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失效一

收容失效一

刺眼的光亮喚回了沉眠的意識,青草與泥土混合的氣味刺激着鼻腔,後背是泥土鬆軟的觸感,眼角還有未乾的淚痕,我想立刻起身,然而卻沒能做到。

我只得繼續躺在地上,儘可能的側目觀察周圍的環境,一片充滿了荒草的菜園,一個陌生的環境。

記憶最後的片段在腦中閃現,那是在一間收容室里,我見到了母親的臉。

隨着回憶的不斷向前,我逐漸想起了一些東西,我叫白景澤,啟明市治安局的一名調查人。

收容室,對,我進了收容室。

剛剛度過周末的周一下午,是一星期中最容易疲憊的時間,昨天晚上的宿醉還沒有徹底消除,但是工作依舊要繼續。

作為異常調查員,日常的工作便是對異常出現的時間以及異常情況進行整理,必要時還要深入現場掌握第一手資料。

工作雖然辛苦,且伴隨着不大的風險,但好歹是一份有編製的正經工作。

今天下午的任務是進行異常審查,審查對象是被收容的孤島級異常,克隆女友。

所謂異常審查便是對某些異常進行鑒定和評估,觀測其能否被利用,在進行審查之前我也得到了一些相關的數據。

“該異常是個只針對人類男性的異常,本體是一個硬盤,人類男性出現在它的作用範圍時,作用範圍內就會出現這名男性最親近的女性。

這不是幻想,也不是將那名女性傳送過來,實驗表明,產生的女性是毫無疑問的人類生命體,而且與本人的基因完全一致,是最完美的克隆人。

因為倫理道德的緣故,這件異常物至今被收容於地下三層的收容室內,其產生的克隆人也會被依法銷毀。”

能夠輕鬆的克隆一個大活人出來,而且沒有任何消耗,想要利用這異常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從資料來看危險度也不是很高。

“據統計至今為止從未直接造成過人類的死亡。”

看到資料上的危險情況記錄,我多少有些安心,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克隆女友被收容於地下三層,屬於危險收容物的區域。

為了防止收容物出逃,這裏的電梯都是獨立運作的,而且電梯門與樓層之間還有着特殊金屬構成的隔離間。

不斷的開門和穿越地下的收容區,下到地下三層已經花了我不少時間。

地下三層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寬闊的巨大空間讓人覺得沒有必要,在這其中,四間收容室就如同四根巨大的柱子一般矗立。

進入地下后因為莫名的神秘力量,讓我有些分不清東西南北,所幸每間收容室都有着編號,讓我不至於搞錯。

反覆比對后,我進入了第一間收容室,內部的裝飾與外側如出一撤,依舊是極簡的風格。

一套桌椅就是全部的傢具,桌子上擺放着黑色的硬盤。

然後,椅子上出現了我的母親,不是忽然出現,只是在我看向椅子的一瞬間,我的記憶出現了某種程度的錯亂,彷彿在我開門之前她就坐在那裏一般。

我謹慎的觀察着她。

與我見她最後一面的那時一模一樣,面容是不經遮飾的蒼老,少許未經梳理的髮絲遮住了眼角,身體也因過度勞累顯得臃腫。

儘管已經多年未見,但是我可以確認她與母親一模一樣。

我內心中不自覺的湧出了愧疚的感情,因為母親的死相併不體面,不是壽終正寢,也沒有倒在病床上,甚至連人身意外都算不上。

在我上大三那年,她過勞死在了崗位上。

她本就是一個沒什麼文化的婦女,能做的也只有替代性強的體力工作,為了照顧這個兩口之家不得不出來工作。

我大可以說,是這個荒唐的世道造成了母親的悲劇。

但是,在借了點路費,回家見到母親屍體的時候,我想的是如果不去上大學或許母親就不用死了。

或許她能夠換個清閑點的工作,或許她可以在家裏做個家庭主婦,或許能像她這個年紀的其他人一樣頤養天年。

但凡事沒有如果,只有確定下來的現實,因此儘管眼前的人有着與母親相同的臉,但終究不是她。

因此只能用事務性的語言開口,不給出任何破綻。

“你好,我是本次審查工作的調查員,請配合我的工作。”

“小白,你回來了。”

語氣也與母親別無二致,而且是她經常說的話,是我每次回家她會說的話。

我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但是在一個呼吸后就將手鬆開。

“原來如此,我會在審查報告上寫一句,本次調查,收容物曾試圖利用調查員親人的外貌蠱惑調查員。”

