然蟲子佔據了自己的大部分身體,但是在電梯的觀測下自己還算是一個人類,這讓白景澤有些寬慰。
“嗯,然後呢。”黑衣的男人在後面發問。
是啊,能啟動電梯有什麼用,自己只是一個人類,而且還是文職的那種,對於鎮壓異常沒有任何幫助。
“需要我幫忙嗎?”黑衣的男人搶先提出建議。
“可以嗎?”
“當然可以。”黑衣的男人呵呵一笑。
白景澤想要開口感謝,但是卻被黑衣的男人阻止了。
“別跟我說謝字,你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你什麼。”
“好,那我們就出發。”
蟲災離這裏似乎有些遠,大聲的向蟲災告別後準備關上門。
然而在電梯關閉的前一刻,周圍組成黑暗的蟲子涌了進來,然後再度組合成型。
“嘴上說著不打破契約,結果身體卻跟了過來。”
“這不算離開地下。”
“對,不算,呵呵呵呵哈哈。”
黑衣的男人還是樂呵呵的笑着,兩人的玩笑話沒有白景澤插嘴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