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枚刺
“南大人,這邊是學宮今年新任學官的名冊,請過目。”殿內,一名年輕的魔族躬身說道,將一疊名冊恭敬呈上。
“好,拿過來吧。”浮南從桌後走了過來,她笑着說道。
她今日穿了淡青色的衣裳,裙擺微微曳地,顯得溫柔清冷,她右手的寬袖因要執筆而挽起少許,輕軟的紗質布料堆疊着,彷彿柔軟的海浪。
浮南朝殿內的魔族伸出手,她白皙的手腕上有淡淡的血管紋路,那魔族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很快移開了目光,不敢多看,誰都知道這位南大人地位尊貴,就算是魔尊凇座下其他護法也對她尊敬有加。
凇都里有傳聞,說是這位浮南姑娘以前救過他們垂死的尊上,當年也是與他一起打拚過來的,尊上念着她當年的恩情,成為魔尊之後,也將她提攜上來。
這位魔族來學宮任職之前,還不相信一個只有金丹修為的小妖怪能得到尊上的賞識,但當他看到她的時候,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歷經近千年時光的沉澱,浮南從氣質上來說也不是當年在怨川盡頭撿垃圾的小妖怪了,她待人的氣質溫雅大方,尤其是她與人交流時,面上總是會有真誠的微笑,就算是魔族,看了也覺得心情愉悅,無形間拉近他們的距離。
她一定是有能力的,據說這造福許多魔族的學宮也是她親手創立,這位呈上資料的魔族暗自想道。
他想着想着,便發起了呆,直到浮南溫柔的聲音響起:“還有最後一位學官還未簽名,邵洵,怎麼,他是不來了嗎?”
“不不不。”這位發獃的魔族馬上抬起頭來,他慌亂說道,“是我,我是教陣法的,學官名單最後一位是我,他們便讓我呈上來,應該是太緊張了,我忘記簽名了。”
浮南笑了笑:“那你過來簽?”
“南大人,對不起。”邵洵來到檀木桌之後。
浮南撩起袖擺,在桌上研墨,以筆沾了墨,皓腕翻轉,手臂傾斜,將手中筆遞給了邵洵。
“沒關係,你寫吧。”浮南倒是很照顧邵洵的情緒,還給他遞了筆。
邵洵結結巴巴道:“勞煩大人給我研墨了。”
“不用叫我大人。”浮南看着名冊上的最後一個簽名被填滿,她的嗓音還是纖細溫柔,“他們都叫我南姑娘,或者叫浮南也行。”
“那就……南姑娘?”邵洵遲疑問道。
“可以。”浮南俯身,將桌上幾枚玉簡翻找出來,“這玉簡上有陣法相關的書籍與知識,我先給你們整理出來了,這是其他類目的……你先看着,若對你授課有幫助,那就再好不過了。”
邵洵也算得上是魔族最年輕一輩中修為頂尖的修鍊者了,但面對浮南,他依舊恭敬,因為她所能提供的知識,是他一輩子也獲取不到的。
他接過玉簡,心中暗自想着,他們的魔尊大人真是慧眼獨具,連這樣的人才也能挖到。
“那若有問題,我能來問你嗎?”邵洵小心翼翼問道。
“可以啊,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學宮。”浮南笑,“不過關於陣法的實操,你問我,我也解答不了,我的修為沒辦法施展高階陣法。”
“但若有細節處不理解,我可以給你講解。”浮南對他點了點頭。