“開個玩笑嘛,讓你見見你媽有什麼不好,反正你們這麼長時間沒見了。”

“我尊重我的工作,請你也尊重我的工作。”

“別一本假正經的,這裏又沒有監控,你隨時可以向我撒嬌哦。”

或許現在的語氣才是異常真正的性格也說不定,挑釁的語氣沒有讓我覺得不爽,若是她一直使用母親的語氣才是對我最大的折磨。

如果她是一個正常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揮拳和她扭打起來,但是她卻是不同於人類的異常。

我打開了錄音機,將身心都切換為工作狀態。

“那麼正式開始第四次心理審查,先做一份調查表,在你填表的時候我會進行問詢,最後是自由交流,有疑問可以現在提出。”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第五次心理審查后,如果成績合格,你將被劃分為可利用收容物,去到地下二層與其他的孤島級異常作伴。”

“那下一次心理審查又是什麼時候?”

“視情況而定,兩個星期到兩個月都有可能。”

實際上這些問題完全沒必要回答,但不知道是否因為她長着一張母親的臉,我對於她的問題總是願意回答。

“好吧,我沒有問題了。”

母親親切的伸出了手,我也伸出右手握住。

兩隻手相握的瞬間,母親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馬賽克侵蝕了母親的右肩。

然後是左手,左腳,母親的身形變得愈發模糊。

意識到情況不妙的我向後跳去瞬間拉開距離,想要開門逃生。

可母親卻快我一步,按住了門。

“別出去,收容失效了,你現在出去就死定了。”

母親的身體緊貼着我,強烈的語氣讓我無法反駁。

第二次異常爆發后,人類掌握了某種力量來限制和收容異常,但是這份力量卻並不穩定,或許是一兩個月,或許是一兩年。

總有那麼一個日子,收容異常的力量不僅不會限制異常,反而會將她們導向更加狂暴的一面。

“這就是,收容失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你有福了,今天你就見到了。”

母親似乎長嘆了一口氣,緊接着開始了說明。

“我大概還能維持兩分鐘的清醒,兩分鐘后破壞的慾望會取代我現在的人格,住我隔壁的傢伙是個殺人狂,想必現在它的力量已經開始肆虐。”

“我該怎麼做。”

即使是一個異常,相比於調查員這種完全不具備武力的職業,在現在的局勢也能夠做出更好的決定,當然前提是她沒有惡意。

“收容失效的那一刻,整個地下就被完全封閉,然後等着修正人過來鎮壓。等他們打到地下三層,差不多需要兩小時的時間。”

“你的任務就是活過兩小時,然後才能有一線生機。”

“去地下四層,那裏收容着淺海級的異常,它某種程度上能夠抵抗這裏的封印,但願它能撐過兩個小時,也但願它願意收留你。”

“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會送你過去,你一個人走不到電梯口,我多少能幫你抵抗些侵蝕,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記住,保護好皮膚,然後屏住呼吸”

母親用衣物包裹住我的臉和手,然後奪門而出。

門外的空間無比安靜,然而濃烈的消毒液的味道充斥着整個空間,即便隔着衣服都能夠聞到。

呼吸到這些氣味的瞬間我的身體就感受到了明顯的虛弱。

我立刻就明白了阻止我出門的原因,如果沒做好準備出門恐怕就要殞命當場。

“別呼吸。這是孤島級異常,庸醫,能夠轉化疾病和加深疾病。”

整個腦袋都被遮住了,而且因為這裏某些力量的緣故,我分不清楚方向,因此只能順着母親的引導前進。

母親取下髮飾甩出,準確打開了隔離間的開關。

母親拉着我奔跑,我屏起呼吸同時貼近了母親,減少與空氣的接觸。

然而在到達電梯的前一刻,母親卻摔倒了。

“聽好了,倒地受身。”

在最後的一刻我落地受身,翻滾進了隔離間,沒經過太多鍛煉的我卻能成功做出這種動作,讓我倍感慶幸。

在大門門關閉的前一刻,門外的母親用那一張已經變形的臉說出了最後的告別。

“再……見……”

即便如此,我依舊受到了疾病的侵蝕,半躺在隔離間裏站不起身,只能強硬的扭轉身體,爬到了電梯門前。

電梯緩緩向下,失重感和麻醉感覺逐漸將我淹沒,剩下的事情就逐漸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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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修正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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