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籠中之雀
小橋流水的庭園裏，蟬鳴聲在回蕩着。
涼風穿過廣闊的竹林，從敞開的隔扇那吹進來也吹動了風鈴，叮叮噹噹的聲音在周圍回蕩。
這是讓人聯想到歷史悠久的寺院的木造房屋。萊斯利·迪克遜坐在大廳的中央。雖然沒有坐墊，但他挺直了背脊，紋絲不動。那是讓人挑不出毛病的正坐。
不久，正面的竹簾捲起，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好像是雅漾時期的華麗低胸晚禮服，嬌白的肌膚在日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虛幻，黑色的長發直達腰際。
上衣上的紋章是象徵伊麗莎白家的金薔薇。
她的年齡看上去二三來歲的樣子。她有着凜然的美貌，表情卻很柔和，帶着一種喜歡惡作劇的小貓氣質。
“讓你久等了迪克遜。”
對着落座的萊斯利，女人親切地呼喚道。她的聲音像小鳥的叫聲一樣可愛。
“不，時間剛好。路易絲大人。”
萊斯利低着頭，乏味的回答道。
也許是對此感到不滿，這個被稱為路易絲的女人鬧彆扭似的噘起了嘴。
“來點飲料怎麼樣？有很好的玉露。”
“恕我失禮，並不需要，大人。”
“那來點點心吧。是米歇院的本家剛送來的。”
“不需要，大人。”
路易絲仍以平易近人的態度對待萊斯利，但萊斯利依日是態度冷淡。路易絲像是認輸了似的嘆了口氣，嘴角一緊。
“那讓我們來聽聽報告吧，萊斯利卿。”
與之前完全不同，路易絲用充滿威嚴的語氣說道。
萊斯利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潛伏在災變區的“焚世的第三獸”已經被莫魯斯露她們保護起來了。不過總有一天，莫魯斯露本家會和統一體聯繫的。”
“莫魯斯露……”
路易絲興緻勃勃地挑了挑眉。
“倒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
“莫魯斯露家族是古老的鍊金術師一族，所以會對龍很熟悉也不奇怪。”
就像事先準備好了似的，萊斯利用流暢的語調說道。
因為龍和黃金有着很深的關係，所以鍊金術師和龍也是有所聯繫的。鍊金術的重要象徵噬身之蛇，被認為是吞下自己的尾巴變成的龍，而象徵鍊金術的始祖——尼古拉斯?弗拉梅爾也是龍。
“明白了。那些人偶做得很好。但是，請不要中斷監視。”
路易絲回答道，她的語氣中隱藏着對莫魯斯露家雙胞胎的些許羨慕。路易絲羨慕着同樣作為被養在籠子裏的雀，卻能隨心所欲行動的她們。
“雷維爾特伯爵……真是個可悲的人。追求過多的力量，只會招來毀滅。”
路易絲閉着眼，哀悼着死去的伯爵。
對於使用了靈液的大衛·貝倫格爾·雷維爾特的結局，已經有別的人向她報告了。變成不完整的偽龍的伯爵，已經被“焚世的第三獸”的神蝕能“焰”消滅了。
既然龍的毒性能釋放盤踞在人心底深處的慾望。那麼渴望不死的伯爵變成偽龍，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芙莉西亞·阿克曼在預料到這一點之後，把靈液交給了他，她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吧。
“已經得到Divineburial藥劑完整的數據了嗎?”
“是的。回收的數據會在財團的記憶庫中公開。如果機密級別過高，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沒關係。
這樣那些貪婪的軍人就會明白，Rottenperson不能代替不死者。”
路易絲滿意地微笑着。
萊斯利的目標並不是將Rottenperson實用化。他的目的正好相反。他的任務是證明Rottenperson根本無法作為武器使用——因為它們是遠不及不死者的失敗品。
在威廉·阿克曼的努力下，他的目的得以實現。短期內是不會出現打算使用龍血的勢力了。因為僅僅一個不死者少年，就成功把中隊規模的Rottenperson部隊摧毀了。
“因為“焚世的第三獸”的出現，現在棋盤上就有十六枚棋子——已知的就只有“第三”、“六”和“十一”嗎。很快就會有性急的人行動起來了。”
路易絲的眼中閃爍着冷光。
在大殺戮六年後，十七位龍之子的身份終於查明了。
但這個國家不需要十七條龍。龍是必須被殺死的存在——由屠龍英雄之手。
“還有追加報告。”
萊斯利沉默了一會又繼續說道。
“沒事。繼續說吧。”
路易絲用命令的態度催促道。
萊斯利點點頭，緩緩地開口。
“第六獸佩夫洛尼亞——確實在衰退。周期不定的長時間睡眠目前仍在持續，而且睡眠時間越來越長，頻率也越來越高。要恢復六年前的力量，已經沒有希望了。”
“原因知道嗎?”
“雖然這是毫無根據的臆測，但可能和威廉·阿克曼一直是不死者這點有些關係。”
排除一切私情的萊斯利的瞳孔深處，閃爍着火焰般的情感光芒。但是，那只是連剎那都不到的一瞬間的事。一瞬間后，萊斯利又恢復到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報告。”
威廉·阿克曼——在說出了這個少年的名字后，路易絲露出了艷麗的笑容。
在她的胸前，有一塊像凝固的龍血的深紅寶玉在閃閃發光。
“哦，那是怎樣的報告呢？”
路易絲饒有興趣的盯着面前的萊斯利問道。
——??——
“喜歡你，哥哥...我愛你。”
在持續下着的雨中，少女低語似地說著。
她穿着中學制服，渾身濕透。
被深深切開的左手手腕上，鮮血不停地流了出來。
她站在施工中的樓頂上，回過頭來，虛幻地微笑着。
透明的眼淚，從映着絕望的瞳孔里滑落。
少年叫她的名字。一臉認真地訴說著什麼。但他的聲音無法傳達到她那裏。
風吹過，少女純白的髮絲，長發是像海中的海澡般散開，隨風飛舞。
最後，她這樣說道：
帶着瘋狂的笑容。用祈禱般平靜的聲音。
“這個我們無法結合的世界，要是能破壞掉就好了。”
“芙莉西亞………”
少年低喃出聲，然後強烈的眩暈感襲迫而來，眼中的黑暗逐漸擴大，直至全部……
最後在完全昏死過去的時候，臉上傳來了像是小貓在蹭的溫柔感覺，臉被雙手輕輕夾住托起。她，在笑，眼角卻夾着晶瑩剔透的淚珠。
她道：“哥哥，等你醒來，我們就要永遠在一起哦……我們說好了……哦。”