邵洵道謝退下,浮南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今日學宮的事務繁多,她還有別的事要做。
阿凇的第四十八次輪迴之後,她被種下,來年春天,她不是在阿凇房間的花盆裏醒來,她被放到了一處設備齊全的花房之內,由擅長園藝的魔族照顧。
她醒來之後,只想着魔尊大人即位之後事務繁忙,應該沒空親自照顧她了。
浮南自己從花房中走出,回到生活的正軌,她對阿凇的感情從未磨滅,但她太擅長思考與表達熾烈的感情,因此,這股明晃晃的喜歡被她放到心底。
對她來說,她就是有點喜歡阿凇,因為他這個人有足夠的條件讓她傾心。
但喜歡又怎麼樣,他們之間只有救命的恩情,阿凇現在成了魔尊,感念當年恩情,讓她當了他座下護法,有了點小權力,也算夠意思了。
浮南蘇醒之後,想明白了這些事,便做自己的事去了。
喜歡他的情緒很虛浮,像是無根的浮萍,但無由來地深刻,無法磨滅。
浮南托腮在桌上發了一會兒呆,她反應過來自己又在想阿凇了,她不應該想他的,他們都好幾年沒見面了。
他搬出他們同住的宮殿了,那處宮殿位於魔宮的正中,位置特殊,浮南沒想到是他自己搬出來。
再後來,她應該沒見過他了,浮南如此想。
她收了自己的思緒,繼續批閱文書,直到茉茉從殿外走了進來。
“南姑娘,該歇了。”茉茉看了眼殿外的夕陽,提醒她。
“怎麼天天準時來叫我歇息,誰教你的?”浮南收起筆,朝茉茉攤開手,“好好好,你看我沒工作了吧。”
浮南無心問出的這個問題讓茉茉愣了一下,她低頭,眸底閃過一絲驚慌,她不能回答浮南這個問題。
“我再收拾一下東西,好嗎?”浮南將桌角一坨黑乎乎的小玩意抱了起來。
畏畏感覺到是浮南抱着它,便自動將纖細的龍身纏在她的手臂上,躲在她寬大的袖袍下。
浮南喜歡這個膽小的“小”魔獸,它很好養,甚至不需要喂它吃什麼東西,浮南只需要每天睡前給它講鬼故事嚇嚇它就行,它能自己將恐懼化作維生的能量。
將殿內燈盞拂滅,浮南與茉茉一道走出殿外。
殿外長長階梯之下是學宮巍峨的建築,遠處夕陽霞光漸亮。
浮南突然感覺自己的靈識被什麼東西,她面前彈出一個通訊的陣法,陣法亮起,勾勒出一個熟悉的身形。
“有空嗎,明月樓頂層包間,老地方。”方眷拿着手中精緻的茶杯,低頭喝了一口,問道。
“我每月賺的錢可不多,老是來這裏消費,我可付不起。”浮南笑着點了點頭,答應了,還開了個玩笑。
“那魔宮裏的寶庫你不是隨便進,要什麼直接拿就是了。”方眷單手托着腮,開她玩笑。
“方姑娘,這可不行。”浮南無奈地笑笑。
她應方眷之邀,去明月樓吃晚飯,便與茉茉上了離開魔宮的馬車,她所乘坐的馬車由一匹柔青色的類馬魔獸拉着,魔獸背生雙翼,四蹄踏雲,可上天入地,是極稀有的魔獸,整個凇都之內,只有這麼一匹。
所以一見這拉車的青色魔獸,大家就都知道是誰了。
馬車內空間寬敞,行路平穩,浮南靠在軟榻上休息了,她和之前一樣喜歡犯懶,茉茉也抱着抱枕,昏昏欲睡。
“茉茉,快到了嗎?”浮南半睜着眼,懶懶問道。
茉茉驚醒,掀開馬車水晶簾的一角,朝外瞧去:“南姑娘,才快到魔宮西南門呢。”
這魔宮哪裏都好,就是太大了,浮南自己在裏面都經常迷路,這麼多年都沒認清楚全部的路。
