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劍中永恆塵世夢（四）

心念至此，腳已動。他將全身力量凝聚在腳尖，強行剎住，為手部動作爭取到了一秒鐘時間，他受傷的右手向前疾出，死死握住一根粗壯的藤蔓。

然而事與願違，他終究還是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極速地向下滑去。

他徹底不管不顧了，身體前傾，雙腳蹬在石壁上，面目猙獰。

當他滑到底部時，渾身上下到處都是磕傷、划傷。

他大口地喘着粗氣，臉色陰沉的彷彿濃厚的烏雲。眼下的情況不容樂觀，不僅攀爬計劃徹底落空，還受了傷。他細細觀察了一下，發現手上不只是擦傷，有幾個地方被劃出了好幾道傷口，如果不及時處理會有感染的風險。

但是這鬼地方別說消炎藥抗生素了，連塊鹽巴都沒有。

孤立無援了。

這踏馬就是個夢吧，還是噩夢。

如果是噩夢，那就快點醒來吧。

他從未感覺如此心灰意懶，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投井自盡，遠離這荒誕無稽的一切，然後在家裏的床上蘇醒過來。

正當他準備開始緬懷自己那長達二十多年無所事事且毫無光彩的人生的時候——

嗖！

意外總是來得很快。

洛月看着那支完全沒入石壁的羽箭，冷汗開閘似的涌了出來，後背頃刻間便濕透了。他輕手輕腳地挪動着，盡量壓低身子，恨不得給自己的腳裝個消音器。

終於，他的身子挪動到了一顆高大的樹后時，他鬆了一口氣，感覺背上彷彿又有千斤重擔卸了下來。

他又看看那支羽箭，嘴角微微抽動，仍感到心有餘悸。

“弓箭，作為冷兵器，在現代的熱武器面前，也只不過是時代的眼淚。”

這是人們的傳統印象，也是他的。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在那個沒有熱武器的時代，弓箭這玩意的威懾力有多恐怖。

簡直就是那個時代的熱武器啊！

更何況，將一支箭射進石壁……這得是何等的超凡巨力？秒殺手無寸鐵的他不是輕輕鬆鬆？

完了，英年早逝啊！我還有這麼多地方的風景沒看過啊！

他胡思亂想着，思維卻異常清晰。他明白，射箭的人必然對他有着巨大的敵意，因為他能感覺到，剛才那一箭是下了死手的，絕對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憐憫之心。

這意味着，他要面對的是一位毫無憐憫的對手。

這隻會使他的處境更加艱難。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和殺氣在背後向他襲來。

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化作了一座石像，喊不出來也動不了。他的血液逐漸冷卻，他的五臟六腑似乎在一塊一塊凍結……

但下一秒，他就從這種狀態里掙脫出來了。危機的來臨讓他沒有時間思考，只能依靠本能趴下。

沙漠中的鴕鳥行動緩慢，所以在危險來臨時，它們能做的只是把頭埋在沙子裏，似乎這樣它們就能躲過災難。然而一場浩劫過後，僅剩枯骨還停留在原地。

以前看《動物世界》的時候，他嘲笑鴕鳥。先到如今，危險近在咫尺，他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鴕鳥的無力感。

人類不是神，人類只不過是高等動物。

有些時候，人類或許與動物並無差別。

上天總算眷顧了洛月一回。那支秀氣的羽箭幾乎是貼着他的頭皮飛過的，最後釘進了他前面的那棵樹的樹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