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瘟中城7—— 回川
紅顏畢竟是位醫師，看不慣病人離世，等安頓好，臨走前他命死士待在這替自己照看這些人，順便監視這裏的風吹草動。
走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話。
“既然這瘟中城，江湖不要、管家不要，那便是我紅顏的囊中物。”
一路上趙無生是說個不停，他的的確確是被困在那密室里太久太久了，久到他早就忘了今夕是何年。
只感嘆自己錯過了太多景色。
不知半留人軒如今變成了什麼樣。
他開口道：“我說紅顏少主啊，咱們這都走這麼久的路了，你到底帶我去哪啊？”
“半留人軒，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回川見我義父，自然不會食言。”
趙無生驚訝道：“這是去半留人軒的路？？？！！我是老了，竟認不出。”
紅顏笑了笑，隨機叫馬走的快了些，甩了趙無生小段路。
為了應和趙無生的這句‘老了’開玩笑的說：“那趙老，你可得走的慢了些，切莫傷了身子骨！！！”
趙無生在後面可了勁的追，回懟道：“嘿——你這孩子！！！”
紅顏風塵僕僕的回到半留人軒，身旁還帶着一個長相和朱顏改差不了多少的人，這件事傳遍了整個江湖，也就自然而然的被朱顏改所知。
他倒是也好奇，和自己長得幾分相似，究竟會是誰。
趙無生緊步跟隨在紅顏身後，紅顏站立，請他在此小息片刻，這就去叫朱顏改來。
紅顏走到藏閣，將調符完好無損的交換給朱顏改。朱顏改收好后砸吧砸吧嘴，愁然道：“我聽說，你帶回來一個和我長得差不多的人？”
“是，他了解有關半留人軒的一切事物，甚至還有我不了解的。”
朱顏改聽了默默一笑：“還有你不知道的？那我好奇，半留人軒還有什麼人和事是你不知道的啊昂？”
紅顏看起來有些不滿、有些怒氣，道：“你的女兒——朱幽幽。不僅我不知道，染兒也不曾知，義父的這齣戲演了太久。”
聽到紅顏這些話，朱顏改好像有些失神，道：“告訴你們有何妨？不告訴你們又有何妨？幽幽……不過是個愛多病的姑娘，她既對管家不感興趣，也對江湖不感興趣。”
“我不過是……不想讓她參與這些打打殺殺的事罷了。”
“這不是您騙我們騙了這麼多年的理由！！！”
這是紅顏第一次對朱顏改有所怒氣，但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加着敬語。
這話里的意思，朱顏改又怎會不明白，他從一開始便知道紅顏最討厭的，不是高高在上的職權者，也不是淤泥里的卑鄙小人，而是那些所謂的江湖騙子。
而此刻，他卻欺騙了紅顏十三年。
紅顏從不輕易信任，他所信任的只有白不染和朱顏改，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這二人，皆是為了半留人軒，而如今朱顏改的謊言叫他寒了心。
在旁人看來，這沒什麼，不過是多出來個妹妹罷了；可在紅顏看來，朱顏改是自己和白不染的義父，是他們都萬般信任的人。
被自己信任之人所欺騙，那是種何等的酷刑。
紅顏兒時，並未流浪街頭，他有對自己嚴苛的父親，有對自己疼愛的母親。
而害死他們的正是那些江湖騙子。
小紅顏好動，看見稀奇古怪的東西就要湊過去瞧瞧。
有人給了他一封信，說是只要他將信完好無損的交給當地的官家，便給些銀兩。那時家裏貧苦，父親一人擔著家中重擔，母親又染了病，自己還小，實在是拿不出錢。
就連去做工都會被掌柜的趕出來，先下有了這等差事他自是要去辦。可等官家的看到信中所寫后便立即給府上設了防護，還特意囑咐紅顏。
“孩子……多謝你的信，快些回去吧。”
等他再回來時，他看到的……是他永生永世也不會忘的噩夢。
他親眼看見那交給他信的人竟趁着家中無人，毀了他母親的清白。而他父親早就被割去了頭顱，就放在桌子上，正對着自己。
小紅顏從門縫裏看去，好似從父親的眼裏，看到了他未能護好妻子的悔恨，看到了未能殺了那人的不甘心。
若不是他運氣好遇到了朱顏改，早就死了。
“義父，您深知我的性子，也深知染兒的性子，我可以裝作無事，可若是有朝一日你連他也瞞不住了，又該如何面對。”
“人，當活於當下，發生了自然要面對，可現在它還未曾發生。”
朱顏改清了清嗓子，企圖轉移話題，卻是被紅顏搶了先。
“還有一事，您對魏明城了解多少？”
朱顏改心裏一涼，這關於魏明城的瘋事他是一點也不想再摻和了。可如今詢問他的，是紅顏。
轉了轉調：“你想了解多少？”
“全部。”
朱顏改再次咂咂嘴：“魏明城……實力強悍，當年練功練到走火入魔，為了得到天子兵不惜一切代價。他本是位百姓見了都要留下來吃飯的大善人，可惜了。”
“可惜他心太傲，總想着走的更高些……自從他知曉調符是天子兵的源頭，江湖便一直動蕩不安。”
“那天……我和莫歸隱啊……花辭樹啊……還有剩下幾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齊聚一堂，這才將他扣在寒窯。天子下令撤去魏明城一切在任職位，可就是偏偏不殺他。”
“魏明城有一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大軍。那是先王在世時贈與他，而並非賜予他的。”
“我們這些江湖人不會有人蠢到真的殺了他，魏明城這人殺是殺不得，留是留不得。”
“只要不涉及到天家利益，他就依舊能過的活蹦亂跳。”
紅顏細心的給他倒了杯茶，遞給他說道：“既然連義父對他的評價也是如此之高，我倒是越發好奇了。”
“這可使不得，顏兒你聽義父說，魏明城設的這趟渾水，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在裏面摻和一腳的！！”
紅顏只是輕笑：“從您命我去瘟中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結局。事到如今您覺得我還能置身事外嗎？”
說完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低頭小喝一口。
“但至少，我不會讓染兒摻和進來。”
“更不會讓他受到半分傷害，誰敢動他，我便殺誰。”
頓了頓繼續說：“英雄會快開始了吧，義父，我覺得半留人軒最近的風氣實在算不上好，不如我們送給英雄會一份大禮。”
這話何意，朱顏改再清楚不過，紅顏這是篤定了軒中還有其他人的眼線，藉著此次英雄會，要給除白不染外所有參會的人一個下馬威啊！！！
等到二人再回總殿時，就聽見趙無生睡得憨熟打呼嚕的聲音。
朱顏改只覺得這聲線有些熟悉，便走的快了些，見到趙無生后大驚，卻是開懷一笑。這一笑就吵醒了趙無生，他急忙睜眼，與朱顏改對視。
“流浪了大半輩子，半留人軒變化太大啦。”
紅顏在一旁看着他們奇奇怪怪的相處方式，心存疑惑。
“是你太久沒回來了，二弟！！”
這聲二弟好像塊天大的大石頭深深的砸在了紅顏的心裏。他好像在不知不覺中被趙無生撿了個便宜。
莫名其妙的來個和自己義父長得像的人也就罷了，竟還是二弟！！？——
可下面趙無生說的話，是叫紅顏聽了想笑，朱顏改聽了掛不住面子。
“我還聽說大哥到處傳我已死的消息，可是真的？”
朱顏改趕忙叫紅顏喊小叔，不過紅顏一想到從開始的認識再到現在所發生的事，他就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
可若是什麼也不說，就是自己無禮，不知禮數，傳出去他顏面何存？
最後還是叫了聲“趙老。”
紅顏法發誓，這是他對趙無生最大的敬意，不會有比這更敬意的話了。
趙無生不允，偏要聽紅顏喊他小叔，可紅顏又偏偏在這事上莫名其妙的固執得很。
實在喊不出，等日後若是染兒和他見了面，等不能喊小叔！！絕對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