她本可以直接御劍飛到明月樓的,但凇都內有禁飛的高度限制,她遵守凇都的規矩,也就坐馬車前去了。
在看路程的時候,茉茉遠遠地似乎看到一抹黑金的馬車與魔獸,她一愣,很快將水晶簾放了下來。
“我自己也看看,今日夕陽挺好看的。”浮南眯了一會兒醒過來,有了精神,她打算看看馬車外的風景。
茉茉張了張口,打算勸止她,但又不好開口。
浮南掀開了馬車簾,她看到了暗色的宮牆與牆面之上即將墜落的夕陽,還有——宮道盡頭一閃而過的黑金色馬車。
對向來的馬車在與他們交匯之前,強行轉了個方向,往另一條路走了。
浮南揉了揉眼睛,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看花眼了。
另一條宮道之內,郁洲因馬車的強行轉向而往前跌去,腦袋撞在車壁上。
阿凇無情地將車內的操縱桿一扭,在即將與浮南碰上之前轉了方向,躲開了她。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魔宮那麼多處門,尊上您怎麼偏偏挑了這一條?”郁洲揉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趕忙問道。
“它挑的。”阿凇說話時候,無形的氣息將馬車門撞開,露出拉車的東西,他所乘坐的馬車不是由魔獸拉着,而是由一隻機械馬提供動力,這機械馬是魔域內一位機械大師打造,能夠獨立行動,並且能夠掌握所有教給它的地圖,回魔宮有很多條路,機械馬會隨機選擇一條路線。
機械馬的模樣威武,純黑的金屬框架組成它優美的身軀,在連接的關節處鑲上暗金的特殊靈材加固,它通身泛着高貴神秘的的色澤。
“怎麼就挑了這條呢?”郁洲摸着下巴說,“嘖嘖,對面可是蒼耳姑娘啊。”
阿凇冰冷的目光掃了他一眼。
“我問問。”郁洲問了馭獸殿那邊的管事魔族,這機械馬平時阿凇不用的時候,他們也不知放何處去,就放着與那些拉車的魔獸一起養。
郁洲與馭獸殿管事的交流聲在冷冰冰的馬車裏響起。
“我說,這機械馬是怎麼挑選回魔宮路線的,怎麼尊上第一次使用它,它就挑了西南門那條。”
“啊,西南門不好嗎,從這裏出宮很快就可以去明月樓了,平時也比較少魔族出入,郁大人,這是發生什麼了?”管事很緊張惶恐。
“不過郁先生您要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今日南姑娘過來取用魔獸拉車了,就是之前尊上親自給她挑的那一匹罕見的青色魔獸,說起來倒也稀奇,尊上這隻機械馬好像對那隻青色魔獸很感興趣,在我這裏的時候就總是追着它跑了,但它是機械馬,這也能喜歡別的的魔獸嗎?”
“它往西南門去,可能是想看看浮南姑娘那隻青色魔獸吧,路都一樣,它應當是自己選擇了能滿足自己一點小私心的路。”管事把機械馬當魔獸看了,所以推理出了機械馬的行為。
聽完管事說話之後的郁洲面上露出尷尬的微笑。
阿凇挑了挑眉,沒說話。
馬車外的機械馬揚起自己的四蹄,按部就班往魔宮裏跑去。
郁洲切斷了通訊,他訕笑着說:“哈哈,還好這是機械馬,不是什麼真的魔族魔獸。”
下一瞬間,他被丟到車外去了。
郁洲御空而行,他保持禁令之下的高度追着馬車,一邊追一邊問道:“尊上,還去黑獄那邊嗎?”
“去。”阿凇的聲音淡淡。
“您殺了她嗎……牢裏那人?”郁洲飛到馬車邊,低聲問道。
“沒。”阿凇的眼睫半抬,他眸底溢出淡淡的殺氣。
“哦喲喲。”郁洲驚嘆。
——
浮南不知有一輛黑金色的馬車險些與她擦肩而過,她在馬車裏看着夕陽漸消。
在地平線的盡處,可以看到聳立的各個陣法基礎,於魔域邊緣,阿凇下令修築了無數座可以移動的高塔,在高塔之上設立掌控陣法,高塔往前一寸,他魔域的領土便擴大一寸。
他得了魔域,還有更遠大的目標,就連整個人界他都要納入掌中。但魔域位於深淵之下,與人界有天塹相隔,而且,人類還在魔域與人界交界處布下無數御魔陣法,抵擋魔族來到人界,污染人間。
目前魔域與人界已經對抗多年,阿凇暫時無法突破深淵之上的封印,但人類也沒有力量將空前強大的魔族擊退。
人界盛傳,當年在人間攪風攪雨、殘害人界無數生靈的禍害薛亡就是去了魔域,而目前魔域的強大,與死灰復燃的薛亡脫不開干係。
但他們不知誰才是薛亡,目前,人界對薛亡的身份有三大主流猜測,並且形成一項研究。有三分之一的人類覺得薛亡可能化身為郁洲輔佐魔尊凇,另外三分之一的人類覺得凇自己就是薛亡的化身之一,最後剩下三分之一的人類覺得薛亡可能是別的隱秘人物。
這三大陣營的相互之間吵得不可開交,但他們都有同一個仇恨入髓的的敵人。
——薛亡。
這個流言,浮南自己也聽到過,魔域與人界之間的交流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閉塞。
她看着將平整地平線勾勒得彎彎曲曲的陣法高塔,自言自語說道:“薛亡,會是誰呢?”
“南姑娘,這我們怎麼能知道,這都是那些愚蠢的人類亂傳的。”茉茉為她披上衣服,笑着說道,“咱們魔域可從來沒見過什麼人界來的禍害,我們能這麼厲害,也是因為大家……尊上,還有你,和那個什麼什麼薛亡,沒有任何關係。”
不知為何,浮南腦海里想起了先生的聲音,但是,先生都已經死了,他是那麼的溫柔博學,有着善良廣闊的胸懷,彷彿不屈的遠山。這樣的人,怎麼會與人界所描述的那個“禍害”畫上等號呢?
浮南覺得這是人類應該考慮的事,而不是她。
留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沒多少,不多時,她就來到了明月樓下。
店內小廝見了她,連忙恭敬地將她迎到了頂層包間,房間裏除了方眷,還有一個熟悉的人,是溫妍,她們閑時會聚在一起吃個飯,說說話兒。
“就你最遲了。”方眷將菜單遞給浮南,“再點些?”
“我都吃的,你們定吧。”浮南與茉茉坐了下來,四人圍坐在桌邊。
不多時,菜都上了,屋內熱火朝天,她們吃着火鍋,說著一些近日發生的軼聞。
“之前學宮裏我手下帶的一個學官,跟我辭職,說是要回老家去成親——他老家在咱們魔域下層來着,我見他修為果然退了,浮南,你這學宮,真是害魔不淺。”方眷面無表情地將涮肉送入口中,開了個自己覺得很好笑的玩笑。
“啊?”浮南夾着一片青菜的頓住了,她疑惑,“我這邊沒有收到人員變動的申請呀?”
“我見他醫術還在,就讓他留着了,反正腦袋裏有東西,教教人總是可以的。”方眷如此說道。
“這樣嗎?”浮南鬆了一口氣,她笑了笑說道,“那還挺好的,若要我說,也應該將他留下。”
“這魔域都成什麼樣了,哎呀。”方眷難得笑了。
浮南有點不好意思,只低着頭,繼續吃東西。
溫妍坐在她的對側,她歪着頭,盯着自己筷子裏夾着的涮肉在滾燙的鍋里上下翻滾:“這幾日我剛隨尊上去了深淵上邊,擊破一處人界的盪魔封印,說起來,還要多虧浮南你提供了人界盪魔封印的法力運轉結構。”
浮南點了點頭,她代表的是魔域一方,戰事上若有需求,她自然知無不言。
“你這知識都是誰教你的?”溫妍忽地問道。
浮南眨了眨眼,目光躲閃:“是……阿——”
她本想說“阿凇”,但又覺得這個稱呼太親昵僭越,畢竟他們都那麼多年沒見,也沒那麼熟了。
浮南輕咳一聲說道:“凇教的。”
“哦——想來也是。”溫妍點點頭,“尊上不善言辭,還是與你說,讓你來傳達比較好。”
“人界都在傳薛亡就在咱們魔域。”溫妍冷笑一聲,她在涮肉的時候也流露出戰場上的殺伐之氣,“真可笑,人類怕他,我們可不怕他。”
“太老了。”浮南提醒她。
“哦對。”溫妍把一整片肉塞進了蘸碟里。
“你們那邊,沒傷人吧?”方眷忽地問道。
“沒有,沒一個受傷的,因為都死了,我給收了,還能用一段時間。”溫妍眯起眼說道。
浮南聽着他們的對話,感覺有些疑惑,這些年魔域發展得那麼好,但還需要一段時間積蓄力量才可與人界抗衡。
他貿然出擊,可能會打破這微妙的平衡,而他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不繼續對峙下去,再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反而直接擊破一處封印呢?
這與先生教給她的戰術有一些背道而馳。
她知曉魔域的處境,這些年也沒再抗拒閱讀、理解那些戰術與決策之術,細細學習下來,其實也不算很難掌握,浮南學會了很多,至少面對局勢的時候,她不會覺得一頭霧水。
浮南第一時間察覺到此事蹊蹺,但很快,她就沉浸在美食里了,這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事情。
包間裏氣氛輕鬆愉快,浮南脾氣好,她們如何開玩笑她都不生氣。
茉茉調笑着問她這些年有沒有喜歡的魔族男子,浮南紅着臉笑,也沒敢說。
溫妍會拽着她說這可不敢有,男人只會影響她出鞭的速度之類云云。
然後方眷就會用一種很學術的語氣問她:“請問是你亡夫的人皮質量影響了你出鞭時與空氣的摩擦力度了嗎?”
吃到開心的時候,有人讓明月樓上了酒,倒酒的時候,方眷本想給浮南倒一杯,但浮南擺了擺手。
“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不喝,喝一點其實也不會如何。”方眷有些疑惑,但還是將茶壺拿了過來,給浮南倒了滿杯。
“我不喝酒的。”浮南小聲解釋,她的手放在桌邊,小幅度擺了擺。
先生死前喝過酒,她知道他不是因那酒死去,但她還是本能地懼怕酒。
“你不喝酒,那登位大典——”溫妍一愣,她忽然問道,但這句話又生生頓住,因為茉茉在桌底下拽了一下她的袖子。
“啊?登位大典?”因酒醉,浮南將她喝酒一事忘得一干一凈。
“我看錯了,有人在登位大典之後抱着酒罈子,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我還以為是你。”溫妍眯起眼看着浮南。
“沒有吧。”浮南小口喝着自己手裏的茶。
“繼續吃。”方眷注重健康,也沒喝多,只淺酌幾杯。
她們快吃完的時候,自包間外突然傳來禮貌的敲門聲。
茉茉喝酒喝得有點暈乎乎,浮南轉身,將自己外袍脫了下來,給她裹上,她起身,將茉茉按在原地,讓她繼續喝,自己過去開了門。
“南大人。”門外魔族一見是浮南,便俯首行禮。
“不……別這樣……”浮南有些尷尬,她手足無措站在原地,這麼多年了,她唯一沒習慣的就是有人向她行禮。
“方大人在嗎?”魔族部下問,他穿着的衣裳純黑,制式是阿凇那邊的近衛穿的。
“在。”浮南側過身讓他進來,她朝他笑了笑,“我們在吃飯。”
“那要麻煩方大人過來一下了。”魔族部下禮貌說道,“黑獄那邊有位傷者需要您過去療傷。”
浮南站在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
方眷放下酒杯,她沒動:“凇都內有很多醫者,我不喜行醫。”
“但您是最好的醫者。”部下行禮,“尊上說了,要請最好的醫者來給